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畅
马原
采访者:王畅
受访者:马原
我一直认为写小说是百业当中最开心的一份职业,因为这是模仿上帝的职业。上帝造了我们全体,小说家一生也会造一些人、人生、际遇和命运故事,那么小说家会遇到自己的生命乐趣,造人的乐趣,就像一个国王一样,他妻妾成群,可以生很多孩子,那么小说家这辈子也可以生很多孩子,他的人物都是他的孩子。
我之前遇到很多题材都是形而上的,那么形而上的内容就相对有适合表达它的形而上的形式。2013年我写了一本书叫《纠缠》,这个故事是形而下的,就用形而下的表达方式,就是我们习见的所谓写实,或者说接地气。
《纠缠》表现的不是社会的纠缠,而是人心的纠缠,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感觉它是一个卡夫卡式的故事。因为卡夫卡的每个人物都会莫名的被纠缠,不能自拔,无尽无休的纠缠,我对这个故事的描述也是说人会被纠缠,人会在纠缠中不能自拔,我们会随时随地可能陷入窘迫。
我们没有办法去摆脱纠缠,随便都能摆脱的话,卡夫卡就没有那么伟大了,卡夫卡的伟大在于他发现了人生就是纠缠。摆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生解决。老话不是说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不如意的总和不就是纠缠吗?
《纠缠》这个故事围绕着孝。中国有一句俗语,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说法就是什么时候需要尽孝,久病床前不正需要尽孝吗?但是久病床前是没有孝子的。我觉得孝在中国一直是一个说辞,我们看到太多的例子,很难说是讲孝道。
我自认为我是一个孝子,但是不能说我全心全意尽到了孝道,父母走了以后经常还是觉得歉疚更多,但我已经是我周围的人中间做得更好的。所以,我个人一直不认为这是中国人的常态。如果儿女不孝,保姆照顾老人,老人愿意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保姆,我对这种做法是很支持的。我觉得就应该这样,谁在最后的时间陪老人,谁就能拿到老人的财产。
我很希望看到一个孝的世界,孝的社会,但是说心里话,看到的都不尽如人意,所以,我一直会站在抨击不孝的立场上,我不是现在,我一直都是这样。孝是一种很高的品质和境界,我对那些能行孝的人特别尊重。我有一个好哥们,他老婆为他爸爸妈妈送终,最后的时间,擦屎、擦尿、洗脚都是他老婆在做,因此对他老婆充满敬重,我觉得这个女人太了不起了。我那个朋友,曾经有过一点红杏出墙,但是我这个朋友觉得光是他老婆为他父母送终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他老婆。
孝道与法理会有矛盾的时候。法有很多规定性,有太多局限。中国在以德治国的传统下,以法律治理国家带来了很多新问题。当然,我也是一个守法者,我觉得一个人应该依照法律去规范自己的行为,只是我更认为以德治国更好。
家庭是一个人一生当中最重要的附属,我可能不大会在家里以法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我更愿意以倾听的方式,我觉得倾听是情感沟通排在第一位的。
记者:回顾2013年,你有什么收获和遗憾?
马原:有收获,我完成个人童话处女作,《湾格花原历险记》,虽然离出版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写作又变了方向,很开心。不一定非有遗憾不可,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遗憾,基本上现在想做的事情在做,很开心;一年下来身体状况没有比上一年更差,很开心。
记者:请为2013年的中国找一个关键词。为什么?
马原:霾。南京、上海、杭州完全被雾霾笼罩,上半年是华北,下半年是华东,现在这个回合,不但是华东,华北也被笼罩。怎一个霾字的了得。
记者:在你的人生经历当中,有没有什么事曾经影响到你的价值观?
马原:六年前的那场大病。人面对生死了,每天就会生出很多命题来质问自己,生病对个人来说特别重要,上帝给人最好的礼物就是生一场大病。
记者:成长中你最重要的是哪个时期,那个年代给你留下什么印象?
马原:每个时期都一样,跟你说老实话,我已经六十岁了,没有哪一年是跳过去没过的,哪一天都过了,哪一刻都过了,哪一刻都重要,没有偏颇。
记者:你对现在这个时代有什么话不吐不快?
马原:人类反省自己。人类对地球母亲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记者:传统的价值观今天是否仍有其现实意义,能在传承中重塑获得活力吗?
马原:以我今天的立场,一个生过大病,过了甲子之年的一个知识分子的立场,那么我认为最有现实价值的还是老子的思想,天人合一的立场。顺应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在自然中求得自身平衡,终身平衡的立场。
记者:你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
马原:在没有污染,干净的地方生活,少吃和不吃那些受到污染的活动,尽量不接触那些有害的东西,希望看到健康、干净的、温和的书籍影响到孩子更多,因为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比我们要长,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有一个幼子,才五岁。
(编辑:李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