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日立
采访者:王日立
受访者:乌鸟鸟
不住小旅馆。坚决不住。他说
那些半夜敲门的妓女,仿佛张开的
一次性器皿,盛装着一次性的性
一次性的卫生纸和纸杯。生锈的水笼头
喷了过多人造香水的旅馆老板娘
连人造的灯光和白床单里的睡眠,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近色不思欲了。他说
……
不上医院。坚决不上。他说
古怪的医生和器械。人造的针筒和人血
尖锐的婴儿哭声。色彩缤纷的药
苟活在绑带里,像衣服那样缝接而成的人
没有表情的脸。推往太平间的尸体
危险的孕妇。夸大的病。连病历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生病不吃药了。他说
……
一条害怕腥的人,与猫共眠至终老
连喂养的猫,也厌恶腥,厌恶人和鱼肉
他是我的一条古怪的邻居。无后代
文革时曾遭国家关押。从此家破妻散
从此不再娶。从此害怕政治和腥
全世界都是腥的。我能躲到哪里去
我就死在祖国里。临死前他说
——节选自乌鸟鸟《狂想》系列诗之《腥狂想》
10月22日,诗人乌鸟鸟先生的《狂想》系列诗荣获第二届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奖三等奖,评委的授奖辞全文是:乌鸟鸟的《狂想》系列诗从周遭的草根世界出发,在诡谲的想象中揉碎了来自底层经验的生活素材、劳作场景、个人感知和日常思考,营造出目不暇接的超现实景观与事件。他的诗句中遍布阴郁惊悚的黑色幽默,在一种悲剧加闹剧式的语言中,施展自由无羁的狂想,以嘲弄击打这个冷酷怪异的世界。乌鸟鸟创造了一种中国当代诗特有的讽喻样式,每篇作品都像一则寓言,熔文化批判与语言杂技为一炉,建构起变形夸张的奇境。写作由此将常态经验的粗鄙和失败,转化成具有强烈震惊感与荒诞感的后现代诗意。
都说“文如其人”,乌鸟鸟却不是。他沉默内敛,少言寡语,但他笔下的诗句却充满了诡谲的想象和阴郁惊悚的黑色幽默。颁奖典礼前,北京电视台的记者想采访他,我听见他跟记者说,不好意思,我的普通话不太好。典礼开始后,乌鸟鸟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我叫乌鸟鸟,我是一个工人。我写诗有十年了,这十年来,我写了几十首,数量很少,我一直在不停地将它打磨,——然后他沉默了大约半分钟——它们对我的意义非凡。我非常感谢评委们对我诗歌的认可,我一定会继续写下去,谢谢大家。他沉默的时候,场上一片寂静,然后掌声渐起。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忘词了还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颁奖结束后,我对他说想抽时间采访他,他很羞涩地答应了。也许他对这些突如其来的采访还不大适应,看起来还有些紧张。
每年有上百万的打工者南下,漂泊异乡,工作在流水线,乌鸟鸟是其中之一;也有很多打工者将写诗作为工作之余的消遣,排解生活带来的压力,抒发无处宣泄的孤独,他们被称为“打工诗人”,乌鸟鸟也是其中之一。他在机器旁写作,在出租屋写作,在夜晚写作,在诗歌中定居,寻找自己。今年四月,他辞掉了一份干了11年的工作,然后离开了那个城市。乌鸟鸟离开了机器旁,但是还有无数个“乌鸟鸟”们将继续留在工厂,书写他们的诗句。
11月7日中午,乌鸟鸟喜获千金,这是一个珍贵的时刻,同时也被中国首部工人诗歌纪录片《我的诗篇》记录了下来。也许,成为父亲,才是乌鸟鸟2014年最大的转折。
以下是邮件采访实录:
此次的获奖100%是个意外
记者:评委给您的授奖辞中说“乌鸟鸟的《狂想》系列诗从周遭的草根世界出发,在诡谲的想象中揉碎了来自底层经验的生活素材、劳作场景、个人感知和日常思考,营造出目不暇接的超现实景观与事件”。对于这个评价,您个人是怎么看待的呢?
乌鸟鸟:仿佛写作授奖辞的人是一台人肉的扫描仪,通通透透地将我的诗扫描了一遍。又仿佛他是居住在我脑袋里的人,控制着我的思想。他都说到我骨子里去了。
记者:您觉得您现实生活中的形象和诗中的形象,是一致的吗?
乌鸟鸟:我的诗是那种很疯的诗。可我却是那种闷得令人想发疯的人。完全的人文不搭。
记者:当初您参加诗歌奖的时候,对这个奖项抱了多大期望呢,想过会得奖吗?
乌鸟鸟:0期望。就像一条抱着肉包子去打狗的人,在打完了狗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却突然被砸晕过去了。待他醒过来一看,我的妈呀!原来是只金灿灿的天堂馅饼。此次的获奖100%是个意外。
记者:您获奖之后,生活、工作等跟之前有变化吗?
乌鸟鸟:暂时还没有。以后会不会有?也许只有那条万能的上帝才知道了。改天我提袋夏娃牌的苹果,找他占卜占卜去,看看接下来我会发生什么奇异的变化。哈哈哈哈……
“打工诗人”这个标签对于我的写作毫无意义
记者:我注意到,您的QQ个性签名是“转折之年”,为什么会在此时选择这四个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是否在这一年里,诗歌给你带来了人生的某些变化,才让你发出这样的感叹?你对于“转折之年”,是怎样解释的呢?
乌鸟鸟:人的一生,总得遭遇上几个“转折之年”。对于我,2014年无疑是我的“转折之年”之一。这年的4月份,我将一份干了11年的工作辞掉了,然后毫无留恋之情地离开了那座租住了11年的城市,带着一些陈旧的生活用品回到了故乡。对于一条没有学历,也没有其它工作经验的人,这无疑是一个糟糕的生活事件。这个签名是我离开那天签下去的。我知道,从此之后我将进入到另一种全新的生活与环境中去了,所以写下了这四个字,以作纪念。当然了,同时我也希望2014年会是我写作的又一个“转折之年”,让我可以进入到一些全新的写作中去。我所理解的“转折之年”,它就像一台谁也无法躲避的疯狂的旋转木马,它将一次又一次的载着我们疯狂地旋转,然后便将我们抛向不同的人生旅途上。我们害怕,可我们却不知道将会被旋转到哪里去。
记者:您和郭金牛(笔名冲动的钻石,第一届国际华文诗歌奖第一部诗集奖获得者)同时被赋予“打工诗人”的标签,您是怎么看待这个标签的呢?这个标签,意味着什么?
乌鸟鸟:标签都是別人给的,有时我也很无奈。其实这个标签对于我的写作毫无意义。所以它对于我,也只是一个无效的标签而已。对于一条写作者,他的作品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我被受关注的是我的作品,而不是什么花哨的标签或者其它。
记者:为工人诗人量身定做的纪录片《我的诗篇》,您也参与拍摄了,在拍摄过程中您有没有认识很多其他的打工诗人?对自己和打工诗人有了怎样新的认识?
