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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迪杨澜对话:缺憾告诉你什么是完美

2009-06-08 10:50:30来源:新闻晚报    作者:

   

    张海迪:这个闪耀了整个80年代的名字,曾一度被外国记者认为是顺应时代需要造出的精神偶像。面对这个问题,张海迪回答,“我自己塑造了自己”。如今,回望张海迪49年的人生道路,我们有理由相信,时势只是造就了一个舞台,而真正让她翩然起舞的是内心的强大力量和对信念的坚守。

    有思想生命才有意义

    1960年,5岁的张海迪患脊髓病,胸部以下全部瘫痪。在跟随父母下放山东聊城农村以后,海迪不仅自学了多门外语,还自学针灸医术为乡亲们无偿治疗,还当起了无线电工,常为人们修理收音机等电器。 1983年3月1日,《中国青年报》头版刊发了《是颗流星,就要把光留给人间》一文,报道了张海迪自强不息的感人事迹,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自此,她便成为那个时代的英雄楷模和精神偶像。

    杨澜:从80年代初开始,你的故事被媒体宣传,被政府最高领导人肯定,其实你一直生活在极度的社会关注当中,被当作一个自强不息、身残志坚、乐观向上、坚强勇敢的榜样,这种情形是否会让你自觉不自觉压抑一部分天性以满足人们的期待?

    张海迪:不,我觉得人要有思想,活得才有意义。从我懂事以后,我就一直这样想,虽然我今年已经病了49年,心理上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在生活。有些朋友见到我以后,问我当时回答问题怎么那么冷静,就像设计好了一样。当时我记得,日本的采访团问我,是不是你们60年代有一个雷锋, 70年代是个空白, 80年代需要一个榜样,就塑造了一个这样的你,包括你的头发、你的性格,是不是被设计好的?我说,是我自己在塑造我自己。的确是这样,在暴风雨似的宣传攻势下,你能够保持平静,的的确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觉得我是站在被宣传的海迪之外看这个海迪的,我觉得我坚持了一些应该坚持的东西。

    杨澜:她不需要永远阳光灿烂,她见识过黑暗,了解黑暗的意义。

    张海迪:对,真实才是最重要的。一个真诚的人,大家看了才会觉得高兴、很舒服,不要去装模作样。

    坚持披着卷发作报告

    1983年3月11日,共青团中央安排张海迪到北京作报告,27岁的她第一次走进了人民大会堂,为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做了一场激情澎湃的报告。那天她穿着妈妈出差带来的薄妮子外套,卷卷的头发搭在胸前。但上北京之前,为了让她穿军装、梳小辫,周围的人没少费口舌。

    张海迪:去北京我最初也是拒绝的,因为我习惯了自己创造生活。当时已经开始写东西,还学了外文,在家里翻译一些东西,我很喜欢。当然在1982年的时候,当地已经有一些宣传,让我作报告。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话,我觉得很不自在。所以让我去北京作报告的时候,我先说能不能不去,人说不行,一定要来。结果就有同志就在我走之前给我做工作,说是不是找件军装穿,当时我披着很长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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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澜:还有一点波浪卷,是不是?

    张海迪:那是我妹妹买了一瓶天津冷烫水弄的。

    杨澜:我知道,我妈妈那时候在家也试过。

    张海迪:对,就是那个。

    杨澜:我记得那时候的烫发水味道特别大。

    张海迪:氨水味。妹妹帮我烫了头发。事实上烫过了,自己也不会弄,但实现了一个愿望——我也烫了头发,像画家列宾画中钢笔素描的人,有很长很长的卷发,符合了我对前苏联的那种遐想。

    杨澜:一些审美?

    张海迪:包括一些想象。像青年进卫军什么的,那些革命者中有不少留长发、卷发的女孩子。

    最后我坚持了自己,没有剪头发,也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我妈妈出差给我买来的很漂亮的一种薄呢子外套,里边穿了个淡绿色的毛衣,高领的毛衣。

    杨澜:那时候觉得很洋气吧?

    张海迪:很漂亮。

    杨澜:一旦你成为楷模和榜样以后,外部世界要求你在各个方面都成为样板。

    张海迪:对,包括领导人都给我送来红色的发卡。别上那卡子,就像女游击队员。

    杨澜:估计像江姐那样的。

    张海迪:对。就是革命者的那种形象吧。但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难题。假如我为了表现自己,很可能就找一把剪子,叫人帮我把头发剪了。但我不能这样做。我内心有一个坚定的自我。在这么一种情况下,好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我,有紧张的,有无奈的,也有害怕的。我没有表任何态,就是微笑。

    后来人民大会堂要开会,领导同志要去,大家担心如果领导看到我没有剪头发,会不会有啥想法,我说没关系,我自己来处理。我就找了一块手绢,把自己的长头发扎到后面,走进人民大会堂。但是走进去后我依然觉得不对劲,别人推着我往里走的时候,我一路都在想,就在进入灯火辉煌大厅的一刹那,我还是把手绢扯下来了。

    杨澜:好棒!

