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维
记者:戴维
被采访人:路金波
“副本”、“坏蛋出版计划”已出书刊 插图/连诚
3月12日,著名出版人、前“网络写手”路金波在博客上宣布,他决定用19个月时间写一部长篇,名字叫《天光》。
“现代都市,光怪陆离。但是我知道自己真正要写的是:爱情。”35岁的路金波写道。
在写作同时,他开始一个游戏:只要往他的电子邮箱里发一封信,留下真实姓名、地址、邮政编码及电话号码,便可预订此书。他允诺,《天光》最迟2011年10月15日出版,到时会按顺序和邮件预订者一一再次确认,若有退订或联系不上,再从候选名单中补足。
路金波曾是名噪一时的“网络作家”,笔名李寻欢,他和宁财神、邢育森同属十年前网络文学的“三驾马车”。之后,路金波成功转型为文化商人,是韩寒、王朔、石康等一线作家的老板。
他自述:过去八年,一共出版了1000本文学书,但一直到2010年才确信:自己知道什么是小说。“写作的迷人之处往往在于:你可以泄露许多秘密,别人却不知那是真的;你可以编造许多细节,别人却不知那是假的。在这虚构的游戏里,你扮演上帝,重新创造一个世界。”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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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一向精明的商人突然开悟,要写小说,而且以一种古怪的方式进行——没有书号,不提供任何免费网络连载,限量1000本(其中700本用于销售,300本赠送师友),每本售价100元——路金波认为,在目前物价体系中,严肃的作品“至少要比一张电影票贵”。
显然,这是一种新的出版模式,你可以叫它私人出版、独立出版、小众出版,专业说法则是POD(按需出版)。它和电子书是未来出版的两大趋势,但目前大部分人的眼光都锁定在电子书上。事实上,POD近几年增长非常快,美国有不少以POD为名的出版社,任何人有著作想要出版,都可以把电子稿交上去。但出版后并不印刷实体书,先在网上出售,等到有人购买才印制成书,这也是POD的最初概念。
而路金波的做法,更有点像电子商务中的C TO C(个人对个人),去掉了传统出版业的繁琐环节,由写作者直接面向读者,作者有了更大的自主权。
这种标新立异的方式引起很多人的好奇,网友评价,有点像行为艺术,或者是又一次“完美的商业行为”。也有人认为,35岁留一本小说,就像女人抓住青春的尾巴,猛拍写真集。
自恋也好,新潮也罢,100元一本的小说,会有人来买吗?
【对话】
谁来买100元一本的小说
远离网络社区多年之后,2009年,路金波玩起了新浪微博。“这东西带给我两样好处:其一是竟然有13万多粉丝,那些评论燃起了我的虚荣心。其二,最有价值的是,在那140字的填字游戏中,习惯了去掉修饰文字——简洁、准确就是美。”
路金波说,目前《天光》的预订者,不少来自一直关注他的粉丝,还有就是工作和生活中的朋友。“有个台湾的出版人来我们公司谈事,特地找到我,直接给了我100元,说要预订一本。”
粉丝的捧场让路金波踌躇满志,“几乎重新评估自己的才华”。“我对自己写作的天赋当然有些怀疑。但是目前这个故事,恰好点燃了我的热情、生活经验和想象力。中国每年出版大约1000部长篇小说,但是我发现其中许多作家不尊重自己的职业、不热爱自己的故事、不了解小说到底是什么。所以即便会受困于天赋不足,我仍然相信自己写得不会很差。我将因此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
记者:有多少人预订你的小说了?他们都是谁?
路金波:六百多人。上海、北京的多一点,实际上中国地图上的每个省都有,包括台湾。我记得有贵州、内蒙古、黑龙江,都是具体到村一级的,而且比例不小,有五十几个。国外的,像纽约、华盛顿、温哥华、阿姆斯特丹的,也有十几个。
每个邮件我花10秒钟看了,然后回了一个格式文档。之前以为女性预订者会多一点,现在看来,男女比例差不多,年龄分布也很平均。到时候,人数会有些变化吧,有些人可能不要了,有些人可能去了另外城市。
记者:《天光》已经写了多少字?能按时交货吗?
路金波:现在一个字还没写。故事不是特别长,10万-20万字,其实我每天都在心里写它,写一个片段。就像一株玉米,胚胎已经有了,不必去时时浇水、施肥,就让它自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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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为什么价格是100元?
