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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我的内心有点小小的反叛”

2008-05-29 10:28:40来源:《外滩画报》    作者:

   

作者:李俊

    贾樟柯执导的《二十四城记》,是今年戛纳电影节唯一的参赛华语片。该片呈现了成都人的日常生活,全部在成都拍摄。首映后,它被影评人打出2.7 高分。贾樟柯告诉记者,完成这部影片后,他对历史的紧张感“有了一种释怀”。

    “成都,仅你消逝的一面,已经足以让我荣耀一生”。贾樟柯执导的影片《二十四城记》,在四川诗人万夏的诗句中收尾。

    戛纳当地时间5 月17 日晚,作为唯一的参赛华语片,《二十四城记》在戛纳电影宫首映。影片把成都——这个正在经历地震灾难的城市——之前的现实生活状态,展现在世界面前。因为汶川大地震,这部影片不期然被赋予了更为复杂的内涵。

    长达1 小时52 分钟的影像,对在场观众的耐心是一个挑战:流动的镜头对准即将拆迁的420 工厂厂房,8 个主角面对镜头,用带着东北、四川、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大段讲述他们的过去。这八个人,其中有真实生活中的普通老工人、下岗女职工,也有陈冲、吕丽萍、陈建斌、赵涛饰演的角色,虚构和现实融合在一起。

    开场15 分钟后,坐在记者左边的一位外国观众退场,坐在右边的另外一位国内记者却忍不住悄悄抹眼泪。“我被这些普通人打动了,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过去,还这样顽强、乐观地活着,而现在他们还要面对地震”,这位记者这样解释。

    在今年戛纳电影节开幕当天,官方日报《metro》就评论起贾樟柯:“这部《二十四城记》讲述了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种种变化。如果评委会主席肖恩·潘给贾樟柯奖项,将会是对中国新生代导演莫大的精神鼓励。”

    5 月16 日,贾樟柯抵达戛纳,对国外媒体的善意推断,他明确地告诉记者:“我的电影,还有成都、中国,不需要戛纳的任何奖项来肯定”。与此同时,贾樟柯开始筹划拍摄《二十四城记》三部曲的第二部,影片将会展现四川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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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会上默哀一分钟

    5 月12 日下午,贾樟柯正在北京赶做《二十四城记》后期。突然,他收到一位同事的短信,说地震了。当时,贾樟柯在一楼工作,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以为同事的短信是个玩笑。得知四川真的发生地震后, 第二天,贾樟柯个人向红十字会捐款5 万人民币,“就是表达一点心意”。

    最近3 年,贾樟柯一直在西南一带拍片,“我的生活、工作,和四川有很有密切的联系。”他之前的两部影片《三峡好人》、《东》在重庆拍摄,《二十四城记》有一半工作人员是成都人,包括副导演、投资方。地震后,贾樟柯挨个打电话询问《二十四城记》在成都的工作人员, “比较幸运,他们都没什么问题”。

    贾樟柯没有去过汶川,去过都江堰。“我心里特别难受,尤其是看到都江堰的中学倒了”。他透露,在为《二十四城记》采景时,他专门开车到那所中学看过。“当时,我对都江堰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个小城市,特别宁静,生活很安逸。现在一下子那么多小孩子被压在废墟下面。发生这种事情,我心里特难受。地震这个概念一下变得具体了”。

    捐款后,贾樟柯离开北京,匆忙上路去戛纳,陈冲和赵涛随行。男主角陈建斌原计划也同去,地震后,他改变了主意:“发生了地震这样的事情,没有心情出去,我还是呆在国内吧,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5 月17 日,《二十四城记》在戛纳电影宫2 楼举行全球新闻发布会,近百名国内外媒体记者参加。出席发布会的赵涛,特意穿上一套黑白礼服。当一位日本记者在提问中谈到汶川大地震时,贾樟柯当即站起来,对全场说:“我想借所有人一分钟时间,用默哀来表达我们的悼念”。所有人起立,静穆地为地震遇难者哀悼一分钟。

