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杨畅
受访者:刘宇宁
上周六晚,摩登兄弟“成长风暴”演唱会上海站完满落幕。至此,从北京凯迪拉克中心到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身为摩登兄弟主唱的刘宇宁,已经站上两个中国地标场馆的舞台,举办了三场万人演唱会。
当时间回到半个月前,8月15日下午7点,离摩登兄弟“成长风暴”演唱会第一场北京站开唱只剩不到48小时的时间,身高189cm的刘宇宁从化妆间踱步进入排练室,弯腰将自己折坐进了记者记者面前的椅子中。
看起来,他还没有从刚才的一场小憩中解除疲惫。经历半个月的反复排练后,刘宇宁已经带着他的音乐走到了“高考前的最后冲刺阶段”。而这场高考一般的演唱会,虽未重要到改变主人翁命运的程度,但也无疑成为当今时代娱乐行业和造星文化的某种象征——
2018年6月,摩登兄弟主唱刘宇宁与乐队一起在辽宁丹东老街上做直播,随后走红。
一位普通家庭出身的东北大男孩,通过网络直播翻唱收获千万粉丝和亿万点赞,最终跻身演艺圈一线流量行列,凭借实力与人气登上北京地标场馆举行个唱。无论是用作前沿观察的行业报道,还是撰写励志追梦的深夜鸡汤,这则故事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素材。
不过,当掀开那张足够厚重的网红标签,这位故事的核心书写者,真的在全情享受主角光环吗?所幸,刘宇宁足够坦诚。在40分钟的采访时间里,他将自己来之不易的幸运,与挥之不去的困惑,向我们一一道来。
“歌手”界的闯入者
2019年1月,长沙市。湖南广电大楼旁,数百名身穿黄色雨衣的女孩坐在马路牙子上,于寒风中固执等待着偶像的出现。路过的人总会回头张望,然后默默读出她们身边或大或小的灯牌上最显眼的7个字:摩登兄弟刘宇宁。
与大楼外应援氛围相反的,是空气有点凝滞的节目后台。又一场《歌手2019》节目录制结束了,刘宇宁惜败说唱组合ANU,止步于踢馆赛阶段。“你能分析下自己的失败原因吗?”当身穿皮衣的刘宇宁进入群访间后,有媒体向他抛出了这个问题——显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带着审视而非欣赏的目光望向这个“歌手”界的闯入者的。“因为我唱得还不够好呗,”刘宇宁笑了笑,谦和中带着一丝无奈。
“为什么是刘宇宁?”从在短视频平台直播翻唱爆红,到亮相《歌手2019》与刘欢、齐豫等人同台竞技演唱,这个问题在当时终于大规模引起了人们的讨论。作为新型传播文化下的爆款案例,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他?
“我觉得我就是属于幸运,中奖了。”在半年前提及“失败”时,刘宇宁将原因归结于自身,而半年后回应“成功”时,他却给出了这样一个关乎机缘巧合的答案,“我觉得这个时代真的特别好,以前如果你想做歌手或者艺人的话,一定得通过签公司,但现在网络时代的一些APP软件会让你迅速曝光,但是同样竞争也更激烈了。我能出来的原因,我觉得就是幸运,就是中奖了。”
“除了幸运之外,就没有别的因素吗?”在记者记者的追问下,刘宇宁思考了片刻,“我觉得幸运大概占90%,剩下的10%,是坚持。”
1990年1月8日,刘宇宁出生在辽宁省丹东市一个普通家庭。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他,一直按捺着自己想学钢琴的念头,“那时候家里条件真的是不允许,收入只靠我爷爷一个人,所以我就一直没有机会去接触音乐。”不被允许的经济条件,加上文化课成绩不够优秀,刘宇宁早早选择了一条与现在相离甚远的厨师路,“那就学个手艺吧,起码以后咱饿不死。”
不过,在学手艺的过程中,刘宇宁一直没有放弃往音乐圈靠拢——有店铺开业需要路演,他二话不说,没有酬劳也愿意去唱歌;去饭店打工的第一个月发了200元工资,他从里面抽出来180元买了把吉他,“那把吉他特别次,但我已经没钱找老师学了,所以就四处打听,谁会弹吉他我就去找人家教我。”后来,在朋友的介绍下,刘宇宁找到了一个酒吧驻唱的机会,开始从“少年音”向有故事感的“烟嗓”磨炼。
在新媒体平台兴起后,他拿起麦克风打开直播,将自己喜欢的歌曲一首首唱给观众,“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放弃唱歌这件事。我说得比较直接一点啊,就是能够用唱歌养活自己,是我觉得最开心的一件事。”
直播中的爆红
安东老街是辽宁省丹东市的一条商业街,这里开着许多商铺,后面还有很多住宅小区。2014年,摩登兄弟入驻一家直播平台,几年后他们从室内走向街头,开始在安东老街一家驴肉馆前直播唱歌。
摩登兄弟共有三个人,除主唱刘宇宁之外,还有吉他手阿卓、键盘手大飞,而外形高大帅气的刘宇宁总是坐在最前面,担当整个乐队的“门面”。从《讲真的》《走马》到《答案》《说散就散》,随着短视频风口的爆发,摩登兄弟翻唱的一首首歌曲也开始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刘宇宁记得,在2018年4月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认识他是谁,“后来过了六一儿童节之后,有一次我去老街直播,看见直播那个地方站了一圈人,我还以为是大家打起来了,结果我走近的时候那些人开始尖叫,把我吓了一跳。他们说宁哥给我签个名吧!我还觉得大家是在演戏,结果后来每天人越来越多,我才意识到,噢,可能是有更多人认识我了。”
