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Echo
受访者:周迅
刚走进化妆间,周迅就举着纸杯问我们:“要喝红酒吗?”等我们坐下来以后,她又连连摆手说,这也不是什么访谈,就是大家坐下来聊聊天。
套着一件宽松的开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周迅在采访的全程都像她的穿着一样轻松随意,不时转动椅子,笑着问我们每一个人“对吧”,聊到兴头上还会突然开始唱几句歌。
年轻的时候,大家都称呼她为“精灵”。直到现在,每年元宵节,《大明宫词》里太平公主初见薛绍的动图还是会在朋友圈、微博这样的社交媒体上刷屏。但在今年,周迅再次高频地出现在大家眼前时,观众和粉丝们都能感觉到,她和从前那个娱乐圈的精灵有些不一样了。闪烁的大眼睛里仍然好像随时都能流出眼泪,但不管是如懿还是之华,周迅的演绎都明显是隐忍而细腻的。
她在采访过程中坦然地和我们谈起死亡和衰老,并且丝毫不认为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她也毫不避讳地告诉我们,她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克服关于衰老的焦虑,“不可能说像翻身一样,一下子我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对于这个世界,年过四十的周迅仍然有许多不能理解的部分,比如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擦口红,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观众总是不听她的解释,甚至不能理解人们为什么执着于用“少女感”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曾有人形容周迅说“她有一张未婚妻的脸”,是的,你从周迅的脸上,永远能看到对于未来的期望和困惑,仿佛前方正有一片天地等着她去征服。
电影《你好,之华》中的袁之华是一个生机勃勃的角色,她是沉郁里一束柔和的光,是指尖跳动的蓝色指甲油,是北方初春生机勃勃的海浪,是整个故事里最幸福圆满的注脚;而生活中的周迅也是这样,她也许没有新闻里写得那么坦然,但她也绝不是生活的逃兵。面对那些已经迈过、正在努力迈过、以及尚未迈过的坎,她都在勇敢坦然地面对,仿佛这一切都不能伤害她。
谈之华:有些事来得突然,一如那个名之为缘分的家伙
记者:看完电影之后,我们其实觉得挺奇怪的,岩井俊二导演和您,虽然可能大家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些气质是一样的,但没想到为什么突然就合作了。
周迅:其实我也没想到,因为这个剧本也是突然来的,就是速度非常之快,是过年前吧。反正记得是过年前,然后可辛导演就把那个剧本发给我了,我看完当时就很喜欢了,我说可以,从什么时候拍?他说现在,我说这么快,然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公映了。所以就像他这个歌(《你好,之华》主题曲《样子》)里面有一些歌词一样:有些事,像是有安排;有些事,却来得突然,一如那个名之为缘分的家伙(唱歌)。而且就是这么顺利地完成了。所以我觉得人生里面很多这种,我不是说好多这些突如其来就顺利的事,而是很多事情像是有安排的,但也有很多事情就是像突然来的。这件事情是非常完整的印证了这句话,所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合作了)。我小的时候,我曾经我也看过(岩井俊二)导演很多的电影,我就是很期待(和他合作)。我想如果有一天能跟他合作,那是一个小心愿。然后这件事就搁置在这,因为我觉得可能性不太大,所以没想到这一次合作得这么容易。所以,我也觉得生命很奇妙。
记者:最初导演跟您说之华的时候,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周迅:其实他没有说太多,剧本里边也没有说太多这个人物的性格什么的,给的就是单纯的一些设定,比如说她是一个家庭主妇,她有十几岁的孩子。然后她也没有什么家庭矛盾,就是生活在一个非常平庸、平静的这么一个家庭。剧本里唯一一个性格描述,就是我上台的时候不是扭捏嘛,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那个时候秦昊其实已经知道我不是之南了,因为之南小时候就是在台上很会发言的那种,我才是那种扣扣索索的。所以,这个是剧本里面提供的一个性格特征。
记者:您有加入一些自己的东西在里面吗?
周迅:对,比如说像生活的一些细节,就是厨房、浴室之类的。因为浴室刚开始比较乱,我会说不要这么乱。因为浴室的整洁,和你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是联系紧密的。我觉得我的习惯可能来自于我妈妈,因为我妈妈就是一个非常整洁的一个家庭主妇。
谈表演:我希望呈现生活中最自然的状态
记者:这次的表演其实是一个偏生活化的表演,您有没有把一些自己的生活经历什么的融入进来,让整个表演更加贴近生活?