    当晚,贾樟柯参加了内地一家网站在戛纳举行的为四川地震灾区募捐的活动,该活动共募得255 万人民币。
   
    《二十四城记》

    戛纳电影节评委会主席肖恩·潘认为,“《二十四城记》是用心拍摄的影片,它会让更多人来关注地震”。

    5 天时间里,每天从早上7点钟到晚上10 点,贾樟柯共接受了139 家海外媒体的专访,绝大多数媒体都提到了这次四川发生的地震。

    “我觉得《二十四城记》会把一个正在经历灾难的城市,这个城市里人们原来的生活,他们有何种感情、有何种经历、有何种希望……质感地呈现给观众。另外,在影片里都是一个个具体的人,他们展现了自己日常的生活,而现在他们正在经历灾难。这会加深人们对中国、四川和成都的理解。这不是抽象的概念性表达”,贾樟柯告诉记者。

    影片中描述的军工厂建立于1958年,位于成都三环东郊,占地840 亩,专门生产航空机械,内部保密编号为420,简称420 工厂。建厂之初,大批优秀工人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这间工厂发展成自给自足的小镇,有自己的学校、运动场、食堂,甚至自己生产生活必需品。上世纪80 年代转型期,这家工厂开始衰落,转而生产民用品。2005 年12 月底,房地产商华润集团以21.4 亿人民币拿下这片土地,计划用10 年时间在原址分批开发中高档现代化住宅楼“二十四城”。

    去年年底,“二十四城”第一期楼盘正式开盘,不少原420 工厂的职工在这里买了房。“想象一下,这个曾经有三万人的工厂,在一年内拆掉,同时被建设成一个二十四城楼盘,这座承载历史的工厂将变成新的建筑。这种空间变化,浓缩了中国当代经济的演变,我是在这种背景中讲述个人记忆。”贾樟柯感慨道。

    影片直接取名“二十四城记”,房产商华润集团也是投资方,电影中还有对这个楼盘大段介绍。这引发人们对这部影片商业化的质疑。对此,贾樟柯表示:“我从来不回避这个问题,我对这种误解还表示出开心。因为这能强化大家的意识,让大家意识到我们当下的消费生活,充斥着强烈的经济气息”。

    贾樟柯既是导演、编剧,也承担了影片所有讲述人的采访任务。花了1 年多时间,他采访了100 多位原420 厂职工,选定其中8 个角色,来确立“一个厂,一座城,一个时代,一部延续50 年的群像史诗”。

    该片首映后,戛纳的赞誉和批评同样多。《好莱坞报道》影评人指出,“影片的手法并无太多创新之处,虚构角色的表演大为逊色,整部电影的感染力也因此受到削弱”。但《首映》杂志邀请的10 位国际影评人为该片打出2.7 的高分,仅比本届戛纳电影节目前最高得分影片《三只猴子》低0.1 分。《法国电影手册》编辑表示非常喜欢这部影片,“从摄影技术来说非常棒,把过去和现在做了很好的穿插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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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放松的一部电影

    记者:有国内媒体评价,《二十四城记》是你最好的一部影片,也是集大成之作。你个人这么认为吗?

    贾樟柯:这是我所有电影里拍得最放松的一部。不管什么纪录、虚构、专业、非专业……只要剧情需要,我都会放在电影里。我不太会考虑电影的得失和观众的喜好,完全按我的自我感觉去做了。虽然工作量很大,但是比较轻松。可能到了这个阶段,才会选择这样做。

    记者:为什么到这个阶段才放松,可以不去考虑这些客观因素?

    贾樟柯:有个成长过程吧!其实我个人也没什么拍电影经验。1997 年从学校毕业就开始拍片子,都是边拍边摸索。在学校的四年,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形成不了太多对电影自我的认识。从拍第一部电影到现在,10 多年过去了,我才慢慢有自己比较稳定、坚定的电影观念。

    记者:戛纳电影节上的一些海外反馈意见你看到了吧?影片用大段的对白,夹杂很多特定词汇,你担心国外观众看不懂吗?

