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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陀访谈:种种现实一种目光

2009-07-30 09:34:30来源:北京青年报    作者:

   

作者:刘净植

    《七十年代》是一本集合了三十多篇回忆文章的书籍,是一代文化人对于七十年代的青春记忆。学者李零以一句“八十年代开花,九十年代结果,什么事都酝酿于七十年代”概括出了此书的意义。

    编者李陀不希望此书成为“怀旧”的通道,更愿意“用昨天和今天对话”。显然,如何认识昨天和面对今天,是一个历史观的问题。在强调历史记忆重要性的同时,对于今天的现实,李陀同样有着积极的参与和冷静的观察。

    于是,我们的访谈虽因《七十年代》而起,却驻足今天,一泻千里。现实种种,在他的目光中,获得了独特的轮廓。

    网络

    网络是可以高效率获得信息的宝贝工具,同时是对真正的知识有巨大破坏作用的哈哈镜。

    记者:您说过《七十年代》是一本“用昨天和今天”对话的书,您觉得它对年轻读者的吸引力应该在什么地方呢?换句话说,今天的年轻人凭什么要对上一辈人的青春经验产生兴趣呢?

    李陀:你这问题里有“上一辈人”,还有“年轻读者”,这通常容易产生一种联想:年轻人有必要向上一辈人“学习”。我和北岛编辑这本书的时候,没有这么想过,绝没有这个意思,《七十年代》到底什么地方能够吸引年轻人?我说不清楚。就我对现在的读者和阅读环境的了解来说,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青年人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非读这本书不可。

    但是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些青年读者对历史有兴趣,对昨天有兴趣,愿意思考昨天和今天的关系,那么这本书对他们就有吸引力。这样的读者不会很多,但是只要有青年人愿意思考,就够了,不一定要那么“热”,什么事太热了都不好。这本书出版以后卖得不错,读者有不少是从七十年代成长过来的人,很多人可能是在对自己的青春经历怀旧,这个我不喜欢,也不赞成。那是一段历史——对理解我今天中国的变化的一段非常重要的历史,这才是最重要的。

    记者:我知道有不少青年人在对过去某一个年代感兴趣的时候,首先的反应会是到网络上搜索,而不是先看书,对此您怎么看呢?

    李陀:这是一个挺复杂的问题。首先,无疑电脑和网络的出现,是人类整个历史当中最重大的事情之一,可能是近一个世纪以来改变人类生活最深刻的一件事。它改变了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其中一个就是改变了人类和知识的关系。从好的方面来说,人们可以非常经济、方便、高效率地获取信息,这种高效率已经成为当代社会的基石。但与此同时,很多人不明白,网络带来的是信息,而不是知识。

    我觉得严格意义上的知识,有三个方面的特点。第一,知识具有系统性,不是零星碎片的集合,系统性构成了知识最基本的特征;再有就是知识的学科性,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以来,知识已经被充分学科化了,以致任何一门知识都只能在一个学科当中存在和发展,而每一个学科是有自己的规范、传承和知识谱系的;第三就是历史性,任何一门知识都是从历史中发展过来的,也都有自己的历史,不管这种历史性,知识往往就变成了一种万金油式小药,或者是知识膏药,贴到哪儿都管用。

    举个简单例子,现在历史学界经常讨论也在基本上获得一个共识的问题,就是对“封建主义”这个概念的否定。近些年,大多数历史学家都不再认可笼统地以封建主义概括或解释中国。但是在日常生活里、媒体上,乃至于一些学术会议上,封建主义的说法还是满天飞,甚至是定论。所以,你要用封建主义这个词,并不那么简单,你得有点耐心,要从知识层面上了解中国到底有没有一个封建时代,还要在学科范围内了解人家是怎么思考、讨论的,过去有什么讨论,今天又有什么讨论——这在网络上当然能查到一些信息,但是,这些信息是很有限的,不足以让你决定赞成谁,取哪一家说法,因此,还是要读书,要找老师——当然是找有真才实学的老师,而不是骗子教授,骗子导师。

    我们有时候会在不同层面使用知识这个词,但如果在严格意义上理解知识的话,它应该符合以上三个特性。问题是,网络不能满足这些要求。网络时代不但把传统知识给信息化了,同时,网络空间还是一个可怕的爆炸场地,爆炸后的信息往往都是片断的、零碎的、紊乱的,充满偶然性的。因此,网络上的“知识”,是打破了知识的学科性、系统性、历史性以后的知识信息,是变成了信息碎片的知识。当然,这破坏不是没有好处,比如你从网上“学习”特别方便,很像是在超市买东西,只要你需要的,有兴趣的,往篮子里扔就是。总之,网络在改变人和知识关系的时候,既有很多正面的好的因素,又带来非常糟糕的、令人担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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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我的下一个问题与此相关,很多年轻一辈的人很反感老一辈人指责自己不读书不看报,他们觉得自己每天在网络上也有很大的阅读量,这难道不是一种求知的方式吗?

