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丽虹
湖南作家吴茂盛近来成了焦点人物，据说是他一年半前出版的小说《驻京办》引发的“驻京办将被裁撤”这场“地震”，因此他最近接到不少匿名恐吓电话。上月，他又推出了“办”系列小说第二部《招生办》，这部揭露高校招生黑幕的作品似乎又让某些人乱了阵脚，竟在本周一《招生办》首发签售活动中上演了一场“雇人行凶”闹剧。前日，吴茂盛接受本报专访表示，揭露阴暗其实就是为了让生活更阳光，该揭露的一定要继续下去，“办”系列会一直“办”下去。
关于《驻京办》
作为鲜为人知的官场暗角
驻京办是当代社会的侧影
记者：“驻京办裁撤”消息传出后，有人威胁你，是吗？
吴茂盛（以下简称“吴”）：前几天接到过几个电话，有的威胁说“驻京办要是撤了，会有你的好日子过”，还说要狠狠教训我，当时我正好在接受记者采访。但我不是怕事的人。我做过十多年的记者，做过很多暗访。威胁者可能是我在北京得罪过的驻京办朋友吧。
记者：你对这些电话威胁持什么态度？
吴：该揭露的一定要继续下去。
记者：《驻京办》是你第一部小说，为什么选择写这个题材？
吴：这和我的经历有关。我曾是某国家级媒体驻省记者站站长，后来调回北京。因为我的工作性质，朋友五湖四海，各个层面都有。到北京后，那些朋友并没有因距离的遥远而疏远，反而联系得更密切了，因为北京的机会多、项目多、关系多，能跑出效益来。那时，朋友们活动最多的地方就是驻京办，省里的、市里的、县里的，经常去。从那开始，我迷上了赌博。说实话，我后来离开北京和写小说就与最后一次在某驻京办的豪赌有关。那次我遭遇到黑社会的“仙人跳”，输了几十万还借了高利贷。后来，听说是驻京办主任与黑社会联手做的“局”，我至今难以相信。我在《驻京办》里用了大量笔墨描写打麻将、斗地主、扎金花等赌博场景，这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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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驻京办》里的现实成分是不是非常多？
吴：是的。《驻京办》基本还原了驻京办的本身，虚构少一点，现实多一点，大概四六开。其中写到香洲市驻京办编写在京老乡通讯录《办事指南》，确实有驻京办编过《办事指南》这样的册子，它把在京工作老乡的工作单位、职务、籍贯、联系电话，各部委详细地址、办事程序、咨询电话，北京各大高校、医院、景点、交通以及飞机、列车时刻表等等，还把市直机关单位负责人、地址、电话和重点招商引资项目统统编进去了，实际上就是便于找关系、用关系。这与驻京办的工作职能有关，跑项目、争资金、疏通关系、接待和接访……各有不同的套路。
记者：驻京办产生的背景是什么？
吴：驻京办的前身就是各地在京设立的会馆，而驻京办真正登上历史舞台是在改革开放以后，各地驻京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各市、县政府、开发区、大学也纷纷仿效，最终至成千上万。这有着深刻的体制背景，当时的国家计委、国家经委、财政部、外经贸部等，掌握着大量的项目、物资、资金、进出口的审批权。对于开足马力搞建设、扩大对外开放的各省市来说，这是一批最宝贵的资源。因此，驻京办的首要任务就是与这些部门打交道，跑资金，跑项目，为本省经济发展服务，被称之为“跑部钱进”。
记者：小说《驻京办》中揭露了驻京办滋生出的种种腐败现象，您认为这是必然的吗？
吴：驻京办作为一个鲜为人知的官场暗角，其实它是整个社会的一个侧影。驻京办是真正三不管的地方，地方没法管、北京管不了、自己又不可能管自己，没有监督的机构肯定会失控，出现“蛀虫”在所难免。
记者：《驻京办》面世后，被誉为“当代《官场现形记》”，畅销数十万册，政府公务员几乎人手一本，是否对现实中的驻京办产生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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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去年某一天，一个朋友打电话开玩笑说，某县驻京办主任因我的小说《驻京办》引起省纪委的关注，被查办而进了监狱。那个主任是我很好的朋友，在北京时我经常去他那里玩，他人很实在，也很低调，然而没想到他居然伙同县委书记、县长私分了从某部委跑回的专项资金1000多万……
记者：你认为此次裁撤驻京办的决定能杜绝“跑部钱进”现象吗？
