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俊

    我从周星驰身上学到了耐心冯德伦用了四年时间，拍出了自己的第三部电影《跳出去》。这部电影由周星驰编剧和监制。当年周星驰告诉他：“这是一个村姑要跳Hip pop 的故事。”

　　“他们找你呢！”

　　午后，上海。冯德伦坐在酒店的25层里，面对着大窗户，突然冲着记者说。扭过头来看，窗口落下两个正在清洁外墙的“蜘蛛人”。看着记者满脸惊讶，冯德伦在一旁得意地笑。

　　11 月，冯德伦执导，周星驰编剧、监制的影片《跳出去》在内地公映。这位30 岁出头的帅小伙，刚刚被《Esquire君子》评为香港年度最具才华男士。只是他被问到是否真的有才华，会为难地想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才华。”

　　《跳出去》是冯德伦执导的第三部作品，也是他认为自己目前最好的作品。29 岁那年，他就邀请好友吴彦祖、陈奕迅等人出演了自己的导演处女作《大佬爱美丽》，这部颇具创意的电影在香港票房和口碑都不俗。他的第二部影片《精武家庭》邀请了袁和平做武术指导，在内地也有过千万的票房。

　　《跳出去》远没有前两部电影那么幸运。该片从筹备至今已经4 年，起初主演为陈冠希和张雨绮，两年前就完成了拍摄。但是由于受到“艳照门”事件的牵连，不得不将陈冠希的戏份剪掉，找来立威廉重拍。该片大多数在上海取景，好不容易凑到各位主演都有空，发现很多景都变了，拍片时的停车场，现在立着一幢饭店。

　　当年，周星驰打电话找冯德伦拍《跳出去》。两人第一次见面，周星驰就说了一句，“这是一个村姑要跳hip pop的故事。”等周星驰最终确认要把项目交给冯德伦，才给了他一个很简单的分镜头剧本。也就是在周星驰的办公室里，冯德伦第一次见到张雨绮，那时候她还没有出演《长江7 号》，是个地道的新人。“没有村姑的感觉，但是很有跳hip pop 的感觉。”冯德伦回忆说。

　　张雨绮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就走了进来，周星驰当时已经在安排她学跳舞。他拉着冯德伦去露台，让张雨绮当场来了一段舞蹈。

　　在江湖传说中，周星驰是个甚难合作的对象。对于这点，冯德伦并不太同意：“他没给我压力，什么都不管。我们一起开了很多次会，讨论完编剧部分之后，他就再也没管过我，也没来过片场。”周星驰会提醒冯德伦注意：“这部电影的质感很重要，不要给张雨绮化妆，让她晒黑一点”。 看过冯德伦拍摄的样片之后，他也提了一些剪辑上的意见。

　　冯德伦跨进影视圈的第一步，是在《女人四十》里跑龙套。在《霹雳火》、《美少年之恋》里，他走的都是青春偶像的路子。他和雷颂德也组过乐队，不过和好友陈奕迅、谢霆锋、吴彦祖不同，他最终走上了导演的道路。冯德伦自称是看着香港商业片长大的孩子，所以从来没有要拍文艺片的情结。母亲是上世纪60 年代红透香港的邵氏红星石燕，不过他向记者调侃老妈时却说：“她喜欢在家里看看电视，也不喜欢看电影，连自己演过的电影都不记得。我问她，她都要想半天，好不容易想出一两个名字，还是错的。”前几年，香港开始翻新一些老片，冯德伦才看到一些母亲演过的电影，指着里面的人问：“喂，这个是不是你啊？”

　　冯德伦从小就很喜欢吴宇森的电影，因为《喋血江湖》让他想进入演艺圈。他笑称：“还有一个原因，吴导演的样子很像我爸爸 ，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另外一位他崇拜的导演是杜琪峰，因为“他有那种只管个人风格，不去管市场的执着”。在内地的机场，冯德伦看到一本《毛泽东传》，迫不及待就买了。他喜欢看名人自传小说，从奥巴马到毛泽东。但是这本简体版的书让他看得非常痛苦，他才后悔道：“早知道就下手慢一点，回香港买港版的。”在他看来，毛泽东对于中国人、对于全世界，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如果你要选择全世界最有代表性的十大人物，他一定是其中的一位。”冯德伦说。