乌鸟鸟: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到底有谁谁和谁谁参与了拍摄。因为每一条参与者都是分开拍摄的。并且私下里我与所谓的“打工诗人”也几乎没有任何的联系。被划分进“打工诗人”的行列中的诗人,我只认识郑小琼、谢湘南和郭金牛。其他的都不认识。对于这个群体,平日里其实我也没怎么关注,所以谈不出什么新的认识来。而事实上也没什么可谈的。
对我的写作影响最深的分别是于坚、上田风子和周星驰
记者:您离家打工这么多年,最让您难忘的一件事是什么?您把这件事融入体现到您的诗歌创作中了吗?您觉得您的自身经历对于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
乌鸟鸟:我想想,好像也真没有什么事情可值得我去难忘的。十年如一日。工厂与出租屋。骑着一辆二手的自行车,上班下班。生活与写作。庸常而麻木。我的写作,与我的工作,其实是完全分离的。我的写作从来也没有涉及过我的工作。所以我自身的工作经历对于我的创作是影响甚微的。至少目前看来是影响甚微。
记者:在日常生活中,在诗歌创作中,谁对您的影响最大呢?比如哪位诗人、朋友、家人?
乌鸟鸟:对我的写作影响最深的分别是于坚、上田风子和周星驰。
我最初看到于坚的诗好像是在那本叫做《大家》的纯文学杂志上。具体是哪些诗和哪年的事我已忘记了。我只记得那时我的写作还处于不知所云的模仿期,整天模仿那些所谓的“朦胧诗”。直至有一天我看到了于坚的诗,我的写作才发生了180°的大转变。是于坚的诗改变了我的诗歌观念。是于坚的诗指引我走到了写作的正途上去。是于坚的诗影响了我的诗歌语言与形式。所以我一直视于坚为我精神上的导师。
上田风子是日本的一条插画师。她画里的主角大多数是女孩。我从她的画里看见了社会的变态,性的压抑,同类的相残与伤害,人性的荒谬,现实而又超现实。她的每一幅插画其实就是一首首呈现残酷之美的诗,深深地吸引着我。她和达利影响了我诗歌中的灰色基调与超现实主义风格。
周星驰简直就是一条将反讽与黑色幽默发挥至癫狂状态的大师。我诗歌中的反讽与黑色幽默元素正是来源于他。
当然了,除了上述几条,对我写作产生过影响的,还有轩辕轼轲、麦城、宇向、江非、王小波、徐慢等等等等。我是一条时刻渴望着被影响的写作者。因为我需要从别人的作品里不断地去寻找到新的元素为我所用,并且通过别人的作品去寻找到新的突破口。以此来保持我写作中的新鲜感与异质的变化,而不是永远深陷于一种僵化的填字模式之中。
记者:接下来的日子里,您对生活、对诗歌有什么具体的规划吗?
乌鸟鸟:现实中我是条缺少规划的人。无论是生活还是写作。我也曾尝试过规划。可是事情总是无法如我所愿的沿着规划去发展,总是过一段时间便变得混乱变得无规可寻了。我所作的规划总是以失败告终。所以现在我干脆放弃了规划,让一切开始与结束于无规之中。
获奖作品节选:
蜻蜓号飞行器狂想
蜻蜓号终于造出来了。激动的姨父
搂抱住哺乳期的中年母猪,无所顾忌地抽泣
母猪尴尬地盯着姨妈,不知所措
狼藉的庭院里,蜻蜓号静静地展着铁翅
就像一头基因变异的特大号怪胎
头肿尾瘦,表皮凹凹凸凸,丑陋无比
有人捧腹哄笑,结果笑掉了腹中的野种
丢脸的父母,手执破鞋,将她掴得鼻青脸肿
为此怪胎,十五年来,姨父野心勃勃
就像打了鸡血的精神病号,异常的精神
昼夜插着魔声耳机,两耳灌满了
新奥尔良籍的爵士乐,以抵挡
姨妈的哭诉和牢骚,以及邻居们的热嘲冷讽
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沉迷于
一堆报废的铁和飞机零件的拼凑与焊接中
因沉迷过度,他现已不知国,属何年
不知母,已丧多年;不知女,成年久矣
她穿着牛仔裙,坐在秋千上看幼稚的情书
夏季的傍晚,散发着恶心的油漆味
仿佛有人提着油漆,将傍晚粉刷了数遍
姨父戴上了红色的摩托车头盔
皮肉战栗地爬进了废铁蜻蜓的肚子里
紧接着,发动机和螺旋桨轰鸣起来了
蜻蜓号战战兢兢地滑向了溃烂的黄泥公路
机身上,暗红色的劣质油漆像变质的人血
湿腻腻的,一路滴落。有人掩嘴哄笑
结果笑掉了舌头和高仿的人造瓷牙
肉荡荡的姨妈,扬裙奔跑在尾气的后面
尾气熏黑了,她涂脂抹粉的脸
她担心此行逢凶,丈夫从此赖在了天上
她高举着长长长长长长的手
企图将嘶吼的蜻蜒号,拉停下来
可她的日韩风大波浪卷发忽然掉了
她只好放开废铁蜻蜒,回头去追捡她的卷发
公路两旁,甘蔗孕育着国家的甜
肉荡荡的姨妈,浑身戴满了冒牌的国产货
她一路奔跑,一路掉着棕色的人造革短筒皮靴
订制的五十码乳罩,高仿的镀金项链……
她跑跑停停,被越甩越远。最后
她只好喘着粗气,提着人造卷发和冒牌货
像提着一颗人头,漫步在黄尘滚滚的公路上
有人皮笑肉不笑,结果笑掉了脸皮和笑
从此无脸见人,从此哭兮兮地苟活
而蜻蜒号所过之处,草木尽毁
一头站在路边看风景的巴西籍混血水牛
被机翼割得内脏外流。一辆趴在路边休息的
东风牌拖拉机,被撞得粉身碎骨
重度驼背的拖拉机手,追捡着逃跑的车轮
飘虫,蝴蝶,麻雀,蚱蜢,苍蝇和塑料袋
粘满机身。它们拍打着无用的翅膀,垂死挣扎
机头处,粘着一件黑乳罩,像蜻蜓的复眼
乱七八糟之物,将蜻蜓号粘成了一堆垃圾
我们高仰着长短不一的脖子,目送着
一堆会飞的垃圾,搞笑地飞到了天上
我们以为,此次姨父肯定会飞到月亮上
找嫦娥喝花酒去了。可我们还未缓过神来
蜻蜓号却像一只惊弓之鸟,从天上倒栽下来了
倒栽在一盆荷塘里。附近的草坡上
躺着坦胸露脐的上帝。他弹揉着奶牛的乳房
闭目佯装瞌睡。黑色的淤泥,溅在了他的肚皮上
有人笑掉了高仿眼球,有人笑断了硅胶假腿
无数潜水的淡水鱼,吓掉了满身的鳞片
姨妈吓得像条超重的海豚,将肉体跃入了塘中
劈荷破水地跃游向倒栽于塘中央的蜻蜓号
捏着姨父的脖子,将他从狭窄的机仓里提出
脑袋倒栽地扛于肩,淋着最美的夕阳回家
半路上,她们迎面遇上了枯瘦的父亲
脑袋倒栽的姨父,看见自己的父亲
像条倒粘于地面的纸人,扛着挣扎的麻袋