周迅:其实就是,比如说你面对(别人讲话),我觉得就是生活里最自然的样子。我觉得我这样子跟你们讲话(的状态),其实跟电影里差不多。
记者:您在现场表演就是这样一个很放松的状态吗?
周迅:对,因为我希望有一个这么一个状态,我希望呈现的是这么一个状态。我不希望有太多设计,包括台词也是这样。因为这个故事是从日文转到中文,有一些日本人说话的方式明显是我们不会的。我们剧组里比如说秦昊、子枫、杜江,他们都是有底子的好演员,还有谭卓,胡歌也是,但他那场我没看到。所以其实我觉得大家都是放进了自己说话的一些节奏和方式,因为这是一个很接地气的一个电影,所以没有必要拿腔拿调,就我们生活里也不会这么说话。对吧,所以这个是我们大家一起共同地放进去的。
记者:那跟岩井俊二导演有没有一些特别的沟通的方式呢?
周迅:就是翻译,其实我从选这个颜色(注:电影中之华指甲油的颜色是周迅自己挑选的)开始我就知道,这个障碍是完全不存在的。因为我觉得我们也有一定生活的阅历,那这个电影是从一个亲人的死亡开始,我想你们每一家里都有,亲人的死亡会让你去回想一个详细的事情,我觉得这个故事就是从这开始的,因为第一场就是人面对死亡的这件事。
记者:但是好像之华并没有很悲痛地面对姐姐的死亡,我们想象当中可能亲姐姐去世了,她会有一个很大的行动上的表现。
周迅:对,所以我就觉得这个可能就是大家被一些影视剧既定的表演方式限制住了。因为我自己外婆走的时候,我也是很冷静地看着她,因为我不相信她走了。因为可能每一个人的性格不一样,她的情绪爆发点是不一样的,我在我外婆走后一年我才大哭。所以,这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觉得有些时候,比如说包括《如懿传》,大家就会说,你在这个点为什么没有哭?但是我就在想,这个一个是因为性格的不一样,还有是因为大家被好多影视剧给限制住了。好像一定要在哪个点,要有那样的情绪。
记者:像这样的表演经验是这几年感悟出来的吗?其实感觉和早年的作品还挺不一样的。
周迅:我觉得是,因为我觉得有些剧的台词就老让人觉得正常情况下你不会这么说。因为有一些剧本是从文学剧本改到拍摄剧本的,很多写的文字和你真的说出来的那是不一样的。所以说,这些东西,就说我们是去把它改成一个比较生活化的表达,因为大家基本就是这么说话,不会很文绉绉的。除非是徐浩峰导演的作品,因为徐浩峰他那个环境不一样,他的那个体系不一样,他跟你说话是有一套他的语言体系的,那是不一样。
记者:徐皓峰导演的电影文化性也很强。
周迅:对,所以就是看是什么样的电影,用什么样的语言方式。比如说《如懿传》,我要是说的都是清朝的诗句,我觉得不大有太多观众能看得懂,是吧?
记者:对,所以您加了一个很自然的状态在里面。
周迅:对,因为我觉得到最后,不管什么电影类型,你还是要跟观众沟通,所以用直接的、最能够明白的方式去沟通。
记者:这个电影里还有您跟很多少年演员的戏份,您跟张子枫、邓恩熙,还有那个小男孩,跟他们这样的一群小演员是怎么培养默契的?
周迅:其实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有围读剧本,子枫和恩熙她们的性格应该都比较内向。
记者:都是内向的吗?
周迅:至少我看到那一面,我不知道你们看到的是什么样子的。我看到的那一面当时是比较内向的,那就是慢慢的来。但是因为剧本也有设定,他们都是专业演员。而且我们在默契度上不需要去培养太多,因为这个戏也没有太多我们一起演的部分,你看我跟子枫也就两场戏,第一个是我把她送到姥姥家,第二个是把她接回来,她的戏大部分都是和恩熙一起的。所以,在这一块也挺遗憾的,我觉得如果下一次还有什么机会的话,我也希望跟他们能够有多一点的接触。因为我的戏基本上是跟我老公、侄子、两条狗,还有婆婆一起的。
记者:那两只狗,据说是非常难以控制。
周迅:有一只还好,他们叫黄金、珠宝。
记者:他们是一种猎犬,据说非常能闹,是真的吗?
