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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访谈:通过昆曲让传统文化重现光芒

2007-08-26 21:46:19来源:腾迅网    作者:

   

      主持人:

各位网友,大家晚上好!欢迎此时此刻您关注我们读书频道为您推出的一档特别的访谈节目。非常高兴今天邀请到著名作家白先勇老师作客读书频道和您一起聊什么呢?聊他的作品还有他现在最喜欢的东西,那就是昆曲《牡丹亭》,还有昆曲艺术。白老师好,先跟网友们打个招呼吧。

白先勇:

大家好!

主持人:

我们白老师是长得是一个特别喜庆的人,身高1.78,特别挺拔的男子,特别儒雅,他是广西人,也颇能吃辣。在做这个访谈之前,白老师也是刚刚完成了一个采访任务,这次备受关注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昆曲《牡丹亭》演第100场了。

白先勇:

是的。昆曲青春版本《牡丹亭》我是总制作人,是两岸三地合起来打造的一个大文化工程,我们从2004年四月在台北首演,到今年五月的时候三年了,演了99场。这次特别到北京来,是为了庆祝第100场演出在5月11、12、13在北京展览馆剧场演出。这次是文化部主持的,是很大的一次演出。我们100场演下来,编辑了大江南北,两岸三地,美国西岸都演过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庆典。

主持人:

非常有幸,我看是前30场的观众,看完之后,感觉特别的优美,昆曲特别好,但只是我说好,我实在不太懂它里头内在的意思。咱们追根溯源,先从头开始说,您一直是著名的作家,哪一天开始,有怎样的机缘,您就突然喜欢昆曲了呢?

白先勇:

说起来好象是一种缘分,还是童年的时候,我在上海住过,正好梅兰芳回到上海演戏,演了几天戏,他平常都是演京剧的,那天都是演昆曲,我那时候是小孩,跟家里人一块儿去,都是看梅兰芳的,正好那时是演《牡丹亭》。那个时候还不太懂,可是那个时候就和《牡丹亭》结缘了,自己料不到的,没有想到几十年后自己来制作这个戏。

主持人:

可是这就奇怪了,您说您是看梅兰芳的,我们都知道梅大师是京剧大师,您应该喜欢京剧,可是怎么会喜欢昆曲呢?

白先勇:

后来我也看京剧了。很多戏我都看了,在台湾,只是看一些折子戏,真正看到昆曲是经过了几十年后我又重回上海。我1987年又回上海,看到上昆演的《长生殿》,后来我又到南京看到牡丹亭里面的两折,一则是“惊梦”,一则是“寻梦”,是这么一个缘分。

主持人:

有传闻说,白老师对昆曲着了魔了,我们想知道昆曲有什么样的魅力?

白先勇:

事实上,昆曲曾经在年轻时代独霸我们剧团200年的历史。它是那个时候的国剧,后来衰败了,但是它还是存在的,因为几百年来,它有500年的历史,几百年来已经是艺术美学上的成就,达到很高的一个程度了,它有一整套的美学的一些规律。所以我想,昆曲是经过多少人的精心打造,以前很多文人,很多音乐家和戏剧家都投入了。

主持人:

京剧您也很喜欢,昆曲您也很喜欢,您觉得,二者可比吗?

白先勇:

我想不太一样。昆曲它有几定不一样,它是一个载歌载舞的,可以说是无歌不舞。舞蹈跟它的唱腔是合而为一的,它的身段特别繁复,所以有舞蹈的美。昆曲有很重要的不同点,它的文本,很多是文学经典,所以它的文学的底蕴很深。

主持人:

从这一点来说,它的根子要比京剧深很多。

白先勇:

比如说像《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不仅是戏曲经典,也是文学经典。

主持人:

我在北大看的时候很惊叹,特别简单,这是几乎其他戏曲没有的。演员的服装特别美,更惊奇的是,尽管听不太懂,但是唱腔特别优美。您说这个,大家现在跟着您一再推广昆曲,都去看了,我们应该怎样去看这样一部戏,怎样欣赏和赏听?

白先勇:

我想美是普视的价值。我们看西方的芭蕾舞,你也许对内容不是很了解,可是舞蹈的美,大家看了就觉得很赏心悦目。昆曲,我想它是舞蹈的美,唱腔的美,文字上也美。一个美字概括了昆曲的整个内涵。所以说,昆曲,你去欣赏的话,只要它制作很精品,我想很多人都会欣赏。像我们从台北演到北京,演了99场,破了几个记录。第一是,几乎每场都是满的,差不多有15万人次,而且看的观众都是年轻人比较多,变成了有60、70%是年轻人。北大有一个学生很好玩,他说现在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看过《牡丹亭》的人,一种是没看过的。

主持人:

下次应该改一下,一种是看过了,一种是正在看的。看的大部分是年轻人,是因为我们拍的是青春版的,那老年版的什么时候会出?

