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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启章:香港作家写作是为了文学本身

2014-07-17 10:18:51来源:南都网    作者:

   

作者:赵大伟 郭婉华


董启章

  采访者:赵大伟 郭婉华

  受访者:董启章

  香港书展第一天,2014“年度作家”董启章在明报上发表文章《给后代一个有文学的未来》。他写道:“我期待将来终于有一届书展年度作家,不须再回答‘为何环境这么恶劣还能写下去’这样的问题。并且在被问及‘怎样才可以像你一样成为作家’的时候,能毫不犹豫地告诉面前的年轻人:‘不用担心!你尽管去写吧!无论能不能成为作家,文学都会是你在这个地方活下去的理由之一。’”香港,董启章生活和写作的舞台。从1994年的《安卓珍尼》开始,他一路到2005年的《天工开物·栩栩如真》,他虚构的“V城”故事成为旷世寓言。

  香港书展前四位年度作家分别是刘以鬯、西西、也斯、陈冠中,出生于1967年的董启章是荣膺此殊荣最年轻的作家。他说,这是一种肯定,也是一个责任,“利用这个机会让大家去注视文学在香港的状况”。

  在香港的日常生活:在中大教通识课、每天写作

  记者:第一次参加香港书展你还记得吗?

  董启章:记不清了,书展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它的规模变大,加入比较多文化性的东西,比如邀请各地的作家过来演讲和交流,这是种进步,对文化身份比较看重。还有年度作家的设置,今年是第五届,虽然书展是关于书而不仅仅是文学,但年度作家依然是文学类的作家,他们愿意来推动看起来比较小众,但是文化意义比较深刻的写作。

  记者:每年书展都会有不同的名家来,今年你比较注意的是谁?

  董启章:我现在还没有时间去看其他作家的书,毕竟是太忙了。但有一位是我提出邀请她过来的,就是日本作家中岛京子(2010年日本直木奖得主)。她除了跟我有一个对谈,还会有一个个人的讲座。她是第一个受邀过来参加香港书展的日本作家。

  我对她的一些写作状态感兴趣,她的书在处理日本“二战”前后这段历史非常大胆。今年电影(《小小的家》)的改编也出来了,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契机把她介绍给香港的读者,可以从她那里借鉴如何从文学的角度去处理历史、处理现实的问题。

  记者:现在你在中大(香港中文大学)是怎样一个状态?

  董启章:我是教通识课的,教“香港文学”。这个课我教了十几年了,每个学期都有。课程主要集中在介绍香港文学重要的作品,因为其他系同学没有中文基础,所以比较简单,让他们有一个大致的概念,比如香港小说里的艺术性、大致的发展脉络和时代的关系等等。这个通识课可能不会培养学生的写作兴趣。

  记者:你现在每天的生活是怎样的?

  董启章:之前的写作很规律,每天早上开始写作,一直持续到下午两三点,直到近些年孩子慢慢长大,下课回家后,不得不从写作中抽身,辅导孩子功课。孩子对文字没有很大的兴趣。通常父母都希望孩子是自己的翻版,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子,就接受吧,让他找到自己的方式。

  曾经的写作与阅读大江健三郎的影响在于对时代的思考

  记者:之前看过你有表述,香港并不是一个特别适合于写作的地方?

  董启章:对,这是一个客观条件。但是后来也有其他一些想法。虽然对大部分人来说(香港)不太适合写作,但是对于还在继续写作的作家来说,这也是香港文学的特质。几乎所有在香港一直坚持写作的作家,都没有其他功利性的目标,只是为了文学而文学,所以这个状态在表面看不是很好,但从另外一面看,它造成香港文学比较纯粹的状态,写作的人真的是为了文学本身,而且一直都有人坚持下去。

  记者:从你的阅读心得来看,普鲁斯特和大江健三郎算是你喜欢的作家?