周迅:还好,因为它们有老师在,但是它们其实原来剧本里面不叫黄金和珠宝,那我跟导演说就直接叫他们黄金、珠宝吧,因为他们听得见。你现在马上给它换个叫小强,它不知道在叫谁。
记者:是你现场给他们改的吗?
周迅:我没改,他们本来就叫黄金和珠宝,在戏里面好像是叫什么和什么,我现在都忘了。
谈书信:我十几岁时也给人写过情书
记者:现代人如果离开微信、短信、电话就不能活,但这部电影提供了一个写信的过程。其实很多人现在还会觉得很新鲜的,特别是像一些00后的小朋友,只要看见了他会觉得(写信)很陌生。
周迅:我觉得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最近大家又开始听黑胶,又开始玩胶片,又开始玩那些很古老的手持的摄影机。我觉得这个比如说,00后的小孩,他们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写信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对他们来讲是完全新鲜的,新鲜的就是好的。对,比如说我们从小写字的,看到微信就觉得微信太新鲜了,新鲜的就是好的。但是当你饱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就会喜新厌旧,这种情绪是会出现的。现在有一个唱机是什么都有,有黑胶,有ipad,有磁带,有CD,一个唱片机其实什么东西都在里边。我觉得这跟流行也一样,比如说衣服不就是长衣服、夹克、黑牛仔裤、丝绒裙,也都是这些东西。就是说,在不停的换来换去的玩。但我觉得这个好的是,就是说如果真的有年轻孩子看到这些东西,这也是一种很浪漫的沟通方式。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想,需要在回去的路上的过程中把它拉长,那种拉长的不管是思念也好、期待也好,都挺好。
记者:您最近一次写信是什么时候?
周迅:就是十几岁,我们初中的时候。但是我又不是那种爱写信的人,我的文字和阅读是特别差的,我觉得我有很轻微的读写障碍,我能很安静地看完的就是剧本。
记者:所以也不是很常写信。
周迅:我也没有过笔友,我记得我写信最清楚的就是我初中同学,我那时候刚到杭州去读书的时候,就互相寄明信片,长大以后几乎就没写过什么。
记者:我们感觉您可能是小的时候会收很多情书的人。
周迅:其实还好,真的还好,当然有过几封。
记者:有没有给人家回?
周迅:肯定有回。
记者:有没有给别人写过?
周迅:当然写过了,不过是我十几岁的时候,读初中的时候。
记者:对书信有没有什么情结,或者是特别的回忆的?
周迅:我觉得就是和父母亲还有同学(通信)。印象最深的就是父母亲,特别是父亲。那时候我在读书的时候,我在杭州读艺校的时候,他就会给我写家书。
记者:当时的(信)您都会留着吗?
周迅:爸爸有留,我们小的时候哪会知道留这些东西,如果小的时候都知道留这些东西,那就很珍贵。
记者:您怎么理解之华和之南姐妹的关系。
周迅:就是我跟姐姐很好,可是我喜欢的一个男孩喜欢姐姐,跟《情书》没有关系。而且岩井导演他就喜欢拍两个女孩的故事,《花与爱丽丝》,还有这个,这是他创作的一个方式。
谈衰老: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衰老,对这个状态不熟悉
记者:《你好,之华》最棒的是其实成年的之南一直没有出现,连她的遗照都是童年的照片。不像子枫还有恩熙可以对戏,您怎么去想象这个虚拟的姐姐?
