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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声音不光要真实

2014-03-26 10:55:47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

   

作者:张璐瑶 

  采访者:张璐瑶
 
  受访者:贾平凹
 
  从《废都》到《带灯》:写作环境好了
 
  记者:记得您说过,您的作品必须要有原型,这是一种写作习惯。《带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原型是大山深处一位女乡镇干部,能不能谈谈创作这部小说的过程?
 
  贾平凹:写完《古炉》之后,有段时间没事干了。我写完一部作品,就习惯去下面跑一跑。一方面要跑最繁华的一些大都市,一方面跑最偏远的乡下,这样比较能准确地把握中国目前,尤其在转型时期的真实社会状况。
 
  写完《古炉》之后,我去了陕西、河南、甘肃等周边的许多县城、镇子采风。跑着跑着,我就跑到了《带灯》中写到的地方,也遇见像“带灯”这样的一个乡镇干部,跟着她跑了好多地方,她每天也跟我说很多东西,慢慢地,我对乡镇政府大院的日常工作都非常了解了,就产生了写作的冲动。
 
  我写作有一个习惯,就是必须要有原型,就像打基桩一样,必须有一个桩扎进去,我再围绕这个桩来想象,作品就不至于虚起来。这个镇的素材并不足以撑起《带灯》,于是,我又回到老家,了解了我家乡的很多情况,把这些都集合在一起,写了《带灯》。
 
  记者:《带灯》里的樱镇就相当于您看到的中国乡镇的一个群像。
 
  贾平凹:对。樱镇是相对虚构的。我把我见过的乡镇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综合起来,最终完成了文学里的樱镇。不过,里面的材料虽不能说100%是有来历的,起码90%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至于小说中展现的故事,是在原型的基础上做了文学加工。
 
  记者:《带灯》中描写了很多乡镇干部维稳、民众上访的故事,这类题材还是挺敏感的,出版的时候有障碍吗?
 
  贾平凹:没有。刚开始我也没想着《带灯》能出版。但作为一个作家,我看到、知道社会上有这种情况,就应该把它写出来。对于我个人而言,我觉得我有责任把它写出来,我要把我想写的东西写出来,不能在写作的过程中,就因为害怕这样那样而放弃了。写的时候,也必须要很真实、很诚实,而且一定要投入真情,这样才能给这个社会做一份记录。一旦写出来,能不能出版,就是报社、出版社的责任了。
 
  《带灯》写出来之后,挺受欢迎,也多次获奖。我很宽慰,《带灯》也是幸运的。
 
  书和人一样,一本书一旦生成,也都是有命运的。《带灯》“出生”的时候命好一些,不像当年的《废都》,一生下来,受的磨难就特别多,命不好。我从20多岁开始写作一直到现在60多岁,我亲身体会到,现在的写作环境比起当年,确实是好得不能比了。
 
  有那一种光比没有那一种光强得多
 
  记者:《带灯》的主人公带灯是一个善良、有想法的乡镇女干部,跟一些传闻中的乡镇干部形象很不一样。
 
  贾平凹:乡镇干部是社会的最基层,直接和老百姓面对面。很多社会的危机都是通过最基层的干部爆发的。实际上,他们承担的压力特别多,还特别辛苦。而他们的社会地位比较低下,工资待遇也特别少,做得不好老百姓要骂,工作做不好上面又要批评,他们就夹在中间。
 
  书里面,主人公带灯就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的命运就是佛桌边燃烧的红蜡,火焰向上,泪流向下。”佛祖是神圣的东西,乡镇干部在为国家服务,他们的工作也是神圣的,但他们的光焰向上的时候,烛泪却是向下流的。
 
  现在,有些乡镇干部对老百姓存在专横、不负责任、态度蛮横、漠视等作风危机,但设身处地来想,如果我是一个乡镇干部,在带灯所处的樱镇,面临同样的一些事情,我会怎么做?怎么想?这样一想,就越发觉得带灯的不容易。她也得哄老百姓,也得训斥老百姓,有时候也得撒很多谎,想很多办法应付上边,也应付下边,但她的心是善良的,她总想在社会中有所作为。在现实中的这些乡镇干部中间,如果有一个像带灯这样的人,那就相当了不起了。
 
  记者:主人公为什么叫“带灯”?
 