如今,摩登兄弟在抖音上的作品共获赞2.3亿次,粉丝达到了3347万。截至8月25日21点,刘宇宁首张专辑已发布的《十分喜欢》、《明明》等六首歌曲,在音乐平台上的评论数也全部突破了十万条。面对纷至沓来的流量与飞速增长的粉丝,刘宇宁在表示出自己的感恩之心时,也毫不避讳坦露出随之而来的危机感,“比如这次演唱会,其实时间比我预想中的提前了半年。原因不是别的,我就是怕以后再拖一拖的话就没人看了,所以趁还有人关注我的时候,那就开吧。”
代价,是失去一些快乐
“时代发展太快了。”在网络环境下被人认知的刘宇宁,深知当下新人更迭速度与人气的跌宕起伏,同时,与人气一道而来的舆论压力,是他背负的一座隐形大山。
刘宇宁在直播中一向喜欢与人开玩笑。直到今天,他在采访中也尽显耿直,不会打官腔绕圈子。但因此,在视线密集交错的娱乐圈,刘宇宁感到了许多不适。
“我现在真的是不敢说话了,”刘宇宁再次无奈地笑了笑,“比如前几天有人在采访里问我梦想是什么?我说是能演《复仇者联盟》,结果被人骂得不行,说就你这样,还演《复仇者联盟》?其实我不会去反驳什么,也尽量别特别在意,但我还是不理解,要这样?我也没做坏事啊。”
“大概是你做一件事,不可能所有人都说好吧。”对刘宇宁而言,将质疑逐渐合理化是自洽的方式之一,但内心的困惑,依然无法通过这种渠道完全排解,“所有人都会劝你说,别当回事啊!但这些事其实只有自己感同身受。压力不断积累之后,只能自己一个人想办法释放。”
刘宇宁并非没有消除负面情绪的好方法——曾经的他喜欢逛街,试衣服看看电影,就可以享受到平凡生活的乐趣。而现在,虽然依旧会在工作空隙跑去街上溜达两圈,但乐趣已经逐渐消失了,“前几天我去了趟上海,在那里逛一逛街就觉得特别无聊,这特别可怕,我很难找到快乐的事了。”现在唯一让刘宇宁感到快乐的就是直播,“跟大家开玩笑唠唠嗑,我觉得这是让我最快乐的事,其他真的没有什么了。”
身处在娱乐圈中,刘宇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他直言值得。面对未来,他坦诚表示一定不能自满,今后要做出更好的作品,“就算有天大家把我淡忘了,起码有几首歌留在大家的播放器里就可以了。”他已经为未来做好了最后的准备,“我跟自己说过,我最大的退路是什么呢?就是大不了回老街直播。哪怕我这些粉丝剩不了多少,我也觉得跟他们聊聊天就足够了。所以退路都想好了,我还怕什么呢?”
记者:后来还回到过之前直播的那条老街吗?有没有荣归故里的感觉?
刘宇宁:过年的时候回去溜达了一下。也不能说荣归,感觉那里还是特别熟悉吧。其实最近我还跟团队说,要不每个月回去播一次?我觉得那个环境特别过瘾,跟我特别合。
记者:看到相对负面的言论时,你作何感想?
刘宇宁:如果一件事发生之后,所有人都夸太棒了,那是不可能的。大众都知道一件事后,一定会有不同的声音进来,这时候需要你自己内心特别强大。可能很多人会说你挣那么多钱还压力大?高空作业那些工作比你的职业危险多了,他们都没喊累。是没错,但问题是我真的累呀,没法说,我觉得这个行业还是挺压抑的。
记者:你知道自己有许多阿姨辈的粉丝吗?
刘宇宁:当然!我在横店拍戏时有很多人探班,她们都领着姑娘来说,“你看我姑娘今年考上高中了,我带她过来看看你,”还有“我姑娘考研的时候特别难熬,幸亏那个时候认识你听你的歌,就觉得轻松了,后来顺利地考上了研究生,”她就觉得好像这个爱豆粉对了,我就特别开心。我们粉丝里还有辣妈团,大家一起组织去做公益什么的,特别嗨。
记者:你的第一张专辑《十》的幕后班底非常强大,吴青峰、蔡健雅、戴佩妮、葛大为……这是自己的高要求吗?
刘宇宁:当然,因为以前其实也没有机会到北京来,接触不到这些音乐人或者好的制作人,这次我终于有机会做专辑了,我就不想糊弄,希望做的音乐是有品质的。因为很多人已经说我是网红了,如果我再去做那种特别特别低端的东西,就是打自己脸,所以哪怕我不赚钱,或者是我把别的地方赚的钱放到专辑上面,也必须要把它的质量做起来。
记者:这张专辑里,有没有哪一个合作对象是真正让你内心特别激动的?
刘宇宁:说实话都很激动,因为我觉得这些人能够帮我去做这张专辑,或者是比如说像蔡健雅老师、吴青峰老师能把他们的歌给我,在我看来他/她起码没有瞧不起我,不会觉得“唉,这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唱我的歌”,所以我就感觉他们更加的棒了。
记者:有跟这些创作者和制作人见过面吗?
刘宇宁:与吴青峰老师有见过面,与葛大为老师也见过。其实之前在《歌手》的时候我跟青峰老师就打过照面。我记得那个时候很多人就质疑我说,这个网红也就人气高才能来参加节目,然后吴青峰老师就说了一句,“人气高这件事一定有背后的原因的”,这句话让我特别开心。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