    李陀:今天的青年人爱不爱看书,不能简单认为是他们的优缺点,因为爱不爱看书其实涉及一个大问题:在今天,人和知识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历史上从来没有知识被这么大规模信息化的局面,也从来没有“阅读”和“娱乐”之间这么界限不清、乱成一团(后面是大众文化工业的强大实力)的局面,这是一个新的文明形态,阅读的性质、功能都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要解决这个问题,涉及整个人类的经济生活、文化生活、社会生活到底如何应对这样的新局面,简单对青年人进行指责没有道理。何况,进行这类指责的成年人们,自己也到网上去搜材料,很多造假的学术论文也是这么造出来的。所以小孩们也可以反过来指责成年人,正是因为利用了网络的方便,你们才会出现那么多假论文、假学术、假学问。

    不过,青年人自己也要警惕,我们手里这件可以高效率获得信息的宝贝工具,又是一个对知识的系统性、学科性和历史性有着巨大破坏作用的哈哈镜,怎么让这哈哈镜为己所用,不是没有难题。

    影视

    中国影视文化的骄傲,绝不是大片,更不是在国外电影节上得奖的影片,而是电视剧。

    记者:您对大众文化的了解来源于何处呢?除了网络之外您会看电视吗?

    李陀:我一直是做文学批评和文化研究的,无论是网络还是电视,我花的时间都非常多。几乎现在受好评的电视剧我全看,比如说《潜伏》、《人间正道是沧桑》、《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奋斗》、《我的青春谁做主》等等。我觉得这里面有很多非常值得注意的东西。网络上的写作也是我很关心的,新历史小说、穿越小说、玄幻小说、科幻作品、侦探作品、耽美小说等等我都看。我有一个基本的想法,不要说一个批评家,一个作家,只要是一个知识分子,你如果完全不熟悉这个世界,就很容易没有现实感。但是,在我的同辈人里,甚至是比我年轻的人里面,由于不关注大众文化,不关心青少年文化,不进入网络世界,所以往往都缺少现实感,也很少思考我们今天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觉得他们的思想观念、学术研究、他们的写作,之所以出了很大的问题,都与此有关。

    记者:那我们先来谈中国的电视剧,您说到其中有很多非常值得注意的东西,是什么呢?

    李陀:第一,可以说,电视剧是近十年中国文化的一个奇观,是近些年里当代文化中最耀眼、影响最大的一部分,也是使影视文化出现很多新的可能的一部分。

    另外,中国电视剧出现了一个新的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娱乐和严肃的结合,这真让人想不到。拿美国的电视剧来说,除了很少的一些东西接触到现实和历史,大部分都是娱乐、逗笑,但是中国电视剧,除了有《武林外传》、《炊事班的故事》这种不错的情景喜剧,和国外的电视剧比起来,它普遍表现的严肃性很值得注意。这在《雍正王朝》的时候,就已经让人看出一些苗头,想不到如今成了一个趋势。很多电视剧非常接近现实,比如说《金婚》,我自己在工厂待了二十多年,所以对它描写的生活很熟悉,看着很亲切。另外像《士兵突击》能如此深刻地介入当代现实和人,太难得了。当然,如果要挑这些电视剧的毛病,很容易,小辫子一攥一大把,但是我觉得不重要,比起中国电影的糟糕,这些小辫子我们宁可原谅或者假装看不见。总之,我觉得中国电视剧要比西方、韩国、日本电视剧都好,当然也许我少见多怪也有可能。

    第三,电视剧在艺术上有很多新的突破和创造。比如说赵本山的《乡村爱情》,我非常喜欢。它不仅让屏幕上出现了今天农民的形象,更重要的、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在这么通俗的一个样式里面,它探索、创造了一种新的叙事艺术,这大概是赵本山自己都没想到的。八十年代电影美学的探索很热闹的时候,“生活流”这种西方的叙事观念曾经让很多导演着迷,但是做得好的,很少。可是,现在,这种本来相当前卫的、只有电影导演才做的事情,人家赵本山做得潇洒自如,进退有据。这太有意思了!

