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俊

　　虽然执导过《倩女幽魂》、《新龙门客栈》、《东方不败》、《鹿鼎记》等名片，但作为导演，程小东的名气却一直被他的合作者徐克所盖过，只是以“全球5 大知名武术指导之一”的身份为人熟知。对此，他表示“无所谓了，都习惯了”。 
 
    但他在导演上的雄心并不会因此而减弱，3 月上映的《江山美人》，就是他的“爱情武侠片”新尝试。

　　“香港古装片武术第一指导”只是他的身份之一。坐在记者面前的程小东，五官端正、轻声细语，丝毫没有武师出身的豪气，此时才意识到，《倩女幽魂》、《新龙门客栈》所代表的激情洋溢的香港电影新浪潮时代，已经过去20 年了。

　　3 月7 日，程小东执导的武侠片《江山美人》在内地公映，该片投资达1500万美元。在给张艺谋量身定做了3 部古装大片的动作视觉盛宴、为陈可辛设计了《投名状》的大场面混战之后，“保姆”程小东终于坐不住了。他邀请来甄子丹、黎明、陈慧琳，共同打造了一个没有朝代的爱情武侠童话。这也是他回归最擅长的古装动作片，利用动作包装爱情故事的一次尝试。

　　程小东向记者表示，“终于碰到一个让我心动的剧本，有动作预想空间，决定试试看，好好生自己的孩子”。负责摄影的是赵小丁，美术设计是奚仲文，两人都曾凭借张艺谋的影片获得奥斯卡单项奖提名。

　　早在1982 年，程小东就拍摄了自己独立执导的处女作《生死决》。张艺谋和巩俐合演的影片《古今大战秦俑情》也出自他手下。谈及当年邀请张艺谋当自己的演员，程小东还一直记得张艺谋答应得很爽快，“他没跟香港导演合作过，很想尝试一下，加上本来就是陕西人，他对扮秦俑很有兴趣”。

　　上世纪80年代，程小东被徐克赏识，执导了《倩女幽魂》、《新龙门客栈》、《东方不败》等一系列新浪潮鼎盛时期的武侠类型片。为了海外发行，这些影片都被冠名徐克监制作品，作为导演的程小东风头被徐克远远盖过。程小东至今接受记者采访，都还要强调一遍，“我不是新导演了”。面对徐克名气过于强势的问题，他笑笑，“无所谓了，都习惯了”。

　　除了自己当导演之外，程小东还是全球5 大知名武术指导之一，以飘逸的古装动作见长。“张艺谋是个很可爱的人”，程小东评价道。他也没想到，十几年后，自己会成为张艺谋忠实的合作者。从《英雄》、《十面埋伏》到《满城尽带黄金甲》 ，都是他担任动作指导；今年贺岁档的《大灌篮》、《投名状》，动作设计也是他一手完成的。

　　程小东深谙与成功导演的相处之道。“当武术指导的时候，我很知道自己的位置，就是用专业特长帮助导演完成他的想法。首先要让导演有信心，不会产生抗拒心理。哪怕真的有动作我比他想的还好，也要顺从他的意思，按照他的观点表达出来。这样他心里也会佩服你，才对你有信任感。否则，导演怎么做？”

　　B=《外滩画报》 C= 程小东

　　爱江山胜过爱美人

　　B：怎么会去拍这样一部浪漫的“爱情武侠片”？

　　C：这部影片比较像童话，是讲爱情的。我也要尝试爱情呀，不能一天到晚都是打打杀杀，那多无聊。自己做导演就是拍自己的孩子，所有自己的想法都只能留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实现。

　　B：陈慧琳以前根本没演过古装片，甚至没拍过动作片，怎么会想到找她做女主角？

　　C： 陈慧琳真的很少演古装片，人们印象里她就是个歌手，所以我才找她来演，有新鲜感。就像当时周杰伦拍动作戏，大家都不知道他会弄成什么样子，对他的期望值也不会像李连杰那么高。等到电影出来，自然都觉得效果还不错嘛。陈慧琳在这部电影里的演技有很多层次，不是光漂亮就行了。开拍之前，从美国请了老师回来教她，国内动作老师训练了她两个月。出来效果还不错。

　　B：陈慧琳、周杰伦都是没有任何武打基础的明星，怎么调教他们做高难度的动作？

　　C：和我合作的明星，几乎都不会功夫。当年《新龙门客栈》的林青霞、张曼玉都是这样，最后调教得都不错。这个不难，就是不要着急，当他们是小学生，多鼓励。刚开始，动作少一点，慢慢来，给他们信心。经常看看回放，他们自己也会很开心，没想到能打得这么漂亮，就会放心跟着你学。当然，我也很照顾艺人，不用一下子教他们的东西太多，否则很容易就累垮了。

　　B：《江山美人》 中第一次出现了战车混战的场面，是特别设计的吗？

　　C：对。战车混战应该是国产电影中第一次运用，这是一个新的尝试。用两匹马拖着战车来表现战争很困难，因为这种场面拍摄起来特别危险，还很难控制，经常两匹马都不会很听话。为了拍这些场面，之前我们训练了1 个多月。

　　B：战车的样子和我们印象中历史记载的不同，很奢华，有历史根据吗？

　　C：我们这个戏没有年代，在创作上可以特别点，整个戏的包装和以前都不同。我们的美术是奚仲文制作的。虽然这是个爱情故事，但我用古装动作来包装。战车也是有一定历史根据的，不能完全天马行空。

