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芥末蘸酱
受访者:姜文
在即将上映的《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中,出现了两位中国演员的身影。这也是这个宇宙第一科幻系列中,首次出现由亚裔演员扮演的主要角色。
姜文老师,这位可能是中国最直的男演员,在影片中扮演了一个武器专家贝兹·马彪斯,嗯,差不多就是个宇宙版的马走日或者张麻子。《让子弹飞》和《一步之遥》拿手枪打得不过瘾,这次姜文手里握着的直接升级成了一把重型机枪。
虽然拿着全片中最直的武器,但姜文却承包了《侠盗一号》中绝大部分的笑点,以及腐点。电影中,他和甄子丹的组合被影迷戏称为“宇宙CP”,但在采访中,姜文可不认这种说法,他坚持表示追求合家欢的迪士尼绝对不会拍这类情节,即便是有,也不会找自己这样的人演啊。对于卖腐说法极度排斥,但对电影里自己承包笑点,姜文还是挺接受的,他用老搭档葛优评价自己的一句话来概括,“有姜文的电影都有笑点”,并自认为是一个“喜剧演员”,甚至还自嘲自己一直是在假装发脾气,但发起脾气来还挺好笑的,末了,他反问记者一句,“你没觉得(好笑)吗?”
虽然此次采访中,姜文十分配合,大部分时间都没让记者为难,但聊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忍住,把弯子又绕到了那部让自己耿耿于怀的前作《一步之遥》上,“(好莱坞)他们都能看得懂我的电影,中国人有什么看不懂的?”
姜文和甄子丹的对手戏是《侠盗一号》的腐点和笑点担当
记者:姜文老师您最初接触这个项目时,导演怎么向您解释您在这个小分队里的作用?
姜文:我们俩通过视频聊了40多分钟,他一直在说说说,说我特别特别重要,我说这角色太有意思了,他说那你演不演,我说演。我后来一想,其实我就是个老酱油,是个老抽,我跟甄子丹说你是个生抽。后来发现剪完之后,我们俩还挺重要的,没我们俩,这事还办不成,算是关键人物了。没我,甄子丹也不行,我说这玩意拿个棍,跟激光武器能打吗,而且又是瞎子。后来我才明白他假装是他打的,其实我旁边都给他办了。哥俩就是我帮你,但是我还不让你知道是我帮的你,我估计他也是为了他那哥们相信这事。
记者:大家都觉得您和甄子丹在戏里有点基情。
姜文:我觉得没有,迪士尼不会拍这样的东西,他们要让家庭去看电影,我觉得纯粹是误解。(即使拍)也不能找我这样的人演(笑)。
记者:您和甄子丹承包了电影里大部分笑点。
姜文:这事葛优说的对,有姜文在的电影都有笑点,他说我是个喜剧演员,只是通常都在假装发脾气,发脾气也挺好笑的,你没觉得吗?
有可能他们看上这点,让我和甄子丹继续发挥这个特点。我觉得现场都挺好笑的,那机器人多好玩,逗死我了,拍的时候是一真人在演,还穿那么长一高跷在那走。那飞行员演的特别好,好几次看得我都忘词了。该我说话时给忘了,人家说你怎么还不说话,我说他演得太好了。后来回家我老婆告诉我,这孩子演一戏特好,我才知道他是很好的演员。
记者:您这次和甄子丹不像以前好莱坞大片里的中国人,让人感觉有违和感。
姜文:什么电影把你看成这样,我怎么没看过这种电影。(记者:有很多女明星去打酱油。)不要说人家坏话,女明星也不易,我觉得不是这帮女明星的错,是那些导演可能没给弄好吧,或者剧本没写好,或者说人家本来演了好多后来给剪了,那都有点不靠谱。我觉得那几个也都是挺好的演员,起码漂亮吧。通过这次我和甄子丹,以后谁在说中国女演员违和没演好,就直接骂那些导演和编剧,你们怎么那么笨,人家姜文都能弄踏实,你们怎么弄不踏实,不赖她们。
初涉好莱坞:有钱就得都花掉,外国人都能看懂姜文电影
记者:听说您是为了儿子接的这部戏?
姜文:是,也是为了我闺女,闺女儿子都是,我不重男轻女。
记者:这是您第一次加入好莱坞体系去演这样商业大片,您是怎么样去适应它这个体系的?