刚从蔗地里出来,裤管上粘满了泥巴
甘蔗孕育着国家的甜。夏季滋生着盗贼
草丛中,他秘密安装的超声波捕人器
捕住了一条盗窃甜的江南大盗
他要将江南大盗扛到洗脑局去,将他
清洗成一条好人。擦肩而过时
他恶作剧地捶了捶,姨父少肉的屁股
痛得姨父用非洲语,破口痛骂
20130626。初稿
20130703。修订
盒装人造氧气狂想
周四的早晨,地球有点缺氧
贫血的天空,缺雨,枯云八九朵
缺心眼的爸爸,骑着公猪
奔赴私人农场,给杂交棉花
和人造向日葵,人工造雨
缺钙的爷爷,骨头疏松
口袋里装满人造钙片
骑着蠢驴,踱向蓓蕾幼儿园
学习英文,为上天堂做好准备
缺德的妈妈,骑着斑马
穿着斑纹服,与三五妇人
去超市购物。超市在大减价
我和弟弟,缺爱严重
骑着仙鹤去云游,平日里
躲于家中,跟鹦鹉学舌
缺神经的哥哥,常常仰着
巨大的脑袋,对云朵和飞机
微笑,腥臭的唾液,滴湿胸襟
缺吃的麻雀,在傍晚
丢失孩子,四只,扯着哭腔
在人造的树林里寻找
我们从树下经过,回到家中
七条人坐在狗皮沙发上
十三条腿像篱笆那样交叉着
观看庸俗的连续剧,吃妈妈
买回来的散装人造面条
和盒装的人造氧气
过着羡慕死神的美好生活
忽然,挺着两只人造暴乳的
天气预报女主播,娇滴滴曰
明天,圆柱形的龙卷风
将光临雨村,花心郎
切勿出门采野花,晚安
我们赶紧关掉肉麻的电视机
连夜牵绳,缠牢房子
请畜牲们,躲入防震地窖
将肉体,捆绑于床
将灵魂,紧锁于保险箱
紧抱着《道德经》
数着上帝的毛,安然昏睡
窗外,蝙蝠们倒吊着收听风声
树,抱紧果实,听天由命
纳粹兔子狂想
她的嘴戴着黄金的嘴环,鲜红欲滴
(从五官到生殖器官,从手指到脚趾
她的肉体,镶满了金属的环,昼夜叮当作响)
她吞掉了转基因的香蕉肉,将香蕉的皮
(全世界都在转基因,转得我们
脑袋发昏,头昏脑涨的,在转与非转之间
诚惶诚恐地挑选着食物。据美国情报局
走漏的风声透露,一个什么人类学的神秘组织
不知发什么神经,已开始研究转基因人了)
从十五楼的阳台,优雅地扔下去
在楼下的草地上坐满了吃饱了饭的人的时候
(坠落的香蕉皮,砸着了灌木丛中
偷情的脑袋。雌的吓得花容失色,脂粉
落满一地。雄的慌乱中,钻进了排污管道)
她是我第79任女友。一朵重口味的奇葩
微尖的下巴,侧面貌似安吉丽娜?朱莉
正面其实很萝莉。她的房子就像一间宠物店
奢华的高仿欧式玫瑰雕花特大号木床上
总是布满了宠物们的体味和毛
重口味的恐怖片是她的春药。翻云覆雨时
必须播放着。这是她多年养成的癖好
(在没有重口味的恐怖片的房间里云雨
她狗趴于床,捧着ipad刷着微博,嚼着石榴
仿佛她的情欲早已损坏。她的肉体
麻木如日本籍的充气玩偶。任凭我像只
打洞的猴子,在她的子宫外,气喘吁吁地干
干得我的肉体,最后休克于她的石榴裙下)
中国的窗外,人造的风景和建筑物淋着暴雨
我们的肉体翻来覆去地翻云覆雨
翻得穿着中国肚兜的非洲坦桑尼亚袖珍象
(据说此象乃她的邻居鲁先生所养
他的初恋发生在75岁那年。在早晨的广场
与一条69岁的老妓女,打太极拳时
打出了爱的火花。两条骨质疏松的干柴
激情地燃烧了数月,终因性格不合不欢而散
分手后,鲁先生从57楼跳了下去……
她便收留了此象,以及一头珍贵的东北幼虎
可她的第83任男友,偷偷将幼虎清蒸了
那条虎鞭,一直泡浸在60℃的散装米酒里)
翻着白眼,盯着天板上织网的黑寡妇蛛
睡意全无。它忍了两个钟头,终于忍无可忍
怒发冲冠地将我们呻吟不止的肉体和呻吟
踢飞到了对面一张高仿的人造革沙发上
我们只好不好意思的裸倚在沙发上
将恶心的《德州电锯杀人狂前传》观看
胆小的我,将头埋在她的肚皮上
奢华的高仿欧式玫瑰雕花特大号木床上
从左往右依次躺着套着肉袜的缅甸黄金蟒
(据说此蟒乃她笫74任男友所送
分手后,此货去了泰国,做了三次变性手术
变得人不像人,妖不如妖。众叛亲离后
泰国北部边境常现其影,从事走私榴莲和人妖)
两只戴着水晶项链的苏格兰哈巴狗
(据说此狗乃她笫105任男友所送
作为一条通过了ISO90001认证的标准男妓
此货16岁便卖身于高档夜总会,今已荣升头牌
像件性爱用品,专供皮皱肉粗的富婆们享用)
以及四条无法长大的杂交克隆宠物婴儿
(据说此婴乃她第133任男友所送
此货神出鬼没,于阿富汗经营着克隆宠婴基地
数万条被洗了脑的少女,无私地献出伟大的私处
生殖机器般,机械地为其分娩着良种的宠婴
全球重金通缉其多年,可依然连根毛也没缉到)
它们相处如宾地发着各自的美梦
失眠的非洲坦桑尼亚袖珍象,去了趟卫生间
出来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事重重
它躺卧过的地方,残留着它的毛
波希米亚风格的丝绒枕头和被单,软弱地瘫在床上
深夜的地球,亮满了人造的灯光
我们关掉了水晶吊灯和血腥的智能液晶电视
向蜡烛借了颗蜡光。从冰箱里
捧出了水果沙拉、血红的牛排和三文鱼
以纪念我们相爱笫1000天。为博红颜一笑
我施展魔术,从内裤里掏出了一对纳粹兔子
(为此蜡光晚餐,我不惜以身相许于
她的咸湿闺蜜,才得以知晓她的属相为兔
然后我不惜重金,从德国籍的走私分子手中
邮购了这对纳粹血统的杂种兔子)
她捧着那只雄性的纳粹兔子
伸出纹着狰狞的蝎子图案的舌头哄它玩耍
她的舌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条了
(她曾到韩国去,给舌头做了激光整容)
可爱的兔子,却突然亮出了獠牙
恶狠狠地朝它,咬了下去
站在墙的阴影里钉人造钉子的人狂想
他就像一只毒气充沛的人造氢气球
在地球里,危险地飘飘忽忽,飘飘忽忽
下半辈子,他惨白着落魄的人脸
披头散发,拖着单薄如纸的变异影子
苟活于恐惧中。肉体密密麻麻的地球里
昼夜响彻着他的敲打声
他要将人造的钉子钉满整个地球吗
那些粉刷着肉麻的教育标语的墙
人造的钉子,早已密密麻麻
那条满身油漆,写了大半辈子标语的家伙
觉得在地球里写得不过瘾
早已提着鲸鱼牌的人造油漆
奔天堂写去了。独他依然躲在地球里
顽固地敲打着那些人造的钉子