    贾樟柯:这部影片哪怕是面对国内观众,也是有挑战的。你让普通观众坐在那里,看8 个人说话,如果语言不能够把观众带到那种感情、记忆环境里,的确难度很大。所以这部电影我非常强调语言。

    现在全球的电影都越来越依赖动作,动作化也有很多好处。我记得卢卡斯曾经说过,速度这个东西,就是人类的一种天性。他认为人是鸟变的,潜意识里就是追求速度,一旦运动起来就会有兴奋感。这种说法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但是并不是所有人的复杂感受都能用动作表达出来,人还有其他的情感,尤其是面对过去的历史。

    做这部电影的时候,我的内心就有点小小的反叛。国内现在有种说法,现在是读图时代,包括网络、报纸、杂志都拼命用大图来适应这个时代。但是任何东西还是不能代替对阅读、语言的需要,取代不了,还是应该保留一部分对语言的尊重。

    记者:这部影片重纪录的手法,是不是这几年拍摄《东》、《无用》这些纪录片影响了你?

    贾樟柯:其实每次我面对现实的时候,都是用两种方法拍电影,然后拍两个片子。最早《任逍遥》时候,我拍了《公共场所》;到《三峡好人》,我拍了《东》。我在拍剧情片的时候,就迫切需要记录;拍纪录片的时候,又迫切需要虚构。到了《二十四城记》,干脆就把两者统一在一起。

    我不想用“安全”的方式去拍戏

    记者:影片中有8 个人物,但是承担故事讲述主角的都是女性,她们的故事也是最感人的,为什么不是男性?

    贾樟柯:这也是这几天外国记者问的最多的问题。我们面对的这个工厂是男性化的,它比较机械化,劳动量也很大,整个机器厂房给人造成比较男性化的感觉,而且大多数工人都是男性。如果这个戏的主角男性再多,整个戏就会不平衡。

    另外,1958 年到2008 年是五十年的历史,用女性来讲故事效果比较明显,她们从少女到青年女性,再到少妇,进入老年,女性所经历的时间流失感,在她们身上会很明显,而且会有感情。它会提供给我时间流逝的感受。比如陈冲,演一个像她的人,17 岁那时候的小花,很有意思。

    记者:起初有没有设想过不用演员,全部都用真实人物来讲述,这样会让影片看上去更有力量?

    贾樟柯:一开始就考虑应该用演员。因为我就是想让人知道,这是虚构与写实一体的。采访了100 多人之后,我突然理解了,人类为什么发明了虚构。这么多事情是工人讲出来的,但是一旦有这么多事实,加上采访时的想象空间,就特别需要虚构。从操作层面来说,100 个点分在100 个人身上,我不可能找100个人来演。只能通过演员,来达到理论上的真实。讲述上的感受是真实的。

    记者:每个人讲述的内容都是真实的素材吗?

    贾樟柯:每个人的素材不同。

    吕丽萍饰演的的那个素材,是完全照搬过来的,丢小孩的故事已经写进了他们的厂史。我去420 厂,这是他们讲给我的第一个故事,“我们这个厂在转移的过程中牺牲了一个孩子”。陈冲的部分是发生在70 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时候。

    赵涛演的部分完全是虚构的,我也没有采访太多年轻人。我觉得我完全了解他们,就是写我们自己嘛。

    但创作上,我做出一个大的改变。起初我们是打算把吕丽萍、陈冲的故事变成回到五六十年代,或者七十年代,甚至都开始准备写剧本了。后来觉得不好,因为这样会切断了今天和过去的联系。后来,我采用了一个有挑战的方法,所有人都出现在现在,但是他们的语言里出现的都是过去,这样的一种关系是比较好。

    记者:演员和真实人物穿插对白,很多观众会发现真实人物比演员的表现更有力量,这种表演和真实的不平衡怎么协调?