    《外滩画报》：就你的个人期待而言，让你去演周星驰的电影，他让你当导演，哪个更开心？

　　冯德伦：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找我，其实心里面，我就知道不是找我帮他创作东西，而是让我导一些东西。我从没有想过他会找我演戏，他的戏如果不是他自己去演，其他演员都只能找非主流演员。

　　《外滩画报》：作为导演、朋友、同行，你怎么评价陈冠希？

　　冯德伦：在拍《跳出去》之前，我就和陈冠希拍过《特警新人类2》，但是那个时候，他并不算是我的朋友。我们不会私下打电话，也不会一起玩。他是一个不错的演员，条件很好，长得也很帅。但是他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拍《特警新人类2》的时候，我印象里，他就是个小孩子，走路还驼背，我一直就认为他蛮矮的。其实，他比我高。我在第一天拍《跳出去》的时候，就和他说：拜托你穿西装的时候站正一点，走路不要驼背。

　　《外滩画报》：《大佬爱美丽》里有很多有创意的笑料，《跳出去》会不会延续这种喜剧路数？

　　冯德伦：有啊。《跳出去》是我到现在最好的作品。我个人比较喜欢《大佬爱美丽》中间一些胆子比较大的想法。《精武家庭》，我是想拍一个家庭的故事，让所有人都能看，《大佬爱美丽》里的一些笑话，小孩子是不能看的。和以前相比，这一次的拍摄手法比较像《大佬爱美丽》，都是以人物为主线，而且一开始就会吸引人。如果大家一开始就认为有问题，比如村姑不像或者质感不够，你就很难再去让人家信服后面的情节。所以我花了很多时间，去弄张雨绮的戏份，这也是我花最多时间在演员身上的一部戏。

　　《外滩画报》：你的前两部电影动作都比较多，这是你个人喜好，还是老板卖片需要？

　　冯德伦：都有。第一，如果我自己不喜欢，我就不会去做。我就是喜欢我现在做的电影，我没有出卖我自己。第二，如果没有动作，为什么要去找那么贵的袁和平来做指导？既然找他来了，就要发挥他的价值。你要在电影市场生存，就要去适应它的要求。如果有一个导演一天到晚就喜欢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坐2个小时，你可以认为这就是艺术，但是有没有人要看呢？

　　《外滩画报》：做导演会耽误你的时间，毕竟现在是你做演员的黄金年龄，你怎么认为？

　　冯德伦：拍戏的时候，我都在专心导我的戏。但是中间一有空，我就去做演员，两边做不会有什么关系。这部戏有特别大的难度，所以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演戏。但是接下来，有好的剧本，我还是会回去拍戏。我已经过了一年可以拍五六部电影的状态，我也不想这样了。如果有欣赏的导演，有好的剧本，我就去当演员。赚钱的话，还是用别的方法，你拍一部烂戏出来实在不好。

　　《外滩画报》：你曾经在好莱坞呆过一段时间，是不是那段经历，坚定了你应该在国内发展？

　　冯德伦：我去LA 那段时间，是有个好莱坞的经理人让我过去。那时候，我在香港已经拍了很多电影，一大堆烂片，我不想这样子。我过去之后，花了一阵子时间打理关系。但是就碰到很多那边的问题，虽然我的英文是可以沟通的，但是你就像一个新人一样，一个角色有很多人要去做。

　　你脑袋里的梦想都是去用钱堆起来的。如果我想的是一个天马行空的电影，可能就需要大量的特技，就是需要钱嘛，好莱坞就是有这样的金钱支持。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导演好莱坞的片子。但是如果要去好莱坞做演员，我就希望像周杰伦那样，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那就好了。但是要花一年在美国去等，我就觉得没有必要。我们在亚洲如果能够拍到好电影，他们自然也会找上门。

　　《外滩画报》：你个人从小就学习魔术，这么着迷，为什么不拍摄一部关于魔术题材的电影？

　　冯德伦：那要先弄好一个剧本，什么样的题材其实并不重要。比如我《跳出去》是讲一个跳舞的女孩子，其实跳舞就是一个背景，其实你也可以不是跳舞，可以是弹钢琴。人物是最重要的。

　　魔术题材的电影当然可以拍，但是我现在不会去做，因为现在很多电影，比如跳舞的电影，会花很多时间来介绍这个街舞，其实是没有必要的。我要知道街舞，完全可以去租专业的录影带，去看怎么跳。电影不是这样。电影就是把有趣的地方挑出来，重点在于人物是怎么实现自己的梦想。如果要看跳舞，打开电视，MTV 台就有很多跳得很厉害的人，干吗我还要来看电影？我不会因为我喜欢魔术，就来拍一个魔术电影。[NextPage]