    所以,电视剧的成就不可低估,从哪个意义上来说,都是很了不起的文化现象。如果让我说,中国的影视文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的话,绝不是那些大片,更不是那些在国外电影节上得奖的影片,而是电视剧。所以我要特别感谢这批导演和演员,他们真的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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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这也是我特别想问您的,在中国电影和文学创作被认为普遍远离现实、和大众生活关系不大、成就不高的情况下,为什么一向在国外被认为只是消遣的电视剧,在中国会成为承担介入现实、反思历史、探索新的影像风格等重任的严肃艺术呢?

    李陀: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离奇甚至怪诞的文化现象。我没有做过系统的研究,不能完整地回答你这个问题,只能说我的感受。可能有两个因素在起作用:

    第一,电视剧不能不面对大众,恐怕没有一个电视剧导演心里老想着戛纳或者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他面对的就是大众,他必须跟大众的兴趣、需要、关怀发生更多的关系。也就是说,比起电影,观众对电视剧的制约要大得多。第二,是意识形态对电视剧的约束要少一些。这个意识形态有很多层面,除了官方的,还有资本和市场的意识形态,新兴中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正在冒头的新小市民的意识形态,都在起作用。但是电视剧生产数量太大,投资人或者是主管部门的审查,不能像电影那样,一个“媳妇”十个“婆婆”看着,恰好是一个或者是几个“婆婆”看一百个“媳妇”。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中国的人才太多了。比如演员,我每每比较兴奋和惊讶的是,电视剧里怎么有那么多好演员?他们都是哪里来的?说到底,还是人口多这个优势,这种优势不但体现在外贸加工、“两头在外,大进大出”上,在大众文化的生产当中,我们的人口资源还是在起作用。包括我们看超女快男的选秀,即使有那么多的体制、金钱、商业利益的约束,但是人才还是在不断涌现。

    他们没有充分的知识和文化的准备,就在电影工业担当了重要角色,“匆匆忙忙”使他们的性格里隐藏着一种服从性。

    记者:您在谈到电视剧的成就的同时,难掩对电影的失望,作为一个曾经参与中国电影创作与理论建设的人,您怎么看待当下这个正在高歌猛进走向商业化,创作却不那么令人满意的电影现状呢?

    李陀:我实际上已经放弃了电影批评了,现在关心电影,是看热闹,你这些问题没有严肃地思考过,所以只能给你一个感想式的回答:电影是艺术,但又是工业,而且是文化工业里最严密的一个。它的利润最大,管理最成熟,尤其是从好莱坞借鉴来的那套管理,有着悠长的历史,其精密成熟不在汽车工业之下。这样,电影的制作受到的束缚就非常之多,给制作者留下的独立、个性、进行反抗的空间就非常非常少。不过,话说回来,好莱坞管理控制那么严,可还是出现了了卓别林、希区柯克、科波拉这样的大艺术家,那为什么中国的电影就不行?

    我觉得,除了一些特殊的国情之外,中国的导演和作家、艺术家非常倒霉,因为他们不能选择地生长在一个匆匆忙忙的时代,他们的教育是匆匆忙忙的,青春、成熟、思考也是匆匆忙忙的,因此,陈凯歌、张艺谋也好,后来的贾樟柯也好,全都没有充分的知识和文化的准备,就进入了这个工业,在里面担当了重要的角色。问题是,这种“匆匆忙忙”使他们的性格里隐藏着一种服从性——他们的反抗和表现自己独立性的资源太少。这种现象虽然在文学界、艺术界也都存在,只不过电影是大众文化,这种不足最容易暴露,很容易像孔雀开屏一样把屁股露给大家了。

    我想还有一个原因不能忽略,那就是国际电影界对中国电影的“忽悠”和“宠爱”——中国电影得奖怎么那么容易?但这种“忽悠”你不能很简单地去骂他们,那也是有原因的。比如说我对于贾樟柯的《24城记》很不满意,但是在纽约电影节上,拿西方那些中产阶级的狗屁电影和它比,《24城记》还是很有分量的。所以,外国人看或第三世界特别是中国影片的时候,参照系跟我们很不一样,在世界电影不够景气的时候,中国电影很容易得奖。这就形成中国电影被“忽悠”的客观条件。再有,西方人看待中国电影,会有一部分人是认可你的艺术,但很多电影节给中国电影奖是因为意识形态,特别是至今顽固地主宰着西方大部分知识分子头脑的冷战意识形态,这是他们“忽悠”中国电影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比较内在的思想意识方面的原因。我认为中国导演应对这些因素有冷静的思考,不能人家一“忽悠”,自己就犯晕。

    这种“忽悠”还有一个因素:在过去,电影节评委都是很有水平的电影导演和评论家,但是近些年,商业化的压力让很多电影明星也都作了评委。明星可能戏演得很好,但是艺术判断力就太可疑了。这些演员的“忽悠”也能认真对待?