  董启章:我读普鲁斯特比较早,是我在读大学和研究所的时候。他的难懂跟大江健三郎的难懂是不同的。普鲁斯特是比较注重内在的,比较适合年轻的人或是内向的人看。后来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我开始读大江健三郎的书,也是我刚刚开始写作的时候。除了注重内在性外,也开始关注到写作与外部世界的关系,那就是受了大江健三郎的影响。

  他们当然是影响最大的,用长篇小说的方式去回应世界的状态。普鲁斯特比较注重内在性,但是他也把不同范畴的东西包罗进去,包括音乐、艺术、哲学等。大江健三郎比较注重文学性。他明显是个读书人,读过很多书,把读书心得都融入到他的小说里面。因为我比较喜欢看书,所以我就看得特别有感觉,思考性比较强。

  记者:“长篇小说过时了”这个判断你还坚持吗?

  董启章:依然是这样,可能在内地不一样,我在香港或是在国外都会有这种感觉。可能长篇小说不大适合这个时代。读者的阅读时间不够。我们也看到少数长篇挺受欢迎的,但这不是一个普遍现象。

  记者:那对于你自己的作品来讲呢?

  董启章:我就经常在这个过时的状态中。由于身处这个时代,我一直在想,如果长篇小说要成为过去,那我就做长篇小说创作的最后一个人。或者由这样最后的长篇带出其他的人。我在寻找长篇不同的方法,里面会有新的文体、新的文学发展方向,但我感觉不太肯定。

  记者:这观点有没有跟其他作家交流过?

  董启章:讨论过一些。不过我觉得香港可能不太考虑文学的状态。在年青一代里面,他们不太担心我所担心的,他们讨论文学的方向比较倾向于文学是一种参与世界的方法,跟这个世界同步,他们没有我这种“终结”的焦虑,认为文学没有前途,他们没有这些担忧。

  手头在进行的写作:文学如何回应它所处的时代很棘手

  记者:最初的写作动力跟现在有变化吗?

  董启章:最初的时候,年轻,不用考虑太多,写作热情本能地迸发出来。到写长篇的时候,就要多一点筹划,好好地安排、准备,然后很有计划地把它写出来。我写前面几部长篇,还不是很困难,只要能够长时间专注、有规律地写作,还不是什么障碍,比较难的是最近两三年,就是《学习年代》以后,要花比较长的时间去构思。

  记者:《学习年代》以后构思压力在于?

  董启章:《物种源始·贝贝重生》本来是想写下篇,组成上、下篇。但后来在写作中发现这个工程越来越大,单一个下篇不够去发挥,然后想过不如把它变成另外几本书。这个还没有具体的计划,这个写的形式跟之前的故事能否有延续性,也在考虑中,很可能不是一个单一的下篇。故事有好几个层面,我设计了好几个人物的观点,这几个人物各自成为一本独立的书。如果我要充分地去定位他们的状态,故事本身没有太多东西,是角度太多,而且时间跨度在一年内。

  记者:《美德》算是最近的一个创作吧?

  董启章:去年年初写完的。这个作品算是一个过渡,是后面一个长篇的前奏。2012年底我去了一趟东京大学作演讲,因为《地图集》的日文翻译出版。然后日本的文学杂志《文学界》跟我约了稿,希望我可以写一个新的短篇在他们上面翻译发表。当时我一直在构思新长篇,没有其他新的题材,后来就想不如写这个长篇的前奏。把大概的故事形态写出来,也算是让自己整理对这个长篇的基本看法,所以就写了这个《美德》。

  记者:你的作品里有过去与现在的交织视角,其实对当下现实还是有关注的。联系香港现实,香港文学能不能面对香港当下的这种复杂的情感关系?

  董启章:这也是我面对的难题,文学如何去回应它所处的时代的状态。我不知道其他作家(会不会有这个危机),但有些作家的写法是比较个人化的,这个问题对他可能就不是什么(障碍)。我写长篇的思路都紧贴着香港的现实,所以最近一两年的发展让我很困惑,觉得写小说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有些东西写出来就会觉得太脱离,完全不符合现实。但是完全根据现实的发展去写,对文学的想象又是一种限制,无法突破。这的确是个难题。也不一定是无力,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不容易去发挥。也不能说是紧张,就是会考虑得比较多,反复地考虑。

  (编辑: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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