白先勇:

其实老中青都喜欢我们的戏。其实我们的戏一个是美,一个是情。《牡丹亭》讲的是情真、情深、情挚。年轻人看这个戏可以认同,因为讲的是爱情。中年人可以回忆,他自己一生中也有一段。老年人他在追忆他在年轻时候,必然也有那么一段青春的时候。

主持人:

一部《牡丹亭》各种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您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推广昆曲,您算是票友吗?

白先勇:

说不上是票友,我非常喜欢这个。

主持人:

我记得您的很多作品里都有这种听昆曲的习惯。当年已经把这样一种梦想潜藏在文字之中了。

白先勇:

在不知不觉之中,我想象《游园惊梦》其实是受了《牡丹亭》的影响。那次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来制作昆曲。所以这也是很奇特的一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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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在您个人来看,《牡丹亭》也罢,昆曲也罢,您这么多年一直奔波努力,在您生命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对您的生活又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白先勇:

我之所以出来做《牡丹亭》,因为我看到了昆曲或者是传统文化的危机,那就是传承,中间有断层的危险。现在第一线的老师有六十几岁了,我做这个戏,是想马上训练一批年轻的演员接班,我们请了最好的老师来训练我们的男女主角,他们把他们的绝活儿存下来了,这是我的目的。第二,我们的观众要培养年轻观众。到各个大学里边去巡演,到现在为止,我们有差不多从北大数下来,名校都去过了。可以说大学生里边,都培养了很多人。还有我们刚刚从美国回来,到美国西岸演出。

主持人:

我看新闻发布会看了在美国的光盘,现场特别热烈。我看明显有一种文化的差异,怎么会被感染呢?原因在哪儿呢?

白先勇:

这次我们到美国去,旧金山,还有洛杉矶,还有圣巴巴拉,在加州巡回了四轮,十二场,场场饱满。在柏克莱波客来的剧场有2200场,柏克莱是美国文艺思潮的尖端地位,那里的观众都挺有水准的,有歌剧背景的,有文学背景的,那些西方人看,可以说这次是进到西方主流去了。或者是学术界,文化界。昆曲在2001年被联合国誉为人类口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杰作,是全人类的。我觉得我们昆曲的艺术的高度已经超越的地区语言的隔阂。

主持人:

真正是世界的已经不是民族的了。

白先勇:

我们没有想到在五百年前已经有那么成熟精美的戏剧,很多人是第一次看,看了以后,现场鼓掌20分钟还不走。

主持人:

在您个人推广昆曲的过程中,您觉得,最困难的是什么?

白先勇:

我想,观众要能进院来,这就不是简单的事。

主持人:

能把人吸引进来。

白先勇:

进来以后,要能坐九个小时,真的戏剧本身占主角。每次我们演出之前有很多预备的。这次到美国演出,我们有一系列的讲座,还要开一个国际研讨会,导读式的,让西方观众有一个了解。让他进来,进来以后就会迷上了,迷上了到北大去,看了第一场,第二场就追着看。

主持人:

上次那真的是第一次,特别好,是一种被震撼的感觉,看的时候特别静,特别美,整个剧情开展,你感觉你的心被它揪着走。如果我们用大侠和小妹来比的话,她就是江南的小妹,很细腻。

白先勇:

音乐特别婉约、缠绵,一唱三叹。我看到西方观众对于我们特别感兴趣是昆曲的这些表情动作,很精确又很精美的动作,那么丰富表情的这种动作。这是他们没有的,当成一种学术来看。我们在美国演完之后,柏克莱校区马上就开昆曲课,而且是音乐系开的。

主持人:

我们今年已经演了100场了,从第一场到第100场,在这样一个长流水的过程当中,您觉得现在的昆曲的《牡丹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次第100场演出有哪些亮点?

白先勇:

您看的时候可能才是第20多场,现在那台演员有着很丰富的舞台经验,可以说各种场面都见过了。而且国际上的舞台也受了考验,他们有了很大的自信心。他们演技的成熟度也大大的增强了。

主持人:

天人合一了。

白先勇:

他们那个角色是最好的状态,他们现在28、9岁,还很青春,所以这是他们演出最好的状态的时候。我们还特别录了一套DVD。所以这100场的意义非凡,而且文化部破例出来主办这一场,对于昆曲的一种尊重和尊敬。 
     

主持人:

其他的形式上有什么改进吗?

白先勇:

有的,也有很大的改变。像我们的舞美,您看到的舞美几乎是新的一套了。我们更加往写意抽象的方面走了。我们尽量利用书法,我认为昆曲跟我们的书法是一套文化符号。

主持人:

都是需要你凝神静气地欣赏。

白先勇:

而且线条很快。如果你把昆曲那个动作描下来,跟书法的线条美是合而为一的。我们在适当布景上是用书法来衬托,我们加了这个。这种布景上,而灯光这一块都有一种强势,所以我们这次是做得比较完善的。

主持人:

第100场近乎画境。这本册子是这次的宣传册,在5月11、12、13会在北展演出。100场之后,您会干什么?还是继续推广吗?