路金波:设置一些障碍,应该就是100元,想它贵一点。《三枪》卖80元,我想即使我最差的水平,也要比张艺谋强100倍。
一个书商的行为艺术
我注意到,路金波在博客上对《天光》是这样描述的:“此版无ISBN书号,即并非政府许可之正式出版物。相关内容,未经任何第三人或机构审阅——我确信其中并无与现行出版管理法规违背之内容,但是这是一种形式主义,我喜欢这种状态。”
之前,路金波的好友韩寒也一直在筹办自己的杂志,一本是和华文天下合作的《独唱团》,一本是和路金波所在的万榕书业合作的《合唱团》,但从去年到今年,两本杂志都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书下来。相比之下,路金波的“一个人的折腾”要省力很多。
“预售一本19个月后的书。有点行为艺术。也很像我的‘炒作风格’。我刻意把它做成严格的‘商业行为’。这期间有些我对出版业的‘意见’,也缘于功利——我希望得到一点鼓励、一点压力。对如此爱慕虚荣的我来说,这游戏把我逼上‘绝路’,在未来19个月,我会把主要的业余时间用于写作。”好不容易在两个会议中间脱身出来的路金波回答。
记者: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出版方式?
路金波:第一,我的(发行)量不大,卖的是700本;第二,这就是个爱情小说;第三,我喜欢这种程序,不喜欢被审查,我写给我喜欢的人看。
记者:这相当于一种独立出版。
路金波:对,其实就是独立出版,没有书号的独立出版。
记者:你们和韩寒合作的《合唱团》刊号快下来了吗?
路金波:只能说还在准备中。
记者:韩寒的杂志和你的小说是一回事吗?
路金波:不是,他(韩寒)希望是一个正式出版物,但杂志的刊号比书号更难弄。
【延伸】
他们都在玩文学私出版
在路金波的计划中,《天光》不仅有书,还会推出加密的收费电子版,价格也是100元。因为他认为,书销售的是内容,无论载体是纸张还是网络,价格都与之无关。电子版还将附送作者全文朗诵录制的有声版。到时候,他还要在上海和北京两地举办“读者午餐会”,和那些花100块钱买书的读者一起朗诵。
这种完全个性化的出版项目,网络上也有不少,如“坏蛋出版计划”、“黑哨诗歌出版计划”、“副本”等。它们大都有固定的论坛和团队,以小作坊的模式运作,作者有时就是出版人,销售则通过淘宝等网店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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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负责人hval告诉记者,“副本”是一个有计划的小出版项目,2009年2月由三名作者创办,主要在广州展开活动,并有严谨的审稿、编辑制度。“除了有相应的审稿人员,通过审稿的作品还都会有责任编辑。如果有需要,还会请特约编辑,与作者共同讨论如何完善作品,使它有更长久的价值。”
“副本”至今制作了共计22种小册子,包括刊物、诗集、小说集、译诗集等,最新的是杂志《ding-ding-fing!》第7期和陈梦雅的短篇小说集《乡野童话一则及其他》。“一般情况下,我们每次制作的数量是10册,卖完了再做。目前市场反响最好的是黄灿然翻译的布罗茨基诗选《诗四十一首》,印数达到130册。但大部分都比较平淡。至于读者都是哪些人,我们也不知道。”hval说。
【声音】
新闻出版局:这肯定是违规的
一位新闻出版局官员告诉记者,不通过出版社,个人独立出版的做法肯定是违规的,“违反了《出版管理条例》。个性化出版,一样要有书号。”
出版人陈侗:我不会这么弄 我还是尊重文化制度
毕业于广州美院的陈侗被认为是“中国出版界的奇葩”,他一直和湖南文艺出版社合作,出版午夜文丛和实验艺术文丛等先锋书籍。他的看法是:“(路金波)可能是卖个概念,这么做也无可非议。但我本人不会这么去弄。我还是尊重我们的文化制度,制度是给一些东西一定保障。不通过审查,传播的意义也能达到,但自己对这个事情的掌控度恐怕不一定能完全做到。”
“我选择和我能掌控的出版社合作,成本高、小众都没关系,我出书没想过要赚钱,宁可一本书印4000本,一年只卖100本,我不会在乎这个。现在和出版社合作,除了印刷质量不够好我没办法,其余像封面、书名、版式我都能管到,我觉得这样挺好。”
(实习编辑:罗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