拿钉子的手,常年流着血
伤口的肉,常年腐烂着,招蛆引蝇
中年的身体,常常在鸦雀无声的下半夜
从黑色的噩梦中,尖叫着惊醒过来
满头冷汗的瘫坐于沾血的床,喘粗气
鸟爪一样的右手,昼夜紧握着
愤怒的羊角锤子。四只中年的口袋
昼夜装满了锈迹斑斑的人造钉子
他是我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
教授语文。肉镇公认的一条好人
好得连影子也是善良牌的
可在一九九三年的秋季,突然坏掉了
整个肉镇,没有一条人敢相信
他竟然使用了五枚长得吓人的人造铆钉
将他的贱货女人,狠狠狠狠地
钉死在一张铁制的床上了
整个肉镇的嘴,吓得张圆,久久不见合上
倒吸着屎味的空气。整个肉镇
从此视他为恶魔,远而避之
从此,他只热爱阴影、人造的墙和钉子
从此,他只热爱,将锈迹斑斑的人造钉子
狠狠狠狠深深深深地钉入到
墙的肉里去。从此,他独自在地球里
噼噼啪啪地敲打着,我们只敢站在远处
恐惧地看着他,疯狂的敲打
看着地球里的人造钉子,越来越少
长此以往,整个地球早晚会钉满钉子的
长此以往,地球里的人造钉子
早晚会被他钉得一枚也不剩的
我们担心着,那时的地球
再也没有人造的钉子了,他会不会
将自己也狠狠狠狠深深深深地钉入到
墙的肉里去?就像一枚锋利的人造钉子
深陷于坚硬的墙肉里
在时光中,一微米一微米的
锈蚀掉
伟大的爱情与死猪狂想
恰逢发情期。手淫过度的你
面无血色,手里提着四两饱含瘦肉精的瘦肉
在一棵满树繁花的苦棟树下,撞上了
殡葬场的女同事。一条零恋爱史的雌性
内向如芭比娃娃。她的人造乳房
差点被你撞破了。她的肉体尖叫了一声
在扬尘的街边,你请她吃甜腻腻的
高仿意大利冰激凌,她的心
甜得像是糖做的。她的肉体喷了过多的
人造香水。一群苍蝇尾随和纠缠着她
国家的警车,突然闯进了你身后的巷子
巷子深处,飞出了一群外省的妓女
她们怀抱着精液滴淌的嫖客,四处逃窜
你俩拍打着纠缠的苍蝇,舔着牛奶味的冰激凌
围观国家的制服,将妓女抓捕,就像抓捕
一群激素丰富的国产肉鸡。一条肥得流油的妓女
忽然在柏油公路上,辟哩啪啦地自燃起来了
恰逢百年一遇的高温天气。冰激凌店里
智能的收音机说:时至中午,热死的婴儿
已达二万三千条;数百所养老院,数万张床
一夜空荡,那些老的人全部躺在了殡葬场……
庞物店里的狗,吹着空调,嚼着热狗
翻着鄙视的白眼,斜视你俩响亮地舔吃冰激凌
她的深乳沟勾住了你的魂。你俩舔完了
第四支冰激凌,便猴急地躲进
一间报废的治安亭,饥渴地互舔起来了
那时你的肉体高达二米五。她的,一米四
你牵着她,像高大的熊牵着矮瘦的猴子
到殡葬场去上班。她的工作是将尸体
打扮得美美的,然后交给你
你的工作是将美美的尸体烧成一盒骨灰
殡葬场总是宾客满床。属于伟大爱情的时间
必须安排在傍晚下班之后
附近没有什么可去处。只有一条著名的河
百年来横于殡葬场百米开外处,脏兮兮地流着
殡葬场的烟囱,昼夜往天堂运输着亡灵
你俩带着牛奶和爆米花,避开同事的目光
沿着河堤,赏着夕阳和芦苇花
搞着伟大的爱情。她走累了
你便将她的肉体提起来,让她骑坐在
你的脖子上,扛着她的肉体,甜蜜地漫步
她嚼着爆米花,就像受宠过度的宠物
爆米花的屑,落满了你的头颅
你扛着她逆风卿卿我我。著名的河里
浮满了死猪。仿佛全世界的死猪
都扔进这条人造的河里来了
有时你俩亲完了嘴,便数起了死猪
你俩就这样甜蜜的数着死猪,数了两年
直至你们心怀鬼胎的领导,搞大了她的肚子
这部伟大的爱情,终于被彻底搞毁了
你伤心得像条被掏空了内脏的走肉
离开时,你的肉体带着炸药和爆米花
早晨的猴面包树和恐龙狂想
在我家的私人农场,夏季的早晨
遍地落满了伤心欲绝的果子。肥胖的妻子
在树下的厨房里,烤制狗肉面包
肥胖的猴面包树硕果累累,约一百五十棵
每一棵我都给它刻上了编号
可是从不见猴子,拐老带幼地前来采摘
可怜的猴子,都被强行囚禁于人造的铁笼里了
伤心欲绝的猴面包果只能无奈地熟着
在每个尿液充沛的早晨,我都仿如
一只装满了人尿的人肉花洒
左手提着性感的鸡巴,右手拿着
烤面包,一面咀嚼一面给猴面包树们
喂尿。我的尿清如日本清酒
猴面包树们可喜欢喝了。每个早晨
我都要将一泡尿撒上四个小时
方可解一百五十棵猴面包树之渴
故每顿晚餐我都拼命地往肚子里灌水
每个夜晚,我都憋尿造梦至早晨
憋得我的膀胱欲要爆炸掉
可是这天早晨,就在我啍着青海花儿
喂尿给“猴字089号”时,一只巨大的
恐龙头颅,突然偷偷的从我的身后
伸至了我的胯下。它含情脉脉地
盯着我那条忙碌的鸡巴
用男低音歌唱家般充满磁性的嗓音
温柔地曰:Hi!Goodmorning
两腿战栗的我,顷时尿意全无
单腿站在露天高压线上练高空瑜珈的
大乳房妻子,顷时吓得乳汁直流
双手抱头,犹如蒙克的嚎叫者
用女高音歌唱家的海豚音
嘶声地尖叫了起来。阿弥陀佛
吓落的猴面包果,砸死了
一对野合中的恩爱狼狗
以及五只分娩中的克隆母鹅
腥狂想
不住小旅馆。坚决不住。他说
那些半夜敲门的妓女,仿佛张开的
一次性器皿,盛装着一次性的性
一次性的卫生纸和纸杯。生锈的水笼头
喷了过多人造香水的旅馆老板娘
连人造的灯光和白床单里的睡眠,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近色不思欲了。他说
不逛菜市场。坚决不逛。他说
死不瞑目的鱼,冰的冷里藏着它的肉体
苍蝇纸上,粘着苍蝇的死。脏的货币
畜生的內脏和血。缺斤少两的无良的称
人造化肥和农药培育的蔬菜。毒大米
连商贩的语气和防腐剂里的萝卜,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杀生不吃肉了。他说
不上医院。坚决不上。他说
古怪的医生和器械。人造的针筒和人血
尖锐的婴儿哭声。色彩缤纷的药
苟活在绑带里,像衣服那样缝接而成的人
没有表情的脸。推往太平间的尸体
危险的孕妇。夸大的病。连病历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生病不吃药了。他说
