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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特·塞林格谈塞林格遗稿

2019-03-25 11:05:18来源:澎湃新闻    作者:盛韵

   
J D 塞林格在出版《麦田里的守望者》及几部中短篇小说之后,拒绝公开发表直至去世,也从不参与任何文学活动,成为美国文坛最著名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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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特·塞林格(澎湃新闻 蒋立冬 绘)


  采访者:盛韵


  受访者:马特·塞林格


  马特·塞林格(Matt Salinger)继承了父亲的幽默,一落座就说:“我知道你们最想看的是我爸,非常抱歉现在只能看看低配版的我了。”曾经出演过《美国队长》(1990)的他身材颀长,风度翩翩。


  J. D. 塞林格在出版《麦田里的守望者》及几部中短篇小说之后,拒绝公开发表直至去世,也从不参与任何文学活动,成为美国文坛最著名的“隐士”。这一特殊现象引发了许多解读和过度解读。与他亲近的人都极为保护他的隐私,不与外界分享他的生活,而爱探听八卦的人往往没有可靠的信源,只能天马行空地猜测。有人说他在家里放了一把猎枪随时准备威胁前来偷拍的狗仔,也有人说他常常会邀请读者到家里一聊就好几个小时。马特说:“我父亲只是选择过一种并非大众期待的生活而已。他不是隐士,他会出门旅行,去餐馆吃饭,特别喜欢给人写信。”2010年塞林格去世后,马特开始着手整理父亲留下的素材。伟大的塞林格原来一直在写写写的消息传出后,又大大吊起了文学圈的胃口,关于他的纪录片和传记电影相继问世,对其未出版的文字也有各种版本的说法。在塞林格百年诞辰之际,马特应译林出版社之邀来到中国,与读者分享第一手的权威信息。在谈到目前的工作时,马特说:“我为父亲做的这些完全是出于爱与尊重,很多美国人不是这样,我想也许这种感情对中国人来说更容易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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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作品集:《麦田里的守望者》《九故事》《弗兰妮与祖伊》《抬高房梁,木匠们;西摩:小传》,译林出版社,2018年10月出版


  听说您近十年全副精力在整理父亲的遗稿,能不能介绍一下进展?


  马特·塞林格: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读完全部。我要面对的是他超过半个世纪写作生涯的素材——如果你能想象一个人每天写作五个小时,这样持续了五十、六十甚至七十年。这些素材性质多样,有些有顺序,有些则散落得到处都是。


  那您打算在出版时用何种方式呈现呢?会整理出一些短篇或者故事吗?


  马特·塞林格:我不会把它们编成短篇,因为大部分素材并不是故事的形态,很多是笔记。我没有打算谈太多这些材料的内容,因为我还在发现探索中。我得先把它们统统输入电脑里,等最基础的工作完成以后再考虑下一步。


  您亲自录入吗?没有雇一个秘书帮忙?


  马特·塞林格:我都自己做,因为这个工作太棒了,我经常笑得前仰后合,当然有时候也会掉眼泪。我谈这些事的时候得特别谨慎,因为我已经不太了解当下的媒体操作,最近《卫报》来采访我,我和记者聊得很愉快,措辞也很慎重,记者的稿子写得也挺好。但是稿子发表前进入了一系列编辑流程,有些编辑管删节,有些编辑做摘要放到社交媒体上,最后定的标题也不是记者自己写的,大标题下面有一句导语:“在J. D. 塞林格百年诞辰之际,他的儿子首度发声谈《麦田里的守望者》作者的生平,并确认将有未发表的作品问世”,“作品”还用了复数,我看到简直要疯了,我从来没有用过复数的“作品”这个词,因为这暗示会有多篇具体的成型的作品。我认为“素材”是目前用来描述这批文字的比较准确的词。


  肖恩·萨莱诺(Shane Salerno)先是写了一本糟糕的传记,后来还拍成纪录片《塞林格》(2013),还在结尾信誓旦旦说“2015-2020年间这些作品(特指考菲尔德家族和格拉斯家族的家族史——编按)会陆续出版”……我从来没有如此的计划,这些复数的“作品”根本不存在。


  那么假设这些素材将来问世,会保留原始形态,笔记就是笔记,片段就是片段,对吗?


