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仇宇浩
采访人：仇宇浩
被访人：迟子建
从1983年开始写作的迟子建是当代中国具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今年46岁的她曾三次获得鲁迅文学奖、两次获得冰心散文奖、一次庄重文文学奖、一次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一次茅盾文学奖。如今她的中篇小说《鬼魅丹青》又入选了正在评选中的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能否第四次摘得鲁迅文学奖令人关注；与此同时，继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之后，她又推出了关注百年前东北鼠疫灾难的长篇新作《白雪乌鸦》，展现了普通人在灾难中的生活常态和难以抗拒的惨烈命运。国庆长假期间，仇宇浩采访了这位才貌兼备、内敛沉静的女作家。
用笔挖掘小人物
仇宇浩：为什么新作《白雪乌鸦》会聚焦在百年前的一场鼠疫上？
迟子建：最早知道自己生活的土地上曾发生了一场大鼠疫，是在非典时期。因为非典采取的一些防控措施，在百年前的那场鼠疫中，华侨医生伍连德就采取过。我查阅了相关资料，渐渐有了创作的欲望。当资料做得充分，情感培养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就一头扎进了这部长篇小说的写作中。
仇宇浩：伍连德和于驷兴都有原型，为什么没有以这些英雄式的人物为主线来创作？
迟子建：我不喜欢为众所周知的英雄人物作传，因为我心目中还有一些英雄，在史料上看不到他们姓甚名谁，但他们同样伟大。我要用笔挖掘的就是这样一群“小人物”。如你所言，我塑造的是群像，没有绝对的男一号和女一号。这样每个人物在自己的天地中都是绝对的主角。
仇宇浩：《白雪乌鸦》的书名有什么特别寓意吗？ [NextPage]
迟子建：我偏爱黑白色，它们对比强烈，也是最能与其他颜色达成和谐的色调。哈尔滨的冬天，最常见的是白雪，长达半年的冬天，使雪花成了从天庭来到人间的常客；而乌鸦在满族人的心目中是报喜鸟，这场大鼠疫之后清王朝就灭亡了。我觉得黑白色调特别契合我这部长篇小说的气氛，所以就有了这个书名。
语言成色是关键
仇宇浩：你的创作方式很有趣，先查资料酝酿，再画地图勾勒骨架，然后用文字添加血肉，这是你的创作习惯吗？
迟子建：如果不大量地查资料，就无法走近一百年前的哈尔滨，触摸不到它的脉搏。我写这一类小说，总是先对题材有了兴趣，然后做资料，再到事件发生地实地体验。小说的血肉是靠细节来填充的，而这类小说的细节如果没有坚实的史料做依托，很难写得准确和传神。
仇宇浩：《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令人印象深刻，你的作品偏悲凉沉重，但是又不会绝望，与性格和生活经历有关吗？
迟子建：大概与我出生在北极村有关。我生活的地方多半年都是冬天，我是在冰雪中跋涉着长大的，不惧寒冷，对世态炎凉就多了一份超然。每每冬天过去，春光烂漫之时，看着在山岭间起伏的绿色，看着无穷的生机，你会觉得如果没有冬天，春光又怎会显得如此动人呢！
仇宇浩：很喜欢书中对景物的描写，非常新鲜有趣。有人说过，老一辈的优秀作家和现在的写手区别在于，前者的作品中有大量生动鲜活的景物描写来烘托人物心情和气氛，而后者的作品基本上就是剧本对白。是这样吗？
迟子建：谢谢你喜欢这些语句。其实一部小说的好坏，很大程度取决于语言的成色。小说语言如果没有个性，缺乏表现力，就成了“说明文”。如今有些小说尽管故事不错，但是语言粗糙平淡，缺乏光彩。
好文学被忽略了
仇宇浩：和以前比，著书的门槛越来越低，越来越多码字的人被称为作家，那么作家的称呼和写作本身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迟子建：低门槛给了大众出书的自由，这本是件好事，却往往被商业所利用，真正有品质的书越来越少。好文学有没有？当然有，但它们被忽略了。作家的称谓对我来说就是用心写作并持之以恒，对自己的作品永不满足、永怀期待。
仇宇浩：无论散文还是小说，你都拿奖无数，奖项对你来说意义何在？
迟子建：无论什么奖项，都没有写作本身更迷人。写作很大程度上是挑战自己，而得奖很像聊天的某个瞬间突然遇到知音的感觉，你会很感动。
“灯谜”支持很温暖
仇宇浩：现在很多作家开博客写微博，但是你好像都没有。
迟子建：曾有人冒用我的名字开过博客，后来我发了声明，网站帮我关掉了。我没有刻意回避热闹，只不过我喜欢安静的日子。
仇宇浩：那你怎么和读者交流呢？写作对你来说就是很自我的事吗？
迟子建：我前年才学会上网，在百度有个“迟子建贴吧”，聚集着我作品的一些读者。因为我乳名迎灯，所以贴吧里我的读者自称“灯谜”。说真的，写作确实是很单纯的事情，可一旦你的文字感染了读者，有一批读者愿意跟着你的写作一路走下去，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但我从来没有给“灯谜”回复什么，他们也理解我。
仇宇浩：现在很多年轻读者习惯的是快餐阅读，对年长一些的作家和作品都了解得很少了，如果缺失年轻读者，你会遗憾吗？
迟子建：那么我反问一句：年轻读者缺失我，他们会觉得遗憾吗？如果他们不觉得遗憾，我为什么要强加于他们呢？他们有他们对书的选择，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不过，至少从我的贴吧里，我知道有很多年轻的读者喜欢我的作品，我并未缺失这个群体。
（编辑：郭婧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