吴：恐怕不能，即使驻京办全部撤了，可能还会以其他新的面孔或形式出现。当然，驻京办并非一无是处，也有很多积极的东西，如在招商引资、政务联络、接待服务、信息调研等方面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对当地经济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关于官场小说
风险在于很多人对号入座
写作和出版都不易
记者：湖南出现了你和王跃文、阎真等一批官场小说作家，为何湖南文坛会出现官场小说热，和当地的文化土壤有关吗？官场小说创作的风险是什么？
吴：也许是吧，湖南人喜欢政治。风险在于很多人喜欢对号入座，作家张平就因此惹上官司。官场小说的写作和出版都不容易，王跃文的《国画》只有盗版的卖。
记者：官场小说就是反腐小说吗？
吴：官场小说与反腐小说应该有区别，可以说，湖南作家写的都是官场小说，不是反腐小说。其实，人不是天生的腐败分子，官员也是人，每一步走来，与环境和方方面面都有牵连。
记者：诗人出身对你的小说风格有影响吗？[NextPage]
吴：有，《驻京办》的序部分就是一首《驻京办，我其实并不认识它》的诗歌。诗歌是文学的最高形成，它能让你时刻保持空灵的思想，至少在语言上是一大优势。我从没有放弃过诗歌的创作，其实，我觉得自己的诗歌比小说写得好。
关于“办”系列
不会写《扫黄打非办》
但会一直“办”下去
记者：“办”系列第二部《招生办》刚出版，这是一部怎样的作品呢？
吴：《招生办》可以说是国内首部揭秘高校招生工作的长篇小说。它揭露了点录、补录、高校子弟生、保送生、艺考、考研、读博、留学以及招生中介、招生贩子等鲜为人知的教育界内幕，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本周一，也就是1号那天我在湖南图书城举行《招生办》首发签售时，突然有一个陌生男子现场行凶，他冲进来推了我一把，打了两拳，一拳打在我脸上，一拳被我的手臂挡住了。当时签售差不多要结束了，媒体记者大多已离开了，我正埋头签名，根本没想到有人会这样做。好在保安及时制服了他，报警后行凶者被公安拘留。后来听长沙市公安局芙蓉区巡警大队负责人介绍说，此人姓刘，有人给了他500元，让他教训我，我想可能是受招生贩子指使的。
记者：在创作这些批判现实作品时，你对可能发生的威胁和伤害有充分心理准备吗？为什么要坚持这种创作？
吴：这些威胁我并不怕。我现在的生活很有规律，专业写作，很少出门，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除了写作，很多时候是和圈内的朋友喝茶聊天。揭露阴暗其实就是为了让生活更阳光，做记者时我就一直想做个有责任感的记者。而当个有责任感的作家，我还远远不够，但我会继续努力下去。
记者：有报道说，你正创作“办”系列第三部《扫黄打非办》，能介绍一下吗？
吴：我不会写《扫黄打非办》的，当时记者朋友为了保护我的写作秘密才这么说的，比如前两部，我就是透露得过早，让同一题材抢在前面了。所以第三部写什么，还是先不说为好，但还是写“某办”。不过，我并不是怕别人写，作品好与不好，只有读者说了算。
记者：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创作“办”系列三部曲吗？你对这“三办”何以了解如此之深？
吴：可能不仅仅是“三办”，也许一直“办”下去。我有做过记者的优势，比如写招生办，我采访过3个省的招生考试院的负责人、20多个大学招生处长、数十个招生中介，资料特别全。
记者：因为《招生办》一度难产，你将书香万卷公司告上法庭索赔百万，难产是因为题材的敏感和写作的尖锐吗？[NextPage]
吴：其实是他们运作有问题，我把他们告了，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和他们解除合同。要不，如果交给别人出版，反过来他们会告我违约。现在已协商解决，不过没赔那么多。
吴茂盛，男，1971年出生，湖南祁阳人。现实批判实力派作家，归来者诗人代表人物。14岁发表作品，18岁出版诗集，中学时代被评为“全国十大中学生诗人”之一和“全国优秀文学少年”。作品曾获潇湘文学奖、丁玲诗歌奖、全国青少年新诗奖等14次奖项。曾在报社工作十年，任记者、编辑、新闻部主任、驻省记者站站长等职。著有诗集《诞生在冬天的孩子》、《无尘的歌唱》、《独旅》、《到达或者出发：编年诗选》和长篇小说《驻京办》、《招生办》。《驻京办》出版后，引起强烈反响，被誉为“当代官场现形记”，成为各大图书城上榜热门图书。
（编辑：李明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