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路
史泰德的出版物
采访者:林路
受访者:格哈德·史泰德
史泰德是位于德国格丁根城镇中的著名出版社,以出版摄影书尤其是高端的作品集而颇具影响。出版商格哈德·史泰德有着不同凡响的哲学理念,认为艺术家就是国王,而出版商只是仆人。史泰德大约每年出版120种书籍,还包括世界上最著名的摄影家的专题论文,如乔·斯腾菲尔德,罗伯特·波利多里。下面是访谈的节选——
林路:你是什么时候对出版感兴趣的?
格哈德·史泰德:我想成为一个摄影家,12岁时就在婚礼上拍摄照片。我在自己的暗房里制作照片,设计画面,编辑成一本摄影书,最后将这本完成的照相本以10马克出售。后来,由于我有兴趣学习人工光照,于是就问当地的一家剧场,是否可以在他们排练时拍摄照片。结果他们很喜欢我的照片,和我商量将照片做成海报。于是我介入了从设计、排版到印刷出版的整个过程。当时印刷工人将色彩和对比完全弄糟了。于是我指出其中的不妥之处,而且提出了一些几乎难以想象的修正方式。他们都以为我疯了,但是最终证明了我的成功。这一次让我明白,如果你想复制什么东西,最好就是全程参与你的创造过程。
林路:你是如何学习印刷的?
格哈德·史泰德: 就在海报的印刷之后不久,我听说了一位美国艺术家首次到德国科隆展出他的丝网印刷作品。他代表了当时新的艺术方向。这就是当时的波普艺术,这位艺术家就是安迪·沃霍尔。当我去看展览的时候,我真的喜欢极了。色彩和对比是如此强烈。我于是问沃霍尔,如何获得如此准确的效果,运作过程是怎样的。他给我画了一些草图,解释整个过程。这实际上就是只需要丝网和颜料的简单的技术。我于是很快就掌握了印制方式,而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将其提高到新的水准。有了这样一个基础,我就问当时的一些艺术家,是否可以为他们工作。他们的信赖也让我明白,这对于艺术家来说具有很直接的重要性。
林路:你为什么放弃了摄影?
格哈德·史泰德:在经历了几年的印刷过程之后,我发现对自己所做的并非十分满意。我想我没有足够的天才,缺乏和同行竞争的能力。而我想到的是,我倒可以和这些天才的艺术家合作。这也就催生了现在的史泰德出版社。[NextPage]
林路:你是如何选择摄影家的?
格哈德·史泰德:我完全凭借直觉。如果一旦产生冲动,我就会抓住不放。这是一种情感的反应,和燃烧的好奇心有关。比如,如果什么在本能上吸引我,但是我却没有完全理解的话,我一般是会将其列入实施计划,因为我相信会在其中学到或发现什么新的东西。但是如今的新的艺术家尤其是摄影家似乎越来越缺少这样的空间,不像当年出现那么多有价值的大师级人物。于是,我们往往留出三分之一的时间和新的摄影家接触,三分之二放在以往的摄影家身上。
林路:你想过拓展你的商业空间吗?
格哈德·史泰德:我不想去拓展商业空间,我现在只有一台印刷机,我想保持这样的状态,因为我一次只想全神贯注于一本书。比如,我和南·戈丁合作做一本书,我就希望完全聚焦于她。印刷实际上是一个很私密的过程,因为许多年的作品完全取决于这一瞬间。如果一个人的计划进行了十年,他们肯定会非常紧张地思考,最终的结果如何?和我的想象是否一样?就像是一个人的出生一样。当我开始一本新书的那一天,就像是走上了决斗的舞台,因为我是如此的兴奋。
林路:拍摄主题新颖和与众不同很重要吗?
格哈德·史泰德:我们同时也出版经典的摄影作品。我们只做精彩的东西,比如布鲁斯·戴维森的《英格兰/苏格兰,1960》。又比如现在我正和大卫·贝莱合作,他在伦敦东部的体验至今仍是没有印成照片的胶片,时间从1959年到1964年,我们希望做成一本书。这不是因为这一主题“新潮”,或者“时髦”,而是涉及到经典摄影的领域,同时也可以展现摄影家在新的环境下的发现。
林路:如果不考虑钱,出版社的金融预算是如何控制的?
格哈德·史泰德:一些年以前,我买下了君特·格拉斯全部作品的世界版权。因此钱很容易赚回。我也依靠印刷一些商业性的、技术性的书来赚钱。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对出版更好的摄影书的补偿。我们曾经以12万欧元的代价出版Collier Schorr的作品,如果全部售出的话,最多也只是3万欧元。我很幸运,我有自己的出版自主权,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如果是一个股东公司,那么可能他们宁可去买一辆保时捷汽车。
林路:你的工作日是如何度过的?
格哈德·史泰德: 就像是孩子在玩游戏。每天的游戏让我忘乎所以。有时候人们会等上两个小时才和我说上话,这不是因为我傲慢,只是因为我全神贯注于工作,真的忘记了。艺术家具有孩子游戏的本能,于是整个合作也就是天作之合。
林路:你对新的摄影家有什么建议?
格哈德·史泰德:我只是一个工匠,不是一个教师。我无法给出任何建议,因为我一切只是凭借直觉。比如去年有人以给我一些作品目录,被我退回了。今年换了一个方式再寄给我,或许就出版了。一本书的潜在市场和直觉因素都是不确定的。
林路:和艺术家如此紧密合作给你带来什么?
格哈德·史泰德:我很幸运能够近距离目击整个创造的过程。我在其间非常舒服地扮演了一个学生的角色。每一位艺术家的作品都教会我一些新的东西。甚至包括色彩、构图以及设计。艺术史也许会分析这样的问题:沃霍尔喜欢使用粉红色进行丝网印刷,但是有趣的是,他曾一脚踢开一个粉红色油漆的吊桶,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这一切渐渐让我明白艺术是怎么一回事,让我入迷。
(实习编辑:刘颖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