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妍妮
采访人:陈妍妮
被访人:郭敬明
出生在20世纪80年代的人,目前在中国超过2亿。他们被统一称为“80后”,人们喜欢用“小皇帝”、“叛逆”、“脆弱”、“啃老”、“蚁族”等等字眼来形容他们。
出生于1983年的郭敬明,今年27岁,是这2亿分之一,他为自己添加了新的标签:“80后代表作家”、“出版社副主编”、“传播公司董事长”……
抄袭、炫富、炒作……17岁开始,一个少年的成长路上羁绊如影随形。转眼十年,少年已趋而立,当质疑又袭来,他已练就了一身淡定的本领,并且他更加地自信:“我们那一代非常幸运,推出了一批80后作家,但是那个时代过去了,不会再有第二个郭敬明。”本报记者近日在上海独家专访了郭敬明。
[NextPage]作家郭敬明
自信·成长·跨界
“奇幻小说相比战争什么的难写多了”
“让孩子看一本书,哪怕很肤浅,也比让他把时间用在玩游戏上好得多”
“我17岁出道就让我去忧国忧民,那也是太拔苗助长了”
郭敬明的出道10年纪念作品——奇幻四部曲之一《临界·爵迹》上册已于上月底全国首发。200万册的首印量,打破了中国出版界的纪录。十年中,他一次又一次地问顶图书销售排行榜冠军,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印量。美国《纽约时报》曾报道:“现今,中国最成功的作家是青春偶像作家郭敬明。 ”而郭敬明似乎对一切云淡风轻:“一个人可以靠运气红一阵子,但是有谁能光靠运气红上十年?”
陈妍妮:你希望读者在你的新书中看到哪些不同以往的东西?
郭敬明:《幻城》只能算是一个稚嫩的、披着奇幻外衣的情感故事。而《爵迹》的故事框架是《幻城》的5倍。奇幻小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去构建一个拥有完备体系的虚拟世界。我要去无中生有这个世界里的人们怎么获取收入?他们的信仰?他们的政治体系?需要我的写作实力和阅历的积累,这些相比战争场面什么的难写多了。
陈妍妮:你的书主要的受众还是年轻人,你希望他们能从你的书中学到什么?
郭敬明:让孩子坐下来看一本小说,哪怕内容很肤浅,也比让他把时间用在玩游戏上要好得多。我希望他们能通过阅读我的作品,培养一种阅读习惯。这样随着年龄增长,他们也会去看托尔斯泰、博尔赫斯。
陈妍妮:你会一直为青少年写青春文学?
郭敬明:我觉得作家不能去选择你的读者,你写完一本书,你很难决定哪些人在看。我高中的时候也会看余华,莫言。你不能因此说他们的作品也是青春文学。我觉得我到了什么年龄,我就写什么故事。这和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有关。
陈妍妮:复旦大学郜元宝教授看过《爵迹》后,指出了你的不少语言问题。
郭敬明:我觉得郜老师指出的问题有道理。我为此又重新在语言和情节上进行打磨,基本上重写了我的故事。事实上,现在大家看到的书和之前在《收获》上连载的不太一样,这就是我修改的结果。
陈妍妮:除了文字,你的作品也会经常被评论为缺乏对社会的责任和使命感。
郭敬明:这是一个成长过程里的事。我17岁出道就让我写国家的、社会的变革,让我去忧国忧民,那也太急于拔苗助长了。不是每个作家都能成为伟大的作家,这需要过程。
陈妍妮:您觉得这些质疑对你不公平?
郭敬明:我还是希望大家能看了我的作品再做评价。你们只要看就可以了,你看了以后可以说我写的很差,我可以改。但是不能看都没看,就用对我17岁时的认识,来评价现在的我,这很不公平。
陈妍妮:你曾经说过,很希望获得茅盾文学奖?
郭敬明:是当时有记者问我,如果获得茅盾文学奖会不会开心,我说我当然开心。就像球员可能拍一个广告赚很多钱,但是他还是最希望得世界杯。[NextPage]
陈妍妮:会不会最终放弃文学,完全投身商业?
郭敬明:只要我有精力顾得过来,我还是会坚持。有一天我的故事都写完了,我就不写了。
商人郭敬明
精明·财富·孤品
郭敬明一手创立的柯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位于上海南京西路旁的一处闹中取静之地。在这里他主编了有“中国青春文学第一刊”之称的《最小说》。举办了“THE NEXT 文学之新”比赛,这项比赛通过层层淘汰的选秀模式,来选拔新人写手。从2006年至今,郭敬明的公司已签约新晋青春文学作家50位,在最新的中国青春文学图书排行榜前30名中,有25席来自他的旗下。这些战绩为郭敬明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当然也有炫富,炒作,抄袭……不光全是光荣!
陈妍妮:出版业的商业运作你是怎么学会的?