    活着就要活出诗意来

    张海迪在人民大会堂做完报告之后,突然陷入昏迷,经过紧急抢救,才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有了这次经历之后,张海迪拒绝了组织安排的重要职务,回到了山东济南,继续自己的文学创作。她说,要靠自己的努力改善生活。在采访的两个小时当中,海迪的坐姿一直非常挺拔,她身体的重量全压在撑在轮椅上的两手臂上。这就是海迪,面对残缺的人生,她追求的是一种完美的姿态。

    杨澜:后来有大学要授予你荣誉学位,你拒绝了。其实作为一种荣誉,也可以接受?

    张海迪:是山东大学。我想他们是对残疾女青年的一种尊重,对我学习的一种认可。我从未进过一天学校的门,这真的太不容易了,给我那个荣誉学位,我为何不要呢?但我想有一天我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真才实学,这才是重要的。当时也有给我安排住房的,我想,我为什么要跟别人不一样,获得住房这样的特殊待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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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澜:你有住房,就可帮助爸爸妈妈改善生活?

    张海迪:那还是要靠自己。我和我父母经历了很多艰辛,我们习惯靠自己努力,而不是靠特别照顾。我的父母都是自立自强的人,母亲打成右派多年,从未表现过沮丧。父母就是孩子的榜样,他们总是给我很多生活信心,这是最重要的。我妈妈说日子会好起来的;父亲1966年到1978年这段时间,也背着很大的政治包袱,但是父亲爽朗的笑声从未消失过。

    杨澜:你恨自己的身体吗?

    张海迪:不恨,我爱它,我总是很细微地照顾自己的腿。

    杨澜:需要换个姿势吗?

    张海迪:不用,我惯了,就是胳膊,撑着很疼的。

    杨澜:你用两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在你面前我也坐得很挺拔,因为我觉得你坐得很挺拔。

    张海迪:你知道平常有时候要开大会。

    杨澜: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张海迪:对,一坐几个小时,就这样坐着,在那个过道里面,很显眼,但是我就这么坐着,有时真的找不着劲了,太难受了,我就这样那样地变换姿势,有的时候会给自己一粒薄荷糖吃。

    杨澜:所以你应该是最主张会议少说废话的,因为你要忍受身体很大的痛苦来支撑。

    张海迪:对。如果是重要会议,我愿意把会议坐到底。人总要有点意志,革命者不怕把牢底坐穿,我不怕把轮椅坐坏。

    杨澜:所以一个人要做自己,实际上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海迪:对,我觉得残疾女性,要做自己;健康女性,也要做自己;漂亮而健康的女性,尤其要把握好自己。我要求我自己做到不仅仅活着,而且要活出诗意来,这个诗意是个范围很大的东西,这里边包括了对完美人生的追求。诗意是完美的。

    杨澜:你觉得你会拥有完美人生吗?

    张海迪:不可能。人生总是不完美的。我有时候这样想,造物主啊,他总是破坏美,破坏美叫别人去感受美的珍贵。前段时间我去看了一位受伤的舞蹈演员,看到她的时候我觉得她是那么地完美,如果不是瘫痪的话,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完美,前程无量。但是生活都是这样的,总是把美打碎,让你留下很多很多的遗憾,这才是生活。很多很多的坚韧,顽强,其实都是在对美的一种捍卫中产生的。它让人更加珍惜生活,也让被破坏了以往生活的人,去想另一种生活。假如说,那个人能够在痛苦的磨砺中走下去,他的坚韧、顽强将给人生带来另一种东西。

    捎给上苍的第一句话

    经历了高位截瘫的苦痛和煎熬,经历了与死神擦身而过,张海迪依然坚强、乐观。她由内而外散发的美丽,让人无法相信眼前竟然是一个高位截瘫了49年的女性。

    杨澜:你可能比我们所谓健康的人,更敏感到身体的种种局限和痛苦,从年幼到现在,你有过和死亡擦身而过的体验吗?

    张海迪:有。我觉得好奇怪:我在一个洒满阳光的走廊里走,走廊有一道道的门,就是像古埃及的建筑似的,阳光从那边侧面射过来,我就一直一道道走,穿着白色的衣裙,非常非常漂亮。我一直往前走,很轻快的一种感觉。但是当我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真的是白的,在医院里阳光从医院窗子里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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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澜:死亡恐惧吗?

    张海迪: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我觉得懂医学很好,懂医学知道生生灭灭是大自然规律,就是说你到最后的时候不会那样痛苦,只是一些感觉,缓缓的就像流水一样带走了,然后你慢慢闭上眼睛,跟你自己说几句话,也许你耳边有自己的亲人,你听见他们对你说再见,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仅此而已,所以无须恐惧,不要害怕。

    杨澜:如果做一个假设,你遇到上帝的时候,会不会第一句话就是劈头问他一句,你为什么让我的腿无法走路?

    张海迪:不会。

    杨澜:你会说什么。

    张海迪:我就跟他说“hello,It’svery good”,谢谢你给了我生命,尽管它是残缺的,我也认为很好,如果我不承受的话,别人也可能承受,既然是我承受了,我就说一句,勇敢地说一句,我不承受谁承受。人要大度一点对吧。

    杨澜:有一种承担啊。

    张海迪:对,应该锻造这样一种品格。

  (实习编辑:李明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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