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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方舟:人生就像道士下山,先山上苦练,后七情六欲

2015-07-28 16:12:35来源:澎湃新闻    作者:澎湃记者

   
蒋方舟曾把与她同龄的人称为“被时代绑架的一代”, “他们的童年早早消逝,青春期过早觉醒,他们过早地发现了成人世界的虚伪,更过早地被抛入一个充满竞争与争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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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者:澎湃新闻记者


  被访者:蒋方舟


  7岁开始写作,9岁出书,被大家称为“天才神童”;之后被清华大学破格录取,本科毕业便就职《新周刊》任副主编……蒋方舟对于张爱玲的那句名言“出名要趁早”背后所承载的内容,可谓有着切实的体会。


  最近,她出版了新作、短篇小说集《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是九个独立、但人物关联、关于逃离的故事。这是她首部虚构作品集,之前她一直写杂文。


  在新书出版之际,澎湃新闻通过邮件采访了她。


  蒋方舟曾把与她同龄的人称为“被时代绑架的一代”, “他们的童年早早消逝,青春期过早觉醒,他们过早地发现了成人世界的虚伪,更过早地被抛入一个充满竞争与争斗的世界”。这几年,她世界各地旅行、爬山,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却依旧感觉“被绑架”着。“不被时代绑架是不可能的,不是过着理想生活的人就脱离了时代的绑架。”


  而身处传统媒体,她对如今行业前景“挺悲观”,却没想过要离开《新周刊》。她觉得,相对于杂志、报纸的消失,人们不习惯于讨论社会,讨论社会时变得羞涩、粗暴和没有耐性,是如今更深层的变化,也是更令她担忧的。


  本文采访来自澎湃新闻(J=蒋方舟 P=澎湃)


  P:以前都是非虚构,这次是虚构写作,感觉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J:感觉最大的不同就是好难啊。过去觉得写得一般的小说,现在再看,觉得人家都写得挺好的。


  写小说帮助我做一个更好的读者。我之前读书其实大多数是为了评判的目的。除非是已经被检验过的经典,其它时候大多抱以裁判的心态。自己开始写小说之后,最明显的感受就是读小说和写小说一样需要谦虚,要允许作者去修改你,期待作者去动摇你。


  另外,最大的感受就是兴奋,杂文是你操控着所有的走向和结论,虚构是你被故事和人物牵引着,被带去自己也不熟悉的地方。


  P:为什么是逃离这个主题?它是你这段时间生活或者心理状态的一个关键词吗?


  J:我最先确定的是写一个现实题材的小说,因为现实是稍纵即逝、保质期最短的。然后,定下写九个相互关联的故事,再确定故事发生在九个旅游城市。然后写着写着,才发现“逃离”成了笔下人物的关键词。


  我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逃离”是自欺欺人的,没有出路的。对于失败的生活、破碎的感情,你只可能延长它们的惩罚到来的时间,而无法逃离。


  P:你曾经把自己与同龄人称为“被时代绑架的一代”,如今你已经进入这个社会好几年,成了《新周刊》的副主编,世界各地旅行、探险,看起来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是很多年轻人羡慕的,你依然觉得自己被时代绑架着吗?


  J:不被时代绑架是不可能的,不是过着理想生活的人就脱离了时代的绑架。比如,我被迫接收甚至参与对郭敬明价值观之类的热点话题的讨论,主动或被动地思考文学在这个时代到底何为。


  不被时代绑架的人是真想明白的人,百毒不侵,物我两忘。不会再感到愤怒或失望,对世界也无所求了。


  P:在上一本书《我承认我不曾历经沧桑》中,你说:俗世的乐趣,不再是常态,而是暂时逃避的去处。你在微博上会发一些自拍,会发戴的戒指、美食的图片,这是一种逃避吗?除了这些,你的俗世乐趣还有哪些?


  J:这不是逃避,这是热火朝天地积极投入生活。


  我小时候内心一直住着一个团支部书记,觉得日常生活是无意义的。前几年才发现这种想法非常可笑,不断强调严肃生活的重要性只是源于对自己的价值不够自信。


  不过,我的生活乐趣也不算多,就是逛逛淘宝,看看电影,和朋友吃饭——地点远了还不愿意去。


  P:近几年不断地去旅行、登山,也是俗世的乐趣吗?还是另有其它的意义?


  J:主要还是因为人长大了。跟道士下山似的,小前半辈子都在山上苦练,后来,长大了,有七情六欲了,对难测的生活有了好奇。现在在同一个环境呆超过三个月就会觉得烦躁,想要换个环境,或者换个状态——比如失去所有和外部世界的联系,待在雪山上,那时真的是觉得即使人类世界毁灭自己也不会知道,这种世界尽头的感觉非常刺激。


  P:前不久,封新城宣布从《新周刊》主编之位离职,离开了传统媒体,这对你的工作和心境有影响吗?对于他的离职,你怎么看?


  J:对工作没有影响,对心情还是有些影响。主要是无奈吧,因为没有一个人对于《新周刊》的感情比老封更深,所以他离开,我自己是觉得茫然,仿佛失去了某种标准。封总一代的媒体人,有干劲儿的都面临着再次出发的挑战,我相信封总会给自己的精神气质找一个新的家。


  P:现在,传统媒体的形势不太好,你对传统媒体的前景怎么看?


  J:我挺悲观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看杂志和报纸了。这大概像一个物种的灭绝模式被启动了。传统媒体的精英纷纷转行了。不过载体的消失或转变倒没什么,我感受到更明显的是我们已经不太习惯于讨论社会了——这不过是两三年内发生的变化,我们谈论社会时变得羞涩、粗暴和没有耐性,这或许是比杂志、报纸消失更深层的变化。


  P:你考虑过离开传统媒体去新媒体或者其它行业发展吗?还是想将来专职写作?


  J:没想过,其实我对于人生的各种际遇的转折都是很被动的,被什么撞上就是什么。


  写作是一定不会放弃的,但最近也想着学点写东西以外的傍身之技。


  P:最近读到的一本好书是什么?这本书为什么打动了你?


  J:最近读到的一本好书是特德·姜的《你一生的故事》,是一本科幻小说集。我觉得其中对于宗教和科技关系的思考很动人。


  (编辑:葛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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