姜文:根本不用适应,我觉得特别像我拍戏的样子,你说的那种好莱坞我没见过,因为我也没去好莱坞,是在英国拍的。传说中的好莱坞,我估计他们也是吓唬你,要不就是道听途说的。
我说顺便考察考察他们怎么做的,这算好莱坞制作最大的那种,两三亿美金,但我觉得怎么这么像我拍电影,那些演员、导演和摄影,都有极大的自由,不断要把东西往最好了做,而不是为了一个简单的买卖。我带着这个问题考察了好几个月,也跟肯尼迪谈,后来弄明白了,要不(拍)钱特别多的,要不钱特别少的,中间的那些就很难受,可能被我们误认为是好莱坞的模式,但是却很不自然、很难受、很痛苦,是病态的东西。如果到了三亿美金,那些钱和资本,就是为了去发挥你的才华用的。像伍迪·艾伦那种,他自己是一个作者,他的钱也是为了发挥伍迪·艾伦用的,中间这段我就觉得是让大家谁都不舒服。
而且钱不花不是钱嘛,所以老在那说谁谁谁钱花多了、赔了,我觉得这是一种肮脏的议论,是不懂什么叫花钱和创造作品的议论。我好几次就跟那些人说,你们不是资本家,替资本家操什么心,知道资本家钱是怎么来的吗?是坑蒙拐骗来的,真是些糊涂蛋!很多事情我们喜欢道听途说,有一个人说看不懂,都跟着说看不懂。电影有什么看不懂的,姜文电影都看不懂,这些人得多傻啊。我相信他也不是看不懂,可能就是想撒这口气,就说看不懂,那怎么办。所以我觉得他们挺好,看了我的电影说要找这个人来演,连他们都能看懂我的电影,中国人有什么看不懂的。
记者:您这次去拍《侠盗一号》有没有学到到什么西方的制作理念?
姜文:学到的就是得把钱都花了,不花没有好质量。没有好质量拿去跟观众忽悠,背后藏的都是什么对赌,挣钱了有什么意思。都花了把质量提上来,我看这才叫有意思。你天天跟我说节省,弄好多赞助和广告,这样对得起谁,这样的我就不爱看。如果公司有钱,拿了股民钱就砸到里面拍好电影,不能天天给自己改善生活,这算什么。真正好的电影公司像卢卡斯这种,他这钱是投给导演的,把钱投给别人,投给乔布斯了就做手机呗,投给比尔·盖茨做软件,投给一堆管理层有什么用,好几百管理层,每个人都充富豪,电影还是很烂,直接投给做内容的人就完了,这是我学习到的东西。
一说电影,这个老板那个老板,什么乱七八糟一大堆的,真的没用。我见到他们的人都是一线干活的,刚才我说的那个凯瑟琳·肯尼迪,从最早跟斯皮尔伯格一起拍戏,到现在她还在拍,一直在第一线,那是美国最大的制片人,她所拍过的片子,累计票房我估计没人超过他。她底下那俩高级助手,拿个电脑,每天在片场盯着,这些人是有用的。咱们的人太懒了,太愿意当大哥,穿西装在那假装参加活动,这算怎么回事。要快乐的干活,不要借着各种事把自己造成富翁。我要是记者,反正我也成不了富翁,谁成富翁我就cei谁,你cei我算怎么回事?所以去年这帮傻X太TM得罪我了,只能让我觉得他们是一帮大傻X。
不做爆米花:我拍电影得“有屁不放,憋坏心脏”
记者:您自己还没导演过这样的爆米花电影,您觉得和自己的电影相比差别有多大?
姜文:你说的对,首先我是学戏剧出身,再者我是在中国长大,我的生活学习背景让我没有那么轻松,没有那么爆米花。所以我不认为我能拍那么爆米花的东西,我装也装不了,也不想装。因为我的成长背景有深刻性和复杂性的,而电影从来不排斥深刻和复杂。除了好莱坞爆米花,也有欧洲电影,包括好莱坞也拍过一些深刻的东西,比如像《沉默的羔羊》。但是我并不反感这种爆米花式的电影,因为我也是从童年生长过来的,我羡慕我儿子的童年。我看他们迷恋的东西这么好玩,这么多大人,甚至老年人,那戏的片场有些人比我年纪大,在为孩子们生产童话,我觉得这样的世界很好。我小时候谁为我生产童话啊,大人自己打来打去的还打不完,谁替孩子想事,都拿孩子当借口了,把我们都逼成接班人了,也不明白接谁的班,最后也没给我们。这么多人在为孩子做事,这点我很感动。回头再看我儿子,他们真的挺幸福,他们玩的每件东西都是那些大人很认真地创造出来的,如果爆米花是这个意思的话,我觉得挺好,因为起码我爱我的孩子。
记者:像张艺谋导演就刚拍了这样的爆米花电影,您未来会拍这样中美合作的类似的电影吗?
姜文:我得看我的东西能不能做,我喜不喜欢做,这是我跟别人的区别。我喜欢做我才能做,别的很多人是他觉得他该做他才做。这件事我不以为然,我手里攥过可能有好几十个好莱坞给过我的剧本,有打怪兽的,也有幻想的,什么续集都有,我都没拍。因为我觉得我应该对得起这件事,也得对得起我自己。当然我也没看别人拍的电影,不知道别人拍的怎么样,反正我不能做这个。
有句话话糙理不糙,叫做有屁不放,憋坏心脏,这个很重要,你真的有屁,就必须放,就是有感而发;还有句话叫没屁硬挤,锻炼身体,那是锻炼身体的事,跟有没有要抒发的完全没关系。这两句话是我一朋友,一个很聪明的学者说的,他说老姜你是前一种,你是有屁要放的人。我觉得他说的对,确实是这样,我做不了锻炼身体的事。
(实习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