　　《外滩画报》：你喜欢看名人自传，为什么你拍的电影都是小人物为主？

　　冯德伦：很多伟大的人，都有很草根的出身，比如香港的李嘉诚。我看过他的自传，他以前在香港很穷，穷到只有5 毛钱，现在他变成了香港、亚洲首富，这就是小人物的成功过程。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一出生就很有钱。

　　《外滩画报》：你个人感兴趣的是，他们怎么从小人物变成名人、富人的这个过程？

　　冯德伦：不一定的。我最近看了一部关于巴菲特的书《滚雪球》。他本来就已经不是穷人，家底很好，但是他就是有自己的投资哲学，格言。我感兴趣的是他们成功的原因。一个成功的人，一定有他独具慧眼的方法。比如我《跳出去》中的男主角，他就是一个年轻的企业家，是内地“十大有钱人”之一。在我的心里面，他就是一个年轻的巴菲特，有自己的想法。巴菲特有一个很有名的说法就是：在人家很害怕的时候，你就应该贪心，当人家很贪心的时候，你就应该害怕。他是讲股市，但是我会把我很崇拜的人，放在我电影的角色身上。所以，男主角身边那么多女人追过来，他都不喜欢，他就是喜欢那个村姑。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比别人独具慧眼。如果他和别的阿三、阿四的眼光都一样的话，他也不会成功，就是觉得这个村姑你们看不到什么潜力，但是我就认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就不一样。

　　《外滩画报》：现在别人叫你演员冯德伦，还是叫你冯导，更让你有成就感？

　　冯德伦：这个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你拿出来的东西有人喜欢，怎么称呼我都没关系。现在有的人就会叫，冯导冯导；有的人就叫我Stephen；那就看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了。有人叫我老冯，也有人叫小冯，也有人叫喂。

　　《外滩画报》：越来越多内地人会认为你是冯导，而不记得你做演员的作品，岂不是很惨？

　　冯德伦：不会。因为你们内地已经有一个很有名的冯导了。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去说：去看冯导的电影。另一个人会问：哪一个冯导？我会很开心，我就觉得我成功了。

　　《外滩画报》：在香港年轻导演里，你算是高产的导演。相比同龄人，做导演会让你少年老成吗？

　　冯德伦：其实，在还没有拍《大佬爱美丽》的时候，只是出了一些新闻，说我要当导演了，那时候我29 岁，有一些前辈就说：“还没到时候”。我就觉得，没有什么时候不时候的，在国外很多年轻导演都是30 岁左右出道，为什么中国人会有一个概念：导演一定要老到满头白发、满脸胡子了，才能当。如果你拍的东西很不成熟，哪怕年纪大把，烂片还是烂片吧？

　　当导演是要有一种天分在里面的，你看东西的角度、逻辑非常重要。比如周星驰的电影里面，就算他是天马行空，也都有他自己的逻辑。无厘头不是没有逻辑，一个没有逻辑的电影就会被人家骂，因为你突然这样，又突然那样，别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也不舒服。
　　《外滩画报》：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个天分的？

　　冯德伦：从我自己开始懂得用手提的录影机，去拍一些人，去分镜头开始。我不用剪接，就能直接完成，至少这个基本功我不会乱。比如说，我的方向感很差，永远搞不清楚找方向。不是不知道怎么区分东南西北，只是我一出来就忘记了自己在那一边，会走错路。如果我去开飞机，坐在旁边看地图的人就惨了。但是20 多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逻辑没有问题，是可以去做导演的。

　　当时，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你太年轻。我做导演的时候，不像现在很多演员都出来自己做导演了，我是很认真地把它当作一个工作，而不是随便玩玩。拍长片是有压力的，拍MV 拍不好，不会让人赔钱；电影是几千万的投资，那不是开玩笑。
　　《外滩画报》：这次合作，有没有从周星驰身上学到东西？

　　冯德伦：我从他身上学到了耐心。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成功很不容易。如果一些东西达不到他的要求、标准，他就会一直等，总有一个时间，是来做这个事情最好的时候。我不能举任何的例子，但是我能感受到他是这样的。他可以去拍好莱坞的电影，但是他有自己的理由，就决定不拍了。他并不是很着急，要一步登天。我觉得他从来也不是着急的人，他的位置一定是无人取代的。

    （实习编辑：罗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