郭敬明:人只要有兴趣,有欲望,就会去学,刚出名的时候已经开始和出版社协商,我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封面,用什么纸张和字体印刷,我还会追问成本,慢慢的就接触到很多出版的环节。
陈妍妮:作家和商人,哪个让你更快乐?
郭敬明:都快乐,当作家更多的是个人的成就感。你可以很轻松的在历史上留名。但是,不可否认商业化,房子,车子这也都是我人生价值的体现。
陈妍妮:那你是怎样看待文学和商业的关系的?
郭敬明:别人为什么不买你的?不好看呗,或者我看不懂呗。但是你不能因为很多人喜欢我的书,你就说它不是文学,没人看才是文学?这样连文学的意义都改变了。我所做的商业的事情是我可以接受很多采访,出席很多活动,这些都是为了让更多人关注我的书,我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把我的酒坛子搬到巷子口来卖,但是你可能因为不想搬,没有力气搬,就没有这么做,那你不能因为我的酒都卖出去了,还说我的不是好酒。
陈妍妮:也有评价认为,你写的书畅销是商业化运作的结果?
郭敬明:你做的大家是看得到的,包括我的书每年都是排行榜第一名。如果就是纯粹靠商业运作,你再用这套模式运作第二个郭敬明看看。
陈妍妮:那还会有第二个郭敬明出现吗?
郭敬明:我觉得很难,首先,你要写的好。第二,你要懂得商业。第三,你身上也要提出很多东西,比如你可能要长得好看,不然你光写的好,也不能成为偶像。另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我刚出道时的那个社会环境。我是那个时代的宠儿,是那个时代赋予了我成名的机遇。那个时候青春文学才刚开始,我们那一代非常幸运,推出了一批80后作家,但是那个时代过去了。我乐得让大家认为我就是商业炒作出来的,越多的人低估我,我越能占有这个平台和市场。
陈妍妮:现在出版领域,你有点孤独求败的感觉了?
郭敬明:青春文学领域里有一点吧。我还是希望,郭敬明在这个市场只是一部分,我希望这整个行业更欣欣向荣。这个市场就我一个人,那是很可怜的事。只有自己在努力,你和谁打啊?
陈妍妮:但是现在,商业化、财富、炫富都是批判你的理由?
郭敬明:这不重要,村上春树、J·K·罗琳,哪个不是既有钱又有社会地位,这体现了对文化的一种尊重。凭什么房地产商能赚大钱,辛苦写作的作家就不能?我要给人一种希望:作家可以赚钱,可以买房买车,这样才会有人继续坚守在这个行业,让对文学有抱负的年轻人心无旁骛地写作。我希望有一天,别人能回过头,看到郭敬明给出版界带来了什么新气象。[NextPage]
陈妍妮:你最近也有签约天娱,是想涉足娱乐业了吗?
郭敬明:签约天娱是想深度开发我的小说,比如拍成电影电视剧。最近他们的贺岁剧《丘比特来电》也是我们的团队在做剧本,做创意。将来也会有更多的故事进行这样的运作。但我本身不会要去拍电影,唱歌。
陈妍妮:能透露一下,接下来有什么商业规划?
郭敬明:希望公司越做越大,我想给中国的出版业做出新的变革。制作出一些列的畅销书和作者。无论大家现在怎么批评我,但是这个业内的人士会看到我的贡献。这个行业很夕阳,没人看书,大家都不做就变成了文化沙漠。所以还会坚持下去,并且做到最好。公司将来也可能涉及别的领域,比如房地产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我感兴趣,有吸引我的地方,我就会尝试。
偶像郭敬明
达人·潮人·做人
郭敬明说自己的时间表是这样的:8点半:起床9点半:上班 上午:开例会和员工对流程 下午:做策划,开会 下班:晚餐和人谈合作,聊业务等回到家里了再写作。如果是在宣传期,就会全国到处跑,上很多通告。
成功的事业塑造了一个非凡的郭敬明,但在那以外,关于郭敬明,很多人聒噪的是他的身材、样貌、自拍照还有接下来这个:助理在采访后拉住记者说:“你可以将合影发来给我们处理一下。这样才会更好看一些,哦当然如果你不反对,我们也可以帮你修得更好看哦!”可惜的是,因为网络关系,最终我们呈现了最真实的记者和郭敬明的合影(见C01版)。
陈妍妮:当了老板后会不会影响创作?
郭敬明:这倒没有,创作本身还是一个独立的过程,是比较个人的状态。如果说有影响,更多的是精力的分散。别人一天工作8个钟头,我工作16个小时,把别人的一天当两天用。
陈妍妮:没有想放松一下的时候?