  马特·塞林格:是的。你肯定知道,我父亲不喜欢任何人改动他的文字,标点符号也不可以。


  您觉得离问世还要多久?


  马特·塞林格:以目前的进度看,一两年肯定做不完,但应该不用等十年。如果按我自己的意愿,可能根本不会有时间表,能给读者惊喜更好。但今年是我父亲的百年诞辰,美国、英国、中国的出版社都来找我,有各种计划;同时我也觉得应该给塞林格的读者和粉丝一些权威的说法,而不是任由不负责任的胡说八道、或是异想天开耸人听闻的谣言大行其道。


  您的电脑大概是当下美国文坛保护级别最高的机密。


  马特·塞林格:我有三个硬盘备份,都用了很复杂的加密。


  您父亲与《纽约客》的关联很深。《纽约客》有没有跟您提过要优先发表部分素材的意向?您很早就认识大卫·雷姆尼克了对吧?他八十年代就采访过您……


  马特·塞林格:大卫是我在普林斯顿的学长。他的确跟我说过,如果我打算公布任何素材,可以先跟他联系。我自己感觉是和《纽约客》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来我家做客的很多人都是《纽约客》的,我也认识他们的孩子。


  今年下半年我还计划在纽约公共图书馆做一个关于我父亲的主题展览,我父亲特别喜欢那个图书馆,他笔下的人物也喜欢那个图书馆,这就跟《纽约客》与他的关系差不多。所以如果要在刊物上发表素材,肯定会优先考虑《纽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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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D. 塞林格


  您第一次读父亲的作品是什么时候?


  马特·塞林格:我很小就去寄宿学校了,七年级的时候(编按:十二三岁)我妈开车送我去学校,我怕语文课上万一要教《麦田里的守望者》,没看过可不行,就在车上一口气看完了。我一边看一边笑,肯定要比普通读者笑得更厉害些,因为有些地方一看就是他平时的腔调和想法,只有他会那么写。可惜我上完七年级、八年级、九年级,每次都没教《麦田里的守望者》,我以前觉得是老师们太照顾我的感受了,后来想想也可能是他们怕被我抓住哪里讲得不对。


  很多评论都说比起真实的家庭,您父亲笔下的格拉斯一家才是他的真爱。您怎么看这种说法?


  马特·塞林格:油腔滑调,蠢而不自知,张口就来,这是懒惰的表现,却要装得好像挺聪明的样子。我父亲在一处笔记里提到过,他有些担心我妈或者别的想跟他生孩子的女人(但除了我妈他并没有跟别的女人生过孩子)会觉得他爱格拉斯一家胜过爱他们。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对孩子充满了爱,我从来没觉得受了冷落或比不上谁。


  您父亲留下的素材里有格拉斯一家的新故事吗?有没有新的人物?


  马特·塞林格:我不会用“故事”这个词。素材里有不少关于格拉斯一家的内容,其余的就是一些笔记、观察、对其他作家的看法,还有不少宗教的内容。


  关于宗教,您父亲是不是对禅宗、佛教、道教特别感兴趣?


  马特·塞林格:是的,可惜很少有人花力气去研究他感兴趣的宗教或哲学思想。他在书里写过印度的吠檀多,印度哲学家维韦卡南达。我来中国之前正巧看到他的笔记里有这么一句:“印度教的广度、深度、多样性、精彩程度和惊人的原创性在我看来是无可比拟的。然而,我更喜欢它在中国和日本的分枝。”(The range, depth, variety, brilliance, and stupendous originality of Hinduism is, to me, incomparable. And yet, I’ve always felt less comfortable with it, than I have with its outgrowths in China and Japan.)他对六祖慧能特别有兴趣。我还找到了一张1980年代他保存的剪报,内容是中国人的饮食习惯:以素为主,辅以米饭和面,吃肉不多。那个时候中国已经开始西化,文章作者很担心中国人很快会得西方人容易得的种种病。


  我来的飞机上旁边坐着一个商人,他说:“你一定会喜欢上海的!她是中国最西方化的城市!”我反问他:“这一定是好事吗?”我父亲钟情于古代中国的文化、文学、宗教、灵性,这些可能在当代已经失落了。我希望等这些素材问世时,你们会发现里面有很多很多关于古代东方的内容,也许能够重新点燃年轻人学习古代文化的热情。


  我父亲还喜欢日本的俳句,有人说一张画能顶一篇千字文,如果你读芭蕉的俳句,有时候会觉得一首诗能顶一百本书。


  我父亲最恨写评论的,没有一个评论家能让他喜欢。他觉得一个作家不应该写文章评论别的作家。


  那他肯定很讨厌厄普代克这样特别爱写评论的作家吧?