周迅:就不用去想。剧本里小时候的一个交代她是比较美的,是比较受大家欢迎的。其实这个故事里面也有写,她和胡歌的一个状态,其实她跟家里不是太多的联系。她后来得了忧郁症什么的,其实家里都没有那么清楚。我还记得秦昊(饰演的尹川)问了我一句话说为什么(抑郁症)不能对别人说,我回他的是说,是,为什么这件事不能对别人说。我们需要想想,为什么这个事情(抑郁症)就不能说出来,好好地治好它,包括自闭症的小孩、家里有残疾的小孩。为什么?社会给的是什么框框,所以我觉得(电影里)有很多台词,其实隐的故事都在里面了。
记者:对,您刚才说的这个其实挺好玩的,就是会有这种您说的这种羞耻感,家庭里如果有人是自杀的,大家都不愿意跟外人说。
周迅:对,所以这个概念怎么来的,其实我也有点模糊,就为什么家里人有得了忧郁症的不能说,说了就会受到歧视,或者觉得得了抑郁症是一种耻辱。所以我觉得有很多人的这个生活状况是这样子的,因为我们也去了解了自闭症的,他们也不愿意说。我觉得这个电影的slogan非常好,叫“愿大家都活成自己最好的样子”,尤其是你自己的样子。那就是说,有一些规范没有必要去遵循,当然我不是说要去干坏事,不是这个意思,是说有一些条条框框(是不必要遵循的)。就我前阵子,因为网上对我的衰老的讨论,我就哭了,然后我就坐那儿仔细地想,我为什么会那么难过?第一层是因为我是女演员,还有一层是我作为一个人,我第一次面对衰老,我不熟悉这个状态。
记者:没有人熟悉。
周迅:对呀,没有人熟悉。所以说大家一定要清楚,(这些焦虑)是从哪来的,静下来想一下,我就觉得周迅以前一直是不在乎这些问题的,你现在怎么了?因为我活在这个世界,我无形当中受到了一些框架(的约束)。
记者:这种焦虑现在过去了吗?
周迅: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不可能完全过去了。因为我是第一次面对(衰老),但是我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就说明我想清楚了。之后还要看你明白这件事之后你怎么去选,你选择哪一面。
记者:我觉得像您这样非常阔达地去看待一件事情,其实反而就会更容易。
周迅:我觉得这都是一个过程,因为每个人不管现在是青春也好,我有一天也会爬满皱纹,等到六七十岁的时候,我希望我能活到那天,还有机会去感受这种感觉。
记者:电影里面还有一个很好玩的桥段,就是秦昊(饰演的尹川)突然到访的时候,之华当时正在一个爷爷家里面,就问了一下爷爷说有没有可能有一只口红。那个桥段是原来剧本里的吗还是临场发挥的?
周迅:剧本里有的。我当时把这个口气改成试探性的,在慌张的时候人可能会说,可不可能有一只口红,口气是这个样子的,没想到他真的有一只口红。有些时候创作有意思的地方在这儿,因为他会随着每天的变化而有一点小的变化。
记者:为什么口红对女性那么重要?
周迅:因为我觉得,有些时候擦了口红脸色会比较好,尤其是慢慢衰老,你自己的唇色已经褪去了一些红色素,你擦一点整个精神会比较好。
记者:因为我想到有一个品牌,印的广告就是“女人如果不涂口红,那跟男人有什么区别”,引起了一个很大的争议,所以我就把这件事联想在了一起。
周迅:我觉得男人涂口红也是可以的,这也是一个社会规范的问题,这个也有问题。比如说为什么只有女生可以用口红、护肤品,男人就不能用,男人在秋天的北京、冬天的北京就活该被干死吗?
记者:您刚才提到有一个心理变化就是说,发现周迅以前不在乎的,为什么现在开始在乎了,那除了衰老这件事情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您觉得,周迅以前不在乎的,现在挺在乎的?
周迅:我觉得是知道人会死,所以我现在变得更珍惜。
记者:您以前不在乎这个事情吗?
周迅:不是,以前知道,但我们大家不会觉得死是这么绝对的一件事。
记者:什么时候体会到它其实是很彻底的一件事情?