不坐火车。坚决不坐。他说
随时顺手牵羊的小偷的手。不安的唾眠
窒息的脚气和狐臭。可疑的外省旅客
可疑的行李箱和包裹。罐装的人造饮料
水果和方便面。滔滔不绝于耳的方言
黃色笑话和扑克牌。连火车票,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出门不远游了。他说
不关心政冶。坚决不关心。他说
撕毁国家的报纸。砸掉收音机和电视机
看见政府机构,别过脸去,绕道而行
不再仇恨国家。虽然曾遭它暴打
虚伪的公开的公文。见不得光的手段和权
全世界的政治都是腥的。他说
四十年了,一闻到政治,他就抓狂
一条害怕腥的人,与猫共眠至终老
连喂养的猫,也厌恶腥,厌恶人和鱼肉
他是我的一条古怪的邻居。无后代
文革时曾遭国家关押。从此家破妻散
从此不再娶。从此害怕政治和腥
全世界都是腥的。我能躲到哪里去
我就死在祖国里。临死前他说
在世界的最高楼顶等待大雁飞过狂想
秋风过人耳,人脸衰兮
我扛着童年的汽枪,站乘摩登电梯
登上了世界的最高楼顶
楼顶之上,熟透了的秋季天空
犹如微微发黄的煎饼,散发葱花之味
煎饼之下,我将四肢瘫开
犹如南京板鸭,瘫躺于
牛皮缝制的高仿康熙龙椅之上
抽着古巴籍雪茄,赏着庞大的煎饼
等待着去往新加坡冬眠的大雁
拐老带幼列队飞过。可大半天过去了
中国籍的天空,只飞过了
两只去往南极洲围观企鹅繁殖的飞机
和一只疑似蝙蝠的不明人造飞行物
它们消失后,若干北京糖纸
若干纯点牌卫生纸,若干偷情牌避孕套
若干破鞋,从天而降
被砸着了的倒霉脑袋,人脖子高仰
将天空和飞机的娘痛操
欠操的飞机,吐下了一场唾液,以还击
淋得那倒霉的脑袋犹如落水之狗
抱着脑袋四蹿,满地球里找裂缝钻
秋风过人耳,人脸衰兮
后羿牌的太阳,仿佛聚光之灯
整日独照吾鸡巴。操后羿他娘的
我的鸡巴都快被晒成法兰克福热狗了
晒得它犹如乌龟的脑袋,萎萎地缩回了
卵袋里。最后一棵雪茄被抽成了灰后
瘫躺于牛皮缝制的高仿康熙龙椅之上的我
终于等无可等地高举起了童年的汽枪
将万里鸟声绝的天空一阵瞎射
哇噻!没料那天上,竟掉下了
一床规格2m×1.8m的云南白云来
我将它捆绑成炸药包状,背于身后
扛着慢慢慢慢冷却的汽枪
像一条二战战场上溜掉的胆小德国逃兵
溜回了秋季的房子里。楼顶之上
那些跳楼的人,在风水师的指导下
选择着合适的跳楼之地
蕾丝花边狂想
在蕾丝界,她被粉丝们捧在手里
鼓着腮帮儿,吹了三十一年,终于吹捧成了
头号大师。大师总有怪癖。她的怪癖
是看见什么就给它镶上蕾丝花边
犹如一台人肉花边机。翻看报纸
她边看边给它镶上了暧昧的蕾丝花边
所有的新闻,全都变成了花边新闻
连那些瞎了的眼球,都被吸引过来翻看
从报纸里抬头,一头撞见了一群花圈
她的蕾丝病又犯了,欣喜若狂地藏好报纸
提着针线箱,拔开黑色人群,扑向花圈
给花圈镶上了可爱的蕾丝花边
将中国的悲惨葬礼,弄成了日本的
森林系葬礼,将追悼会弄成了赏花会
弄得参加追悼会的脸,僵于哭笑不得的尴尬中
她却呶起小嘴,扬蕾丝花边的超短裙而去
去海边,赏浪花,赏着赏着,她的手又痒了
她沿着海岸线,给大海穿线引线,镶上了
法国浪漫主义的蕾丝花边,结果将大海惹怒了
大海怒如泼妇,将她一泼,泼到了天上
她抹掉了脸上的人间海水,瘫坐于
云朵上咳嗽。睁眼看见野茫茫的云丛
她立刻欣喜若狂,立刻穿针引线
给白云,镶上了黑色蕾丝花边,气得
天使们纷纷翻起了白眼;给乌云
镶上了粉红色蕾丝花边。嫦娥将它缝成
性感的胸衣,惹得众神,鼻血和精液欲滴
一架波音777,忽从她的胯下飞过
她一把将它捉住,将飞机镶成了
花哨的传书飞鸽。满机的乘客
被传出了地球,一部分传往了火星
一部分传往了冥王星。托塔天王李靖
看不过眼,一脚将她踢入了冥界
森林系的蕾丝风潮,顷时风靡冥界
所有的骷髅,都被镶得可爱兮兮
皱纹斑斑的冥王,被镶得
嫩如卡哇伊的萝莉。以前他常装神弄鬼
如今他装嫩弄鬼,吓得鬼们纷纷逃往人间
冥王不亦乐乎兮,立刻命令牛头和马面
给她抬去了镶蕾丝花边的册封牌匾
上书曰:冥界蕾丝大师
二零零九年九月二十四日夜,我们的肉浸在海南的水里狂想
---致肖水兼江非
飞机犹如怀孕的多春鱼,将我们分娩于海南
那条来接领我们的人,产地山东,淳厚牌的微笑满面
椰树的绿乳房如此丰满兮,海南的甜酿造着
海南牌的海风,将我们骨肉里的硬,吹得酥软如硅胶
海边的人造温泉池,多么像一只只特大号的汤盆呵
我们的肉浸在海南的水里。我们就像肉汤里的参
如果将这些消毒过的加工海水,加热至100℃
那么我们的人肉就会肉香四溢,引无数鲨鱼竞流口水
海南的海吐着辽阔的舌头,练习着如何吞下一个省
咸腻腻的夜,海南的海暗藏着勃勃的庞大野心
海南的夜空仿佛冬季的果园,星星早已采摘干净
采摘星星的人抱着天空瞌睡,我们抱着海南
人造大海浴盆狂想
月黑风高夜。一条很小很小的小偷
将我们家的私人浴池,装进一只夸张的
麻袋里,大摇大摆地消失在黑夜里了
他的嘴里啄着一根偷来的高档的进口雪茄
泡着人奶浴的父亲,被倒在了灌木丛中
痴呆症的父亲,就像一条雄性的鱼
穿着松垮垮的新时代裤衩,忘了回家之路
在2℃的夜里颤抖,差点冻成了冰鲜
幸亏早晨起来舞剑的母亲
将捡他回来时,他的心脏还突突地跳动着
只是从此他不再洗澡,脏兮兮地
将委屈的晚年虚度。满肚子怒气的妻子
对着空的泥坑,指桑骂槐,整整一周
骂得槐树上的猫头鹰,因此患上了失眠症
被迫举家搬迁。没了浴池
我们阖家的人皮,痒得恨不得将它剥掉
骂破了嗓子的妻子,脱掉了
肥大的裙子,滴掉了七亿余滴臭汗
在夏季来临前,终于给我们烧制出了
一只特大号的大海浴盆。光滑的瓷壁
奇异的史前花卉图案栩栩如生
浴盆里倒满了加热过的人造海水后
妻子按着了人造风扇,用人造风
吹出了人造海浪。我的皮实在太痒了
我就像一只发育不良的阿德里企鹅
蠢笨地爬上了一张桌子
屈膝,犹如一根弹簧,弹向了天花板
猛扎下去,轰的一声
浴盆里,开出了一朵特大号的水花
我变着花样,在浴盆里,爬泳
蛙泳,侧泳,潜泳,立泳,仰泳
