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美萍

    采访者：杨美萍

    被访者：顾彬（Wolfgang Kubin）德国波恩大学汉学系主任著名汉学家

    世界最大书展——法兰克福书展刚刚落下帷幕。有人说，这是作为主宾国参展的中国进行的最大规模的文化输出和传播活动。德国著名的汉学家顾彬彬表示，中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惜的是，尽管汉学家们一直以来在翻译和引进中国文学方面做出了很大的努力，还有很多德国人觉得，对中国作家和中国文学非常陌生，给汉学家们留下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主宾国传播形式更广泛

    杨美萍：主宾国不仅参展规模大，还可以举行一系列形式多样的活动。为什么法兰克福书展这次选择了中国作为主宾国？

    顾彬：中国的古典文学是人类最古老、最美、最了不起的文学之一，属于世界文学。它的近现代文学也同样如此，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作家比德国的文学家都要现代得多，因为那时候的德国拒绝接受外来文化。因此，到了1945年以后，很多德国作家需要学习现代性，而中国作家则不需要这个过程。后来德国人非常喜欢那个时期的中国文学。八十年代的时候，德国的汉学家翻译了不少中国文学作品，不仅翻译，还加以研究和学习。

    但是八十年代以后，中国的文学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你会觉得，那时的作家在语言上已经不如以前的作家了。到了1992年以后，中国的作家越来越多，出现了商业化的趋势，这也是世界文学的倾向。

    因此，可以看出，中国文学一直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一直希望中国能作为主宾国，通过这样一个更广泛的形式介绍本国文化。因为主宾国除了书展以外，还有其他一些活动，比如电影和各种文艺演出等等。

    媒体称中国应该早点来

    杨美萍：据您的观察，中国的展览产生的反响如何？

    顾彬：我以前从来不参加法兰克福书展，因为人太多。但是我听一位德国人说，今年的主宾国展览比去年好得多。

    中国的主题馆展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纸张、活字、书本、墨滴等基本图书元素的起源和发展，非常漂亮，具有艺术性，吸引的观众人数也最多。今年整个书展的参观人数达到了30万人，其中1万人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杨美萍者。

    我自己也参加了很多活动，包括和中国作家的交流。我还出席了一个学术性的茶会，主办方让我讲讲我的《中国二十世纪文学史》，我以为来20个人就很好了。但是结果来了200人，现场根本坐不下，很多人都坐在地上。看得出来，德国的普通老百姓对中国的文学和文化还是很感兴趣的。

    杨美萍：当地媒体是如何报道这次书展和中国的展览的？

    顾彬：当地媒体的报道很多，有的电台、电视台还专门组织了研讨会。

    其实就算是平时，我们也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关于中国的新闻。所以民间对中国的了解有所提高。但我必须承认，德国有一些媒体和它们的杨美萍者报道很片面，而且根本不懂得中国的具体情况。

    每次看到这样的报道，我都会给他们写读者来信，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告诉他们，冷战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更加开放，进行更多的交流。

    不过也有一些比较客观的媒体，例如 《法兰克福汇报》，它就认为中国应该早点来。

    中国诗人比德国诗人还火

    杨美萍：欧洲方面如何看待中国作家和中国的文学作品？

    顾彬：其实在德国，目前最受欢迎的是能告诉你怎么过日子的书。因为随着社会的发展，宗教的地位有所下降，但是人们还是需要别人的帮助，所以那些能够解决他们思想上、灵魂上的问题的书，特别畅销。

    中国作家也吸引了不少读者，比如余华、莫言、卫慧、棉棉等等，他们的书都卖得不错，中国诗人陈永明的书比有些德国诗人的作品卖得还好。有些德国人还认为，中国有世界上最好的诗人。他们的诗很复杂，翻译的时候真的让我很头疼，但是读者认为他们的作品对今天的生活很有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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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美萍：有人说，这是中国一次大规模的文化输出和传播，你觉得它是否起到了这样的效果？

    顾彬：我想，这应该过一两年再说，现在还很难看出它的效果。但是我觉得，通过这样的交流，中国文坛也许会有些变化。

    我的思想也会产生一些变化。我最近几年对中国文学提出了不少意见，比如莫言和余华，虽然我们私底下是朋友，但我还是批评过他们。可是德国读者很喜欢他们。不过，我很高兴听到这些不同的意见。如果永远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是有问题的。他们的意见也可能改变我看问题的思路，说不定，过两年我对中国文学又会有新的理解。

    中国作家需要提高外语水平

    杨美萍：这次书展你有没有令你不满意的地方？

    顾彬：有一点让我觉得很意外，当地的不少杨美萍者认为，对他们来说，中国文学和中国的作家还是很陌生。但是德国的汉学家翻译了大量的作品。我自己研究了40年的中国文学，翻译过的作家说不定也有上百个了，翻译过的书肯定不下50本。中国各个时期最受欢迎作家的作品在德国市场上都买得到。如果他们想了解，应该很容易。但是他们居然还是觉得陌生。这是个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另外，虽然我的这个观点在中国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很多作家都不同意，但我还是要说，中国作家需要提高外语水平。这次书展也举办了一些和中国作家的交流活动，但是一方面，这些活动大部分并不在书展场馆，而是在法兰克福文学中心举行，所以参观者很难在现场和他们交流。另一方面，这次来的中国作家几乎都不会说外语，所以德国作家和读者没办法跟他们畅快地聊天。这可能是有人觉得他们陌生的一个原因。

    杨美萍：您对中国文坛还有什么建议？

    顾彬：我觉得，中国现在有些作家出书太快太多，语言上有些随便。这和德国作家截然相反。中国一些作家几个月就能出一本书，但是德国作家每天差不多只写一页，他们的语言是很严谨的。我最近要出版一本书，不到一百页，但是我写了三年。

    十九世纪有一个法国作家说过，如果你想做一个非常好的作家，你先沉默20年。你这20年应该继续写，但东西可以不发表，放到抽屉里头，如果二三十年之后，抽屉里还会有好的作品，那才好。20年可能太久，但是想要成为好的作家，真的应该学会沉默。

    （编辑：李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