周迅:因为我身边有亲人、朋友不断地在死亡,你看今年走了多少人。虽然我小的时候面对着我爷爷的死亡,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人会死。但是没有那么地绝对,你会觉得我会活到像我爷爷那个年纪,那我还长着呢。其实慢慢发现不是的,我们去看那些孩子,有的几个月就死了,我的同学有些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个是我改变的地方,我也希望我自己更自由地去活出我喜欢的样子。但这不可能说你跟翻身一样,一下子我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你肯定要去经历一些事情。但是当你想到人确确实实会死这件事,就会觉得好多事都会比较放松。
谈市场: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充实的空间
记者:其实刚才谈到衰老、死亡的话题都比较沉重的。不过我觉得您这几年,虽然也有衰老,但是脸上的那种少女的那种情态一点都没有减少。
周迅:我首先纠正一下,这件事情不沉重,这是一个事实。然后我也很纳闷,为什么一定要给我扣个少女感。可能我在演太平公主、《像云像雾又像风》的时候,大家印象都非常深刻。所以大家也希望,不管是我还是你们自己,都想要在那个时间段,我是这么理解的。可是,我觉得少女感不止是在这个年龄的,不止是在《大明宫词》和《像云像雾又像风》那个年龄的,而是看你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有可能你们会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你们每天面对的工作,跟我面对的工作是非常不一样的。我的工作就是要我打开我自己,把我最真实的东西呈现给大家。可是你们的工作并不是的,你们要收藏,你们要保留,带着要戴着面具,我觉得这个可能是一个区别。但是我觉得你们在戴面具的同时,也可以保存那些东西。
记者:但是您有没有发现其实现在中国的女演员,要么是青春美少女的那种类型,要么就突然变成婆婆那个年纪了。
周迅:所以我觉得对少女感的这个定义大家有偏差,什么叫少女感或者少年感,这个年龄段是多少?
记者:这中间其实大部分是空着的,但这个时间的女演员是最好的时候。
周迅:不是,我们说是两回事,就是说定义少女感是不是只在十八九到二十一岁,还是你可以定义到婆婆的年纪,这是一个定义的问题。三十多岁,四十多岁,像雯丽姐,也都在演。只是她不是在流量的市场,大家都觉得好像看不到。当然也有在我这个年纪去刷(流量)的,这个也是很正常的。很多演员可能只是参加的活动少了,曝光率少了,大家就觉得你没戏拍了,但是其实大家都在拍。这个可能是你只看到这一部分,没有看到另一部分。
记者:比如说《你好,之华》,这是一部以三四十岁的女性为主角的电影,但这样的电影一年当中可能就这么一两部。但是我们有那么多优秀的三十到四十岁的女演员,需要这样的角色,我觉得可能就是并没有(这么多这样的角色),不知道在您的角度怎么看?
周迅:我觉得这是市场接受度的问题,这个是我作为演员我也不能理解的。就是说,有那么多的观众,年轻的人爱看《流星花园》,虽然你让我看《流星花园》,我可以很认真地在那看,可是我真的看不进去。这不是说好坏的问题,是那个情感已经没有办法沟通了。
记者:已经隔离了。
周迅:对,就是说零沟通,你看这一个情节,就知道后面的情节要怎么讲。我觉得作为我们创作人来讲,应该去多尝试一些不同类型的剧,因为这些剧一定会有受众去(看的)。所以我觉得这个也是需要去也不能说去改进,去充实吧,确实还有很大的空间的。
记者:其实我觉得刚才说的就是属于,创作者要创作,而舆论要多宽容,是这样吗?
周迅:不是宽容的问题。就像当年狗仔很盛行,现在我已经理解这个事了。但因为那时候我们年纪小,对这种事情很不能理解的,后来有个长辈跟我们说,因为他们有家,他们也要养活他们自己的孩子。我现在也会体谅一些媒体,他们也是为了挣一份钱。八卦的东西就是有人看,这就是一个人性的弱点。那时候采访,我说过一句话:你可以去鄙视一个人的人品,可是你不能鄙视一个人衰老。你要明白这件事,这个不是宽容,这是客观。
记者:那您觉得《如懿传》的时候年轻时候的戏份是不是还是应该找年轻一点的演员来演呢?
周迅:我觉得不是,因为当时我是肿了,我之前真的拍了九个月了,我也有我的例假期。但是观众不看这些,你跟他解释了他也不看。有一些观众,我不是说所有,他不体谅你说的有些话。
记者:下次遇到这样的戏还会接吗?
周迅:我看是不是来例期,我还得自己算算(笑)。
记者:如果用很总结性的话来说,您四十岁的时候可能在思考衰老、生死这样的问题。那十几岁的时候、二十几岁的时候、三十几岁的时候分别都在思考什么样的问题?
周迅:我也有碰到朋友二十岁就在思考这些问题,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考方式,而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主观的,我不可能完全了解一个人,你也不可能完全了解我。
记者:就说您自己。
周迅:我都在拍戏(笑)。我十几岁不都在拍戏和恋爱吗,二十岁也都是在拍戏恋爱、拍戏恋爱、拍戏恋爱,哪想过生老病死这些事。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