郭敬明:生活忙碌我现在很享受。我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如果不这样反倒不适应了。压力和危机一直如影相随,我怕别人就会说:“哦,你看他退步了! ”因为你一直是第一。不要说输给了别人,就是输给了你以前的自己,别人都会觉得你不行。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但是这种压力,会让我要求自己做的更好,呈现更好的状态。
陈妍妮:如果再遇到17岁的自己,会对他说什么?
郭敬明:更坚强些,更放开胸怀一些。那时年龄小,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很纤细,很敏感,心理压力大。
陈妍妮:现在还会很在意批评吗?
郭敬明:要看他们说的是什么。我觉得他们说的对的我会去改。很荒谬的,就不去理睬,别人吐出来的脏东西,你接它干嘛呢?我觉得我在这方面成熟了。
陈妍妮:很奇怪,关注你的人,要么非常喜欢你,要么在骂你,好像没有中间地带?
郭敬明:但是大家永远都会记住敬明的作品,郭敬明都写了什么,我小的时候看过他的书,他曾经陪伴我成长。就像我们现在想到迈克尔·杰克逊。所以我还是把更多的精力专注于自己的领域,忙自己的事情,让自己做得更好。
陈妍妮:你是名作家了,也是成功的商人,还有什么理想想要去实现的?
郭敬明:我们一直都有往前走的动力,20岁的时候我想我要成名,我要做一个很好的作家。后来我成名了,我想我要赚钱,让我的父母过上很好的生活。到24、25岁,钱多了,生活的很舒适,我就想做个公司。以前,我一直在实现自己的价值,现在我开始希望能帮助其他人实现他们的人生价值。我要对我公司的员工和签约作家负责,我要肩负起他们的人生。[NextPage]
陈妍妮:把别人的人生肩负在你身上?
郭敬明:是。现在,我给员工涨了薪水,他们很开心,我比他们还开心,因为我觉得我能够负担得起越来越高的开销,这是我的一种成就,这方面的满足感比赚了多少钱更让人兴奋。包括我现在会做很多的慈善。我相信,我到了30岁、40岁我会做得更多。
陈妍妮:现在,每次一说到你就会提到韩寒。
郭敬明:还行吧。我本身不关注,不比较。有人问到我,就讲好话,这是我的原则。
陈妍妮:有评论说,等到你们再成熟些,韩寒和你会握手言和,惺惺相惜。
郭敬明:现在也没有矛盾啊!他跟我没关系,他做的事和我做的事是两个领域的。谁规定作家只能是一个人啊?!这个市场之所以精彩,就是因为它百花齐放。有很多风格可以选择,对市场对读者都是好事,你不能说有一个人了,其他人就得去死。
陈妍妮:不能否认你们也有相互促进的方面,这边韩寒出书了,那边就一定会有人翻你的新闻来作对比。你有什么动向,这边韩寒也会被拿来说事,像是一件事物的反正面。
郭敬明:他促不促进我谈不上,他可能公开场合都会提到,大家看态度就能看出来,谁更不愿意扯在一起。对我来说很简单,我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我的心态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你们拿我跟谁比较也好,怎么去树敌也好,那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从来不拿任何人的新闻,拿任何人和我的对比来做宣传。
陈妍妮:郭敬明有一天不火了怎么办?
郭敬明:今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推迟这个日期。如果这一天到来了,就不做了,陪陪父母、妻子、孩子,养养狗。但是现在我还年轻,年轻就要有冲劲。
陈妍妮:郭敬明和妻子孩子在遛狗,你现在会去想象这样的场景?
郭敬明:都会去遥想未来的,我也不可能孤老。
陈妍妮:对你的妻子有要求吗?你的书迷一定很关心。
郭敬明:我没有太高的要求。我已经到了很高的位置,我不会对对方有更高的要求了,比如要有钱,要漂亮什么的。在一起生活不是选明星,舒服、聊得来就好。
陈妍妮:有计划什么时候结婚吗?
郭敬明:从来没想过,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出去旅游,也没有时间谈女朋友。结婚问我妈吧,我妈觉得我什么时候可以结婚我就可以,我自己不太在乎。
记者手记
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郭敬明的公司,他还没有到,在会议室里等,助理一再表示歉意,说小四最近太忙。不一会儿,助理开门进来,语气有点紧急:“有录音设备的话快打开吧,小四已经上来了。 ”话音未落,郭敬明已经踱步进来了。握手、介绍,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未平息,坐在沙发上的郭敬明先开口:“我们开始吧! ”
接受采访如家常便饭的郭小四说话速度极快,听完问题几乎不加思索,便一一作答。逻辑缜密,观点鲜明。这才想起,为何助理特别来提醒要提前打开录音。眼前的郭敬明,蓝衣黑帽皆是名牌,并没有傲慢,态度谦和。但是在他的脸上,说到溢美不见喜形于色,说到批驳不见愤愤不平,那份平静和老练几乎和27岁的年纪全不搭边。
(编辑:郭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