    贾樟柯:我觉得可能是我做得不够。因为我是想完全让戏剧的部分就是戏剧,记录就是记录。但是由于考虑到整个影片风格的统一,就让演员尽量放松去演。比如吕丽萍从舞台过来,陈冲在好莱坞拍戏,我想这些演员现在的部分应该有些小小的戏剧,但是我都变成了小小的状态:吕丽萍就是举着瓶子走走,陈冲就是和伙伴们唱戏,赵涛就是开车走走……可能如果美学上要做得极端点,应该在常态之外,有戏剧性出现。

    记者:某种意义上,这部影片的前期宣传给大家一个误导,注意力都放在厂花的命运变迁上。看到电影的人都惊讶了,完全不是这回事。这种反差是你故意设置的吗?

    贾樟柯:国际媒体也觉得这是电影最兴奋的地方,也是最疑惑的地方。现在我拍电影越来越不想要一种最安全的拍摄方式,安全的方式也能让观众接受我想传达的东西,但可能就呈现不了那种复杂性。这部影片有8 个人,我一直在想,我拍的电影为什么老是会有这么多人,其实对赵涛这样的演员是有损失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主演过一部影片,她在其中的戏份很少。但是后来我发现,这种方法是对的,多种人物、多种环境,至少能够造成一种复杂印象。我们现在面临的当下环境很复杂,我一直拍这种写实的影片,特别怕自己把我们的生活弄得简单化、庸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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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历史的紧张感终于释怀

    记者:有评论说,这部影片最可贵的地方在于它对历史、人性的诠释,它对过去五十年中国人面临生存问题的剖析程度之大胆,超越了过去大多数的影片。你是否认同这种看法?

    贾樟柯:我选择了一个态度,思考过去中国人的生活和现在的关系。以前我们说社会化、集体工厂……这种理想本身的出发点是好的,希望它能够改造中国,让中国成为现代化的国家。实际上,它存在很多问题,现在就被改革改掉了。现在,我们应该有新的角度来面对历史。过去我们中国人面对历史十分紧张,谈“文革”、谈改革,艺术家也紧张、普通人也紧张。现在拍了这部影片,我就有种释怀的感觉。

    记者:国外的影评人认为,你将是今年金棕榈最佳导演奖的大热人选,你期待吗?

    贾樟柯:这个我就不想了吧。我的导演的生涯还很长,慢慢来拿奖。这个电影对于国际观众是有难度,有挑战的。对我来说,到今天所有的工作全部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去发行,去面对观众。

    记者:现在已经有投资方决定要筹拍四川地震的影片,民间很多声音认为你是比较合适的导演,你会考虑这个题材吗?

    贾樟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做这件事情。这次我回国后,会马上去成都看一看。我的《二十四城记》本来就是打算拍3 部,这个房产项目有10 年的时间,整个二十四城才能建起来。原来就考虑,在这个项目刚开始建设的时候可以拍,中间建设的过程,以及最后它的衰落都可以再拍,有点像人类学的考察,需要不断地跟踪拍摄。一旦拍摄第二部,一定会表现这场地震。

    记者:由于地震的原因,海内外会更加关注这部影片,你会担心这种额外任务的特殊意义,会影响到电影本身艺术的判断吗?

    贾樟柯:我觉得挺好的,这是个互动。因为是地震,外国观众知道了这部电影是在成都拍摄的;他们看了这部在成都拍摄的电影,又会来关注此次地震,电影让人们知道地震发生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住着什么样的人。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电影应该做的事情。最早我们学电影的时候就讲到,以前资源不丰富,电影作为合力,是让全球人了解其他地方的窗口。现在全球的电影观众在衰减,但是电影作为传达文化的工具作用从来没有衰减过。

    记者:在全球新闻发布会上,整个剧组在你的建议下默哀一分钟。这是原来计划好的吗?

    贾樟柯:这完全是即兴的。我们开发布会之前,剧组一直在讨论地震这件事情,应该捐多少钱,重点都放在晚上和新浪网站举行的慈善募捐派对活动上。在发布会现场,有记者让每个人讲这个事情,问到我的时候,我实在觉得没有办法再用语言来表达了,所以就建议大家全体起立,默哀一分钟。


    (实习编辑:庞云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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