笫四天,我网购了一块澳大利亚冲浪板
学习起了法国式冲浪。浴盆之旁
从高到低,站立着妻子和五条孩子
妻子捧着塑料水果盘
一边吞咽海南水果,一边欢呼
孩子们抓住玩具和糖果欢呼
我简直幸福死了!我卖力地为她们
表演着。可是有一天晚上
我朝着一垛巨浪冲过去,没料
那巨浪背后,竟藏着一头
龇着血盆大嘴的掠香鲸
它对着我奸笑。我一声惨叫
Oh,mygod!便消失于巨浪中了
妻子将我那个等啊!半个钟头
亦不见我跃出海面,吓得魂飞魄散
将水果盘扔向了天花板
发疯般尖叫着:Ilovethemost
oh,mybaby。上半身沉入海中
下半身趴于盆沿,将我打捞
犹如打捞一根银针。消毒过的海浪
狠狠狠狠地拍打着她的屁股
章鱼,龙虾,海带,珊瑚
海龟,螃蟹……奇形怪状的
海底之物,被打捞上来
连同我的内裤,扔满了我们的房间
孩子们却欢欣雀跃地追打着
逃到了床底下的螃蟹
急坏了的妻子,只好哭泣着
放空了浴盆,从排水管里
将卡死的掠香鲸拖了出来
用德州电锯,将庞大的肚皮锯开
我才得以从鲸鱼的肠子里
泄流而出,犹如从子宫里重获新生
死里逃生后的我们,就像两条
电荷相吸的夏季闪电
在血淋淋的鲸鱼尸体旁
喜极而泣地激吻。激吻过后
我擦掉眼泪,高举铁锤,开始打砸
操它奶奶的浴盆。妻子围着围裙
在厨房里烹煮鲸鱼肉
孩子们沉迷于玩耍海龟和螃蟹
不能自拔。接下来的两个月里
冰箱里塞满了鲸鱼肉
一日三餐,饭桌上摆满了鲸鱼肉
他奶奶的!我们阖家的肚子
全被吃坏了,天天排队
争抢着马桶
收购炊烟的人在傍晚光临肉镇狂想
你会肥得连猪也嫉妒的。妻子笑曰
一日五餐,我一捧起碗,妻子就鼓励我
我很感动。我一感动就拼命地嚼肥肉
我要将肥肉的肥吃进我的肉里
我要肥得连猪也嫉妒,嫉妒得想自杀
我家的猪,一见到我白痴般的吃相
就笑得肥肉颠颤,颠得盘坐于猪背上
捧着炊烟刺绣的妻子,误将绣花针
穿过了纤纤玉指,痛得哭爹喊娘
猪吓得尿液溢流,佯装出受罚的可怜样
在肉镇,妻子的笨拙绣术,拙如笑话
远近闻名。她绣的孔雀没半点鸟样
绣的鲤没半点鱼样,绣的人没半点人样
反正她绣出来的,只有她知道是什么
如此啼笑皆非,但她依然厚颜地绣着
多少炊烟,就这样毁于这娇生惯养之手
厨房的窗户,母亲的脑袋好奇地伸了伸
又迅速缩了回去。她像鸡窝里的鸡
窝在厨房里,培育炊烟和烹饪精心的晚餐
被母亲拿走了鸡蛋的母鸡,吻了吻
松驰的屁眼,便吹着口哨回鸡棚造梦去了
野蚊翻找着人的血管。仁慈如唐三藏的
弟弟,抱着他的宠物蚊子,修着指甲
变态的邻居乌排骨先生,他不知道父亲
在上午的一场斗鸡里,输掉了半年的
积蓄;他不知道父亲此刻的心情
正糟糕如屎;他的怪癖是摸别人的卵蛋
他像往常一样摸了摸父亲的卵蛋
他觉得爽爆了,高潮迭起。可父亲的脚
已踢向了他的裤裆。乌排骨先生轰然倒地
像一只被捅了一刀的羊,面孔扭曲
紧掩着报废的卵蛋倦曲在地,抽搐着
此时,收购炊烟的人,光临了肉镇
他戴着蒙尘的墨镜,散发着浓烈的柴油味
像头搞笑的熊,从卡车上跳下来
没站稳,摔了个狗啃屎,连墨镜也摔碎了
他狼狈地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沙
尴尬地向父亲,询问炊烟的价格
我拼命地嚼着最肥的肥肉,肥肉的肥
弄脏了妻子新买的河马牌牛仔裤
我看见一百五十吨的解放牌大卡车上
装着大半车色彩缤纷的炊烟。驾驶室里
坐着高傲的妓女。哇靠!这条尤物
忽然从驾驶室里爬下来了。销魂的下半身
套在鲜红的丝袜裤里;从阴毛美容店
刻意熏染的金黄色阴毛,杂草般
从网眼处耻露而出,在傍晚的风中飘着
她夹长的手指,夹着蓝色的薄荷烟
她问我有没有火柴。她说她的用完了
她奶奶的!她的声音,那个甜呵
甜如电,电得我皮肉战栗,呆若木鸡
嘴涎肥肉,饭碗坠地,砸死了两只
无辜的蚂蚁。阿弥陀佛!佛祖
请饶恕我吧!面对如此尤物,我相信
你也会失态的。我的内裤,早已湿透了
妒而生恨的妻子,怒将绣花针
插在了猪的肥臀上。可怜的猪啊
尖叫着失魂狂奔,将解放牌的大卡车
撞了个底朝天,犹如一只仰卧的
特大号屎壳郎,等待我们将它翻转过来
父亲摊开双手耸耸肩,以仿英腔曰
Imverysorry,wearealsohelpless
高傲的妓女,笑掉了人造的乳房
苦难犯狂想
仿佛全世界的苦难都让她遇上了
她的脸,24小时苦着,仿佛一份痛苦的标本
那怕你将它放到伽利略牌显微镜下去观看
亦见不到半毫的微笑,只见痛苦
仿佛她是一具提前坏掉了的电子产品
微笑的功能,早已丧失;仿佛她身上的汗毛
都能提炼出痛苦来;仿佛头号的苦难犯
苟活于苦难的集中营中。而我们
嘴角涎蜜,怀抱小蜜,生活在蜜罐里
看见我们如此幸福,她就更加唉声叹气了
她忽然扯住了我们,差点把我们的裤子
也扯掉了,仿佛我们的影子,怎么甩
也甩不掉。她滔滔不绝地向我们吐起了苦水
面对她和她的苦水,我们苦不堪言
但她全然不顾我们的痛苦,依然忘形地吐
直到我们淹没在她吐出的一片苦海里
我们像落水狗那样,游回到岸上去
她却依然身陷于苦海中,不能自拔地吐着
痛苦就像浪花,一阵阵地拍打着她
我们于心不忍,站在岸上苦口婆心地相劝
好不容易才将她,从苦海中
泪淋淋地拔了出来。她家的院子
种满了苦楝树。夏季的树上挂满了苦果
她仰望着满院的苦果,忽然又无可救药地
触景伤情起来了;又扯住了我们的裤管
涕泗滂沱地吐起了苦水。慢慢的
我们的面前,又涌起了一片汪洋的苦海
翻滚的海面上,漂满了抹泪的纸巾
最后她竟将胆里的苦汁,亦全部吐出来了
她捧着满碗墨绿色的苦,给我们看
我们只好苦着脸,默默地走开
她不知道,她已活成,我们的苦难了
国王的操场狂想
国王的操场,无边无际
它的边境线,仿佛被偷电线的大盗
卷在肩膀上,大摇大摆地扛走了
红色的人造沥青跑道,延伸至天边
国王有时会沿着跑到天上去,撒泡人尿
又溜回到操声不绝于耳的国
墨西哥籍的变种仙人掌
仿佛史前的巨型怪物,高矗入云
粗长的刺,挂着内裤似的白云
活在雨衣里的造雨师,造着人造雨
国王挺着笨重的肚腩,在薄雾中慢跑着
粉红色的蕾丝内衣,包裹着臃肿的肉