  贾平凹:“带灯”原来叫“萤”,就是一个萤火虫。萤火虫的光不是外来的,是自己在发光,很小,就照那么一丁点儿。在小说的结尾,樱镇出现了成百上万只萤火虫,于是产生了好多光亮,虽然微弱,但在黑夜中,有那一种光,总比没有那一种光要强得多吧。
 
  记者:带灯最后也被领导处分了,受了好多委屈,在小说开篇里提到的“樱镇的虱子”又回来了,这好像又是一个循环的开始。这样的结尾想表达什么?
 
  贾平凹:小说最后写道,河面上出现了很多萤火虫阵。这也是一种象征,预示着在这种环境下,带灯虽然受到了好多委屈,沉下去了,但她的精神,对后来人的启示,对这个社会发出的呼唤,有更多人看到了,也是想给人一种希望吧。
 
  “出去吃顿好的”对写作也是一种激励
 
  记者:具体到文字上来说,《带灯》的写法和《秦腔》、《古炉》不一样了,您在后记中也提到,您有意在学习西汉时期的文章风格。
 
  贾平凹:不同的内容决定了不同的写作风格。《带灯》分了许多小节,有的小节甚至就一两句话。最早我决定用这种方式写《带灯》,是因为看了《圣经》。
 
  我不是要写一个具体的故事,而是要表现这个乡镇的方方面面,这些小节就能把这个小镇社会的很多面都给摇开、铺开。
 
  小说里还穿插了很多带灯写给元天亮的信,都是非常抒情的内容,这又增加了一种另外的气氛,适合更年轻的人去读。要插入这部分,也只能采用分节的方式去写,如果用以前写《古炉》的写法,这就没法解决了。
 
  记者:这种转变对于您而言,难吗?
 
  贾平凹:肯定有难度。以前没写过这种,就想着行不行,写的时候又有一种兴奋感。但要比原来有所突破、提高,比较难。
 
  人们说这部作品比那部作品好一点,也只是好那么一点点,突破了一点点,但那一点点就特别难,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微不足道的,而自己会知道哪儿有改变了。这种改变也让我很兴奋,毕竟我还能突破一点点。
 
  记者:准备写《带灯》的时候,您说您听到了一个声音说:“写了几十年了,如果还要写,你就要为了你,为了中国当代文学去突破和提升。”当时的压力还是挺大的吧。
 
  贾平凹:写作过程中要不停地给自己鼓劲儿,自己要给自己鼓掌。写作毕竟是一个耗时几年的漫长过程,一个作者几年写一个长篇,几年都不挣钱,付出特别多。这期间,人容易疲劳,丧失自信心。我只能跟自己说:“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于是,我就不停地给自己写条子,不停地给自己鼓劲儿。这个过程就像两万五千里长征,要不停地有刺激、有鼓励才能坚持下去。实在没办法了,哪怕出去吃顿好的,对自己也是激励,不然还真的坚持不下来。
 
  农村题材或许会慢慢消失
 
  记者:您曾说,写完《带灯》之后,更了解中国农村了,可不可以谈谈您的收获?
 
  贾平凹:现在农民的生活,和上世纪50、60、70、80、90年代都是不一样的,温饱问题基本上都解决了。现在农村所出现的问题,基本上都是病、灾。
 
  城镇化发展很长时间以来,重心都在发展城市,国家一直提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我也经常发感慨,谁来建设?你走到大江南北任何一个农村里去,都没有年轻人,都是老人和孩子在那儿坚守。不是建设,仅仅是守着。
 
  农村的危机就是没有人,年轻人都不回去了,这是最大的危机。
 
  记者:这种冲击会不会对您创作农村题材的作品有影响?
 
  贾平凹:肯定啦,很可能多年后,农村题材会越来越少。现在的农村题材作品,80后、70后跟我们50后写的就不一样了,农村已经在发生变化了。欧洲如今的乡土文学就是田园文学,或许多年后我们现在的农村题材作品也会慢慢消退消失了。
 
  记者:这样一个大环境下,乡土文学还有市场吗?
 
  贾平凹:当然有。现在中国流行反腐题材的官场小说,有多少腐败分子看?乡土文学严格来说,主要读者也不是农村人,而是城市人。就像我写张三,但我希望李四、王麻子都来读,都来关心张三。
 
  记者:您现在对农村的情感跟20年前有什么不一样?
 
  贾平凹:二十年前的好事情是大家都追求好生活,虽然来到陌生的城市,想到原来的那个乡村还是贫穷落后,还是活得不自在,但大家都来到城市,宁愿在城市里过很简单的生活,也不再回到乡村,对农村的感情也慢慢淡了。父母在的时候对那里还有一丝牵挂,一旦父母不在了连牵挂都没有了。所以说对于农村的现状,我还是有许多想说、想交流的东西,也有很多很茫然、很无奈的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办。
 
  记者:不少批评家提到, 50后作家没法写都市小说,因为他们的根是扎在农村的,是乡土味的,只有70后80后作家才能写出优秀的都市文学作品。您怎么看?
 