　　B：你也吸收了这几年你设计的动作大片的一些经典场面，比如《英雄》中的万箭穿空、《投名状》中的突击战、《黄金甲》中从天而降的黑衣行者，这些场面都可以在《江山美人》的动作戏中找到影子。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C：其实我是特别想把它（跟那些片子）分开点，不要特别让别人觉得我还是拍回以前的东西。就算是同样的东西，比如甄子丹一个人和几百人的那场打戏，可能有的人认为就和周杰伦一人战万军很像。但是整个场面设计的动作完全不同，完全能区分开的。其他是为了让整个影片多点视觉的东西，让人觉得好看。

　　B：在你看来，什么样的爱情故事才算浪漫？

　　C：什么样??这个很难说。有些东西不是你得到就是完美。曾经拥有，而她又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那段故事就是最美好的，也就是最浪漫的。

　　B：那江山和美人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

　　C：如果要问我，我当然要江山了！有了江山就有美人嘛，哈哈……对现代人来讲，这是最实际的，以前的人选择不多，大家可能就只要美人了。给别人当保姆是学习经验

　　B：今年贺岁档里，《大灌篮》、《投名状》都是你担任武术指导，现在对你来说，写意和写实，哪种动作风格难度更大？

　　C：：还是真实比较困难。因为它没有招，还要做很多动作，每一步都要求很到位，不要那么多虚来晃去的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拍每一部戏都有难度，现在的观众口味要求很高，老是飞来飞去早就看厌了，要看没有看过的才满意。

　　B：《大灌篮》是涉及球赛的动作，有没有去看别人打球，借鉴动作？

　　C： 我都是看DVD， 主要是看NBA 球赛，比如姚明的动作。周杰伦自己也有打球的经验。

　　B：给篮球设计武打戏，这是你的第一次，最困难的地方在哪里？

　　C：最困难的地方不是在于怎么打，技术上的问题我们都能把握，主要是怎么做得有想象力。B ：《少林足球》也是你做的动作指导，有把经验搬过来吗？

　　C： 风格差别太大了，没办法借鉴。总不能把《投名状》的招搬过来吧，都是要死要活的。这部戏就是开开心心就好。

　　B：全世界数得出来的就这么几个武指，给你定义的风格就是浪漫唯美。但是在这几年你设计的动作中，你的特长好像没有发挥出来。

　　C：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如果都做同样的东西，那就没意思。我喜欢画面有诗意、浪漫的东西，但是在《大灌篮》里不行。我只是个武术指导，不能把自己的风格强加在别人的戏里。别人找我做武术指导，就好比我是一个保姆，把人家的孩子看好就行了，不能把人家带坏了。

　　B：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和张艺谋、陈可辛、徐克这样的成功的导演合作，他们中谁对你创作的影响最大？

　　C：张艺谋、徐克对我影响比较大。我和张艺谋合作了有4、5 部，和徐克则是十几部。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优点，不必说了。从他们身上，我学习了很多，比如处理画面的手法。我们3 个人都很讲究画面美感。武侠片还有拓展空间

　　B：自己当导演，究竟是拍文戏，还是拍武戏更有挑战？

　　C：现在拍东西都很难。文戏非要两个人坐下来，慢慢磨对白。武戏也要有风格，强烈的个人风格，总是要去想特别的东西。

　　B：想不出来的时候怎么办？

　　C：想不出东西来也不会很痛苦。毕竟做这一行这么多年，积累了很多经验。想不出来的时候，千万不要钻牛角尖，试着去想想另外一条路，如果非要钻牛角尖，可能就把自己困死了。

　　B：你去好莱坞闯过，给《蜘蛛侠》设计过动作，为什么后来还是回来了？

　　C：在外边就是个过客。他们是需要你的东西，才把你请过去。但是中国才是武术发源地，才是大家扎根的地方。现在我也在和外边进行一些合作，比如日本的《多罗罗》是在新西兰拍的，印度电影也拍过，在加拿大也拍过，大家都是因为你的东西做得不错，才来找你。

　　B：做动作片导演，看来不是体力活，更像是脑力活？

　　C：是呀。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动脑子。如果就是凭借两只手、两条腿，你能做出什么花样，怎么着你也不能把胳膊掰到身后去吧。处处要给人惊喜，说起来简单，其实很难。全世界能叫得出名字的动作导演不超过5 个，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个人，我如果再不努力，没东西，很容易就要被淘汰了。

　　B：古装武侠片近年引起的批评声不断，观众也出现审美疲劳，为什么你还坚持再怕古装片？

　　C：我觉得古装动作片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比如很多新的角度、新的视野，并不是被拍完了，还可以用另外一种手法来拍。比如这次拍《江山美人》就是尝试另外一种手法。整个影片的设计、包装起码有点新意，对于一个爱情故事来说还是有点新意。很多专业的人看，他们本以为这就是一部打来打去的古装片，结果却比他们预想的好很多。

　　B：如今拍动作片跟当年有什么不同？

　　C：《倩女幽魂》过去2 0 多年了，《新龙门客栈》也过了很多年。连我也不是当年的自己，思想和想法和当年都不同了。如果还是在那里飞来飞去，谁会来找我，我怎么能够拍《投名状》？很早以前大家都形成一种思维定势，觉得只要拍古装片就会来找我，认为这个最适合我。其实我也拍过《英雄本色》这样的动作片，执导过《赤裸特工》这样的时装片，我就是想转变风格，时装片也能这么拍。这些东西很好玩，就像我在香港拍的《我的野蛮同学》，几百万的制作，能够做些观点性的创新，也不会有太大的漏子。

　　B：从你个人角度来看，现在华语片的动作将走向什么趋势？

　　C：肯定在变，不变早就被淘汰了。如果非要说什么趋势，就是在不停地变化。以前大家喜欢飞来飞去，现在风格逐渐转向写实。做我们这行，必须要走在潮流的前面，但是只能比潮流领先一点点，太超前大家接受不了。

   （编辑：全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