光秃的头颅,顶着他的国
国里的草民,在他的头顶扔着西红柿
手榴弹和臭鸡蛋,操着他的娘
但他依然若无其事地慢跑着
他的耳朵,已于去年,一场惨烈的
镇压战役里,被炸成半小碟肉酱了
操场的看台上,乐师们操琴鼓瑟
强作欢颜地合奏着《欢乐颂》。枯萎的
特大号花辨,砸死了弱不禁风的宠妃
欠操的失宠皇后,夹着荒芜多年的逼
喝着鸡血似的鸡尾酒,举着哈勃望远镜
观赏着屙着战斧导弹的飞机
两条肌肉发达的女仆,吃力地扛着
皇后的暴乳,就像苦命的蚂蚁,各扛着
一只半吨重的肉球,在春季喘着粗气
被阉割了的男俑,操弄着特大号的
空气过滤器,为国王过滤着人造空气
仙人掌下,国王撒着混浊的人尿
自杀大街狂想
纽约时间凌晨两点。验钞机疯狂运转着
怨妇农药饮吧。三千三百条人排着队
花样百出自杀指南图书馆。五千条人排着队
魂飞魄散游乐场。四万六千二百五十条人排着队
李白墓志铭创作铺。四十二万条人排着队
寿中正寝英伦风寿衣专卖店。九万条人排着队
完美收尸有限公司。四万一千条人排着队
冥乐飘飘唱片行。七万条人排着队
中美合资哭丧集团。十五万二千条人排着队
安魂咨询公司。一万八千条人排着队
《围观自杀》杂志社。六万六千条人排着队
风水大师服务会所。十万条人排着队
《世界自杀日报》社。七万九千条人排着队
藤原剖腹株式会社。二十一万条人排着队
戴安娜奢华葬礼公司。六十三万条人排着队
最后一餐快餐店。八万条人排着队
大明星自杀博物馆。十七万条人排着队
人肉炸弹体验基地。九万四千条人排着队
量身订造国际棺材有限公司。二十万条人排着队
无痛割腕专用工具城。三十八万条人排着队
甜蜜蜜毒药专营店。五万七千条人排着队
麦当娜自杀娱乐文化公司。八十万条人排着队
死后无忧殡葬场。一百万条人排着队
上路前韩式美容纤体店。七十六万条人排着队
鲁班智能花圈店。四万四千条人排着队
太平洋跳海度假区。十一万六千条人排着队
路易十四吊颈绳专卖店。十二万四千条人排着队
流芳百世遗照摄影楼。五十万条人排着队
张国荣跳楼培训学校。三百九十万条人排着队
天国中央银行。一百七十六万条人排着队
秦朝陪葬品连锁超市。三十一万条人排着队
麦田卧轨中心。九万五千条人排着队
上帝绝食俱乐部。一百六十二万条人排着队
阴阳通快递公司。五十七万条人排着队
极速断气胶囊清仓店。七十六万八千条人排着队
海枯肉烂冥婚婚介所。四十七万条人排着队
投胎转世局。九十七万条人排着队
这些急着去死的人,手里拿着鲜红的自杀证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街,昼夜滚动播放着
全球最流行的安魂曲;昼夜嘶吼着
全球最撕心裂肺的哭声。生不如死的收尸工
弯腰在四百四十四层的尖叫大厦前
鲜血淋漓地拼凑着,一具摔成了六十块的
跳楼者,就像一群重口味的儿童
在玩耍一件人形的拼图玩具
四十世纪的潘金莲雨水铺狂想
大雨初歇的地球,树叶挂满雨滴
我坐在潘金莲雨水铺①里,等我的姑娘
色彩滨纷的雨水铺,只有三条客人
一对半成熟的未成年情侣,靠着墙角
叠坐在一把狭窄的桔黄色塑料椅子上
穿着未来中学的浅蓝色校服,饥渴异常
但只点了一杯粉红色的果味雨水
犹如两条亲嘴鱼,旁若无人地以嘴喂饮
嗞嗞嗞嗞的亲嘴声,仿佛磁带里的人造音乐
我独坐在靠门口的绿色塑料椅子上发呆
一把透明的智能雨伞斜放于桌下
我点了一杯西班牙雨水咖啡和德国吐司
咖啡的味道有些古怪。我只喝了一口
便没再碰它了。对面的露天广场
一条老头在向一群老头,推销一种
叫金枪鱼牌的神奇冒牌壮阳药
五只高达二十米的透明玻璃集雨瓶
集满了新鲜的天然雨水。一条肥大的
紫色姑娘,沿着瓶壁的铝合金梯子
将一只特大号的铝皮瓶盖,拧紧
以防苍蝇、灰尘和鸟屎,将雨水弄脏
金莲1号②穿着一条贼好看的上海旗袍
只是那裙衩开得有些离谱,一直
从腋窝开到小腿。里面的黑胸衣红内裤
若隐若现,煞是撩人。可是她的肚子
虚胖如臃肿之孕妇;她的瓜子脸下
吊挂着一把金黄色的人造胡子
我越等越烦。好像我的姑娘是一滴蒸馏水
无声地从地球里蒸发掉了。我决定
再等两个小时,如果还不见她
提着爱情,将绿色的玻璃旋转门推开
我就找别的姑娘繁殖后代去
正午的雨水铺里响彻着嗞嗞嗞嗞的亲嘴声
金莲1号晃着两瓣,相信唐三藏见了
都忍不住想摸一把的性感肥臀
在桌子与桌子之间,游荡着
可她突然像只臭鼬,放了股臭不可闻的屁
她的肉体,最先倒地,四脚朝天,嘴涌白沫
六只后青春期的苍蝇,当场中毒身亡
我吓得弃掉了智能雨伞,连滚带爬地落慌而逃
而那对半成熟的未成年情侣,弃掉了
九年义务教育、初恋和初吻
[注①]潘金莲雨水铺:
源自二十一世纪的奶茶店
不同的只是四十世纪的雨水铺
调冲饮品,全部使用雨水
当然使用的大部分是人造雨水
天然的雨水,可谓一滴难求
狗日的天空干巴巴的。有些年
整年也挤不出半场雨来
[注②]金莲1号:
潘金莲雨水铺的服务员的别称
每条服务员的胸前,都别着一块
红底黑字的金属胸针号码牌
她们依次以金莲某号相称
二零一一年一月二十日的呼喊狂想
地球的下午,窗帘肮脏
谁在楼里煮肉?我的国家
肉香四溢。耗子们盗窃着噩耗
我的肉体绻缩在地球的三楼里冬眠
一条湖南籍的雌性嗓子
在楼下绝望而崩溃地呼喊一条孩子
地球内外所有的耳朵都听见了
最后这条嗓子也喊破了
可地球内外,始终没有一张
幼嫩的嘴,从人群中伸出来
幼嫩地喊一声:妈妈
十五亿张嘴,始终沉默
如封盖之瓶
投诉蚊子指南狂想
数月里,我搅尽脑汁
搅着果汁,想着抓蚊之术
无果。继尔抓狂。结果将薄的脸皮
抓破了。心疼的妻子
只好到脸皮店去,给我买了张
高仿的戴上,以防我无脸见人
夜里的她,就像条班门弄斧的斧手
手提两把电蚊拍,眼球红肿的
守着我的血管。可眼皮底下
我的血,依然夜夜失窃
数月里,我不停地拨打
那些免费的政府部门求助热线
那些热线,要么热得永远在通话中
热得电话线都快被挤爆了
要么冷得永远在空响,形同虚设
如同那头的人,都结了冰
在这个全世界最多部门的国家
我们总是投诉无门
公安局的,消防局的