  贾平凹:确实是这样。50年代还是农耕思想为主,那个年代的作家更了解在当时中国社会的情势下的农村,也包括当时的城市。所以他的生命里面、血液里面,关于那些东西的元素就太多了。而且一个长期写农村题材的作家,到50岁、60岁才去接受一个新的东西,不一定能写得特别好。每一代作家都有他的使命。
 
  记者:您的使命是什么?
 
  贾平凹:我的使命就是把我经历过的事情我来把它写下来就对了。我不指望啥都会写,比如城镇小说咱就写不了。
 
  创作初期尤其在意文学批评
 
  记者:很多人说,《废都》是您最有争议的一部作品,也是最好的作品之一,您是怎么评价的?
 
  贾平凹: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一部作品就像自己生的孩子,孩子有出息你要为他骄傲,没出息你也得疼他。《废都》是我不到40岁时写的,跟后来写的《秦腔》、《古炉》、《带灯》相比,《废都》更有激情,但写作的技巧、节奏的把握、语言的运用,还不成熟。而后来的书,写得更沉稳,但却没有当时的那股冲劲儿了。很矛盾,但它们横竖都是我的孩子,虽然出息不一样,命运不一样,还是得操心。
 
  记者:《废都》刚出版时非议很大,这么多年过去,大家又重新发现了它的好,有人说,这只是当时大家对文学作品的接受和欣赏程度还没到今天的水平。
 
  贾平凹:作家写东西要懂得思考,思考中就会有一些前瞻性的东西,这些东西往往容易和社会发生摩擦。人们总是一窝蜂地来阅读,很多作品在当时很火爆,过后又被人们遗忘。文学作品应该慢慢读,慢慢看。作品中的人性,表达和反映的内容,都是好东西,要细琢磨,有的人却像猴子掰苞谷一样,掰一个扔一个。
 
  记者:您会在意当下的文学批评吗?
 
  贾平凹:当然在意。尤其在创作初期,骂得太厉害了就把人打击了。这就好比在街上走路,路边好多草,你不经意就把那掐掉一个草尖儿,这棵草想再长一个新芽就特别费劲。如果是一棵长大的树,你砍一斧子或许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小苗子,一掐就完蛋了。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年轻的时候,谁批评我我也不高兴,很委屈。一旦走了作家这条路,面对评论家,你是没话语权的。你要是不认同他说的话,他说你不谦虚,你会受不了,但你坚持一下,时间长了,是有好处的。
 
  不能不停地歌颂,也不能一味地批判
 
  记者:您的作品总是带有一种时代气息,您怎么看文学与现实?
 
  贾平凹:搞过写作的人都知道,当下的东西比较难写。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过去是什么样子,而当下如果胡编,写出来一走样就会被发现。
 
  用文学作品写现实,需要一种责任和担当。作为作家,要关心这个时代、社会,起码要了解这个社会是什么形态,人们是怎么个生存法,大家都在关注什么东西。
 
  在表现的时候,一定要真实,写的时候也要投入巨大的感情。如果对这个社会的最基层没有真知,看到好的不高兴,看到坏的不生气、不悲哀、不悲伤、不忧患,都不能把感情写到位。
 
  记者:这种真实对于一个作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贾平凹:真实的东西本身就是生命。没有真实就没有生命力。现在这个社会转型时期,有很多振奋人的东西,同时也有很多令人焦虑的东西,各种矛盾都在这个时期激化。如果深入这个社会,就能发现很多东西。
 
  小说中,带灯也说过一句话:“你了解以后,它(社会矛盾)就像陈年的蜘蛛网,动哪儿都落灰尘。”面对这种现象,每个作家就应该有自己的思索。既不能不停地歌颂和表扬,也不能一味地否定、批判。你怎么观察、把握这个社会,是一个作家很重要的素质。
 
  在现实生活中,一个人老主持公道,就有德、有望,公道主持得好,人们就说这个人“德高望重”。作家在面对转型中的中国社会时,也是在说出公道话。这个公道话建立在国情、民情、实情的基础上,作家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定要面对真实的社会发出自己独立的声音,不光要真实,还要有真知。
 
  (实习编辑: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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