    中国电影的糟糕跟国外不好的影响很有关系,但是中国导演有的装糊涂,有的是真糊涂。这两种都挺可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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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

    要出真正的好作品,恐怕还要想办法在网络世界里建立一种批评标准,不过这很困难。

    记者:当下的网络写作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作家写作,大多是网友的自发写作,而且创作门类那么丰富,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呢?

    李陀:二十世纪一个重要发展是文化的民主化,在这个过程中,大众文化又是文化民主化的重要推动力。到了网络时代,文化民主化被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从写作层面看,写作和发表不再受权力的限制,这是一个大变化——人类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写作的可能性如此之大的时期,参加人数从没有这么广泛过。我不知道国外在网上写作的人是否也像中国这么多,但至少在中国是一个奇迹。写作不再是一种特权,大家都在发表,都在批评,都在欣赏,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写作的大民主。

    但是,在我看来,这个大民主造成的是一种“无政府主义”的写作。好的一面,就是你能看见那么多年轻人都能在那里写,很多人很有才华,语言也很好,而且很敏锐,对现实的感觉很强烈。虽然很多写作连起码的技巧都没有,往往不过是流水账,但是也被大家认可。因为无论如何,这样的流水账写作跟今天青年人的生活发生关系,无论是一句俏皮话、一个让人难过的爱情故事,还是一个穿越的奇想,跟年轻人的感觉、体会,和他们青春期的躁动都有感应,都能产生互动,这都让人高兴。

    但是这种写作带来一个大问题:没有标准。在网络写作里,到底什么写作是好的?什么写作是差的?没办法评判,这就使得写作的质量很难达到一个较高的水平。当然,网络写手们可能不在乎这个,关键是有没有人坐沙发,有没有一群粉丝天天站脚助威,这几乎成了批评标准。然而,在一个专业的文学评论人看来,这样的写作很让人忧虑,从中能不能产生真正的好作品,我比较悲观。

    所以,要出真正的好作品,恐怕还要想办法在网络世界里建立一种批评标准,不过这很困难,因为旧的文学批评和文学等级已经不适用了。

    记者:您既然这么关心网络文学,有没有介入网络文学的批评呢?

    李陀:我在杂志上推荐过一组我觉得不错的网络短篇小说,也发现过一些网络小说作者,跟他们有过一些互动。比如,我很喜欢一个网络小说的作者叫雷立刚,给他写过一篇正式的评论,这个作者很有才华,可惜他后来写的长篇不太行。不管怎么样,我会继续做一个观察者在旁边看,只不过出于谨慎,不过早地发表意见。这个新世界刚刚来临,天刚亮,什么都还看不清楚的时候就说三道四,很危险,等到日照三竿的时候再说不迟。

    八十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作家所创造的文学时代已经结束了,我们应该期待一个新的文学时代来临。

    记者:您在八十年代曾经发现发掘了不少作家作品,现在您和中国文坛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呢?

    李陀:我认为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一个文学的低潮时代。当然,在退潮的海滩上也有弄潮儿,可惜这种弄潮就弄得不怎么好看。我还有更尖锐的一个观点,就是认为从八十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作家,他们应该意识到,由他们创造的一个文学时代已经结束了,今天,无论有人是否还在写着小说,或者是否得了大奖,这都无关重要了。我们如果期待的话,应该期待一个新的文学时代的来临。不过,新的时代怎么来临,是不是八十年代的作家还会有人能够焕发青春、老骥伏枥,进入这新时代,还是新的文学时代一定是由年轻人或者是更新的年轻人来创造、推动,我也不知道。

    但是如果新的高潮不能到来的话,那可是一个文化大悲剧。我以前在别的采访中也说过,日本在六七十年代崛起以后,曾被人讽刺为经济动物,我觉得中国也正面临着这个危险。所以我觉得中国的作家、艺术家,无论年老年少,大家都有共同的任务,要在文化上出一点力,出点好东西,让我们这么大的、复杂的历史变迁跟我们的文学艺术发生一种关系。这个关系使得文学得到一种宝贵的品格,使得文学获得新的面貌,使得文学有不同于以往的一种光芒,我想是这样的。

    人物简介

    李陀,文学、电影评论家,文化研究者。曾任《北京文学》副主编。现为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客座研究员。主编有《中国寻根小说选》、《中国实验小说选》、《中国新写实小说选》以及“大众文化研究译丛”、“当代大众文化评论丛书”。

  (编辑:李明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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