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计生局的
环保局的,市人民医院的
港澳办的,住房管理中心的
农业局的,武装部的,最高人民法院的
水利局的,文化局的,教育局的
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建设局的
安全生产监督局的,税务局的
工商行政管理总局的,外经局的
质监局的,信访局的,监狱的
旅游局的,统计局的,气象局的
国土资源局的,烟草专卖局的
能源局的,文物局的,科学技术局的
反贪局的,财政局的,民政局的
粮食局的,人民银行的,社保局的
海洋局的,铁路局的,邮政局的
市计委的,司法局的,新闻出版局的
交通局的,卫生局的,医药局的
规划局的,工商局的,信息产业局的
总工会的,林业局的,地震局的
宗教局的,证监会的,机场的
甚至连我所在的
村委会神勇打狗别动队的
我也拨打了。话筒里
飘出了黄色笑话和狗肉的香
整个国家的政府部门的电话机
都被我拨响了,一遍或数遍
打得我,烧坏了十五部国产电话
打得我的耳朵和喉咙,差点亦被烧坏了
我像只傻逼的皮球,被他们踢着
最后,我只好要生要死的
致电给忙于交配的国王
数秒后,整个国家的政府部门
都坐着豪华的座驾,浩浩荡荡地赶来了
半个国家幸灾乐祸地围观着
车门打开,数百万的人马,争先恐后的
急着往我那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
出租房里挤。电视台架起了摄影机
报社拼命地按着快门
闪光灯闪如闪电。围观的眼睛
瞬间被闪瞎了三分之一
可怜的房子。白色的墻皮
变形的铁皮门和铝合金玻璃窗
全部被挤掉了。他们七手八脚的
从床底一条狭窄的裂缝里
拖出了五头吓出了胆汁的孟加拉按蚊
结果他们疯掉了,疯狗般撕抢着
抢到翅膀的,闪到一旁,喜极而涕泪滂沱
抢到触角的,在勾心斗角中,丧尽天良
抢到复眼的,带着一群心腹,大腹便便而去
抢到心脏的,内心肮脏,外表衣冠楚楚
抢到睾丸的,袋着壮阳药丸,坐拥弹丸之地
抢到腿的,与所有的领导,都有一腿
抢到屁股的,总是跟在屁股后面
用心拍着。抢到胆的,胆大得足以包天
臃肿的公文包,包着二奶三千
抢到肠子的,搜肠刮肚地
搜刮着民脂民膏……
五蚊瞬间尽碎,衣襟溅满人血
亦不顾了,都急着找国家领功去
没有半条人留下来,关心下
我们和房子。我们的床和餐桌
全被他们的高档皮鞋
踩踏得粉身碎骨了。狼藉的废墟中
我们翻找着身份证、信用卡、避孕套和碗
我们的儿童,怀抱着变形的受伤玩具
骑着断头的木马,扯着嫩嗓
啼哭不止,以示哀悼
在悲剧性的虚构韩剧中不能自拔的妻子狂想
多年来,我的妻子
沉迷于韩国籍的虚构悲剧中
不能自拔。她没日没夜的
嗑着散装的瓜子
盯着智能电视机,泪流满面
多年来,我从她的脚边
清走的纸巾和瓜子壳,已达数吨
她的玻璃鱼缸,长满了青苔
泡着五具金鱼的骨架
多年来,她瘫坐在一张红木沙发里
她的泪水,已将坚硬的沙发泡得松软
她的肉体,已有四分之三
凹陷进沙发里了
她已和沙发同体了。沙发里
正流动着她的血
多年来,她昼夜泪流满面
她的眼球,终于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她用泪水洗洗,又将它装了回去
为了防止它再次掉出来
她用邦牌创可贴,粘住了半个眼眶
继续嗑着瓜子,神经病似的
泪流满面的,将韩剧一部一部的,观看
有一天,她突然问坐在旁边的女儿
“小姐!请问你,怎么称呼?”
女儿答曰:妈!你没吃错药吧?我是你女儿呀
女儿亦正泪流满面的,嗑着瓜子
她还以为我们的女儿,还在幼儿园里
像只天真的鹦鹉,学舌般
歪晃着脑袋,合唱着干净的儿歌呢
她不知道,我们的女儿,已婚又离婚多年了
她指着女儿旁边的儿童问:她呢
女儿答曰:妈!她是你的外孙女
我们的外孙女已四岁了
亦正嗑着瓜子,在韩国籍的悲剧中
不能自拔地流着幼稚的泪
那台我从跳虱市场的小偷手中
廉价转手回来的
二手LG牌智能彩色电视机
62寸的液晶屏上
总是布满了韩国籍的泪水
那个前年才加装的特制的雨刮器
正忙碌的,刮着
变态的树林狂想
你搂抱住一棵死去多年的杉树
痛哭,呕吐,就像搂抱住
失踪了十几年,至今仍踪影全无的母亲
树上的布谷鸟和松鼠,吓得弃巢而逃
狰狞的德州电锯,安静地躺在脚边
最后看见你姐姐的人
说她往树林的更深处去了。他们扛着
自制的单管猎枪。枪杆上
倒吊的斑鸠,滴着血
偶尔挣扎几下
你要锯掉整片树林
你要从树林里,找出异父同母的姐姐
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
无边无际的树林,隐藏着蓝色的人工湖
你常和姐姐到那里去钓鱼
树上有你搭建的巢。在夏季
你们躲在树巢里,含喂着
紫色的野生酱果,疯狂地做爱
一只三条腿的黑狗,吞咽着
脸盆里的鲤鱼
那时的姐姐,多么美啊
可是暴戾的父亲,却将她的脑袋打坏了
你对父亲的恨,从没减少过
虽然他的脑袋已被你锤烂,他的肉体
已被你深埋在树林深处了
你无助地砍着树,无人关注你的悲伤
他们巴不得你死掉,然后宰杀掉你的狗
风就像包罗万象的收音机,散播着
习以为常的枪声,苍蝇的嗡鸣
以及母亲们的呵斥
乌鸟鸟简介:
乌鸟鸟[1981— ]。雄性。籍贯广东
先锋民刊《活塞》分子。
2005年开始诗歌写作。
2009年获“澄迈·诗探索奖”新锐奖。
2003年2月至2014年3月,10年间
一直在佛山一间薄膜厂当流水线工人。
2014年4月辞职,现失业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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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日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