  马特·塞林格:哦他可讨厌厄普代克了,而且很庆幸自己活得比厄普代克长,后面的话我还是不说了。


  倒是有不少评论家把塞林格的隐居归结为战争创伤,把他对东方宗教的兴趣也归结为治疗心灵创伤,把《抓香蕉鱼最好的日子》里西摩的自杀也归因于此。您怎么看这类分析?


  马特·塞林格:彻头彻尾的编造。他当然在战争中看到很多悲惨的情状,经历过可怕的事情,这些都证实了他对人性阴暗面的想法。你不可能在看过集中营的惨状后,不去想是什么样的恶魔创造了这样的系统。作为一个追求真相的艺术家,你会睁大眼看,把一切都吸收,然后慢慢消化。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创伤的一面,当然我知道这可能是我作为儿子的一面之词,因为我不想把他看成一个残破的人——也许我不是最合适讨论这个话题的人。我跟他谈及战争的时候,他说他讨厌点名,讨厌列队,不喜欢一切纪律严明的制度。他从小就不喜欢权威,不管是老师、家长还是政府,他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我最近看一本讲一战的书,有一句话印象很深,“当你亲眼见过残酷的暴力,对美就会加倍珍惜”。我读到这里就哭了,因为想起父亲。


  对《抓香蕉鱼最好的日子》,我的理解是,西摩·格拉斯一想到要跟那样一个只顾自己的女人过日子,还不如不活。


  听说您负责的基金会对译文的挑选特别慎重,那么对您不熟悉的语言,如何确保译文达到了要求呢?


  马特·塞林格: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我能说比较流利的法语,所以对法语译本,我就挑那些比较难译的段落去抽查。审阅中译本的过程非常有意思,我个人特别喜欢《弗兰妮与祖伊》,丁骏的译本是最新的,我找到一个耶鲁的懂中文的教授朋友,请他帮忙看一看,他看完觉得很好,然后又推荐了一位年轻中国学者跟我直接联系,我把那些繁难段落挑出来请他看译文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之后我们和丁骏进行了长达两年的邮件往来和讨论。过程很辛苦,但我觉得成果是令人满意的。


  我心目中的理想译者应该有一些演员的成分,要能把自己放进角色的情境里,模仿他们的口气,要有幽默感,要心胸宽阔,但又不能自大,不能让自己的表演欲超过角色需要你表达的程度。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语言风格,您觉得经典小说的译文应该每过十年或二十年就更新换代吗?


  马特·塞林格:我不觉得。因为每部小说都是特定年代的产物,如果你觉得某部小说对当代读者来说有缺陷,那就重写好了,不过那就成了另一部作品。当然就像电影改编有时能够超越小说原版,大概也有罕见的译文比原文令小说变得更精彩的例子。但是对于经典小说来说,译者还是应该完全地为作者服务。比如《麦田里的守望者》,就不应该用本地土话翻译,有一个俄语译本,以我非常基础的俄语水平也能看出这个译本糟透了,译者用了很多街头土话,好像现在流行的帮匪说唱风似的,我很不喜欢。


  您父亲喜欢的作家有哪些?他爱看电视吗?


  马特·塞林格:我只能说他阅读非常广泛,不同背景和风格的作品他都看,他既喜欢佩妮洛普·菲茨杰拉德、P. G. 伍德豪斯,也喜欢约翰·巴肯。有些电视节目他很喜欢,比如HBO的《黑道家族》,他觉得很写实。我以前当演员的时候,他经常鼓励我,给我建议,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也想过当演员。他很喜欢写信,他的信写得太好了,我每次收到他的信都看上好几遍。他有次出门旅行碰到一对夫妇相谈甚欢,后来保持了十几年的通信。也许将来我会出版一本他的书信集。


  (编辑: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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