白先勇:

我们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走向国际,一方面继续校园巡回。我们下面一站可能就到西安,西安是文化古都,可能到西安交大,可能到四川、成都那边,那边还没有去,还有武汉那边。我们还会走到欧洲去。现在已经受邀到明年到伦敦,也可能到阿姆斯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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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牡丹亭》一直在被演,昆曲应该有好多好多剧目,您有没没有打算再选一些新的剧目,有备选的剧目吗?

白先勇:

昆曲的那些文本,题材很多,很多传奇,那里面还没有改呢。当然有一些其他的剧院也做了《长生殿》,做了《桃花扇》。我们也有一些计划,我想把《牡丹亭》演到一个相当的程度,也让那些演员学精细,让他们提高他们的艺术,有这个计划的。

主持人:

我们也希望您能为昆曲事业做出更多的贡献,创作出更多更好的昆曲剧目供大家欣赏。当务之急是我们最近赶紧把第100场看完,知道您为这部剧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您在这之前是以作家闻名,自从您开始致力于昆曲之后,没怎么推出新的作品?

白先勇:

我的时间用在这方面比较多了,我让他们自立了,再回到自己的本行去。

主持人:

您去年出了昆曲的三本书《姹紫嫣红》。

白先勇:

最近的一本叫做《圆梦》,是花城出版社出的。我们第一本叫做《姹紫嫣红牡丹亭》,还有《牡丹花魂》,在台湾已经出了八本有关《牡丹亭》的书了。这些书也是衍生出来的。

主持人:

咱们从工作角度来讲是有张有驰,是不是这样的一圈放松,您沉醉在昆曲的放松之中,对您后期的创作会也很大的影响呢?

白先勇:

还没有写完,就不好讲了。社会变迁那么大,许多悲欢离合,我想都可以写成书的。

主持人:

您和昆曲紧密联系在一起,您个人认为,昆曲的精华在哪儿?

白先勇:

我想昆曲,它是一个综合艺术,它是结合着文学、音乐、艺术、戏剧、美术甚至于武术,整个结合起来。要把它揉和成为几乎天衣无缝的一种完美艺术。它的美学是一种抽象、写意、抒情、诗画的一种美学,把它发挥得淋漓尽致。我要很简单的定义给昆曲的话,应该说昆曲是把我们中国文化中很重要的抒情诗的传统,具体的用歌跟舞表现在舞台上。所以我们的传统的抒情诗,唐诗宋词这个传下来,每一个精髓,昆曲是把它具体表现出来。

主持人:

等于把一个平面的东西立体化,把一个意象的东西具体化。您致力于此,您想通过昆曲这样一种表现形式或者说《牡丹亭》这样一个剧目,带给观众或者是受众怎样的感悟和体验?

白先勇:

我想我在做这个昆曲,不仅是做一出戏,也不仅是演昆曲,我们有几千年的传统文化,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有过它辉煌的历史。在上个世纪的时候,我们非常骄傲,后来是衰微了。对我们过去的辉煌,一定有一种要使它重现光芒的一种渴望。我做的昆曲也是希望把这个做出来以后,让没有接触到我们传统文化美的一些年轻观众看到我们传统文化的美,让他去亲近它,让他去欣赏它。让他受一种美的洗礼,得到一种文化的皈依。我想这个真的是我做这个真正的目的。而我们在北大,在复旦大学,在南京大学演的时候,我看那些青年学子,看完了之后,11点钟还不肯走,几百人到台子前面,而且脸上受过了一种文化的洗礼以后,精神焕发。那我觉得,是我要做出来的,让大家共同,一起来享受,一起来参与一种仪式。

主持人:

共同见证美的力量。

白先勇:

通过昆曲让年轻人感受到一种文化的骄傲。我在台湾做完以后,政治大学一个女孩子,她来跟我说,她说,白老师,我看了你的这个剧以后,我觉得,我做中国人很骄傲。我就要听她这句话。我们在美国演出的时候,那个华侨,好多人掉泪,我想那个眼泪很复杂,除了为这个戏感动以外,他们也觉得自己的这种艺术被西方人这样的认可,这样的肯定,这样的赞扬,这样的尊敬。简直是看得如痴如狂的。我觉得这部戏勾动了民族文化的一种乡愁。

主持人:

接着您这个话题,您如何看待西方文化对我们东方文化的冲击?

白先勇:

西方文化当然有它了不起的成就。的确我们需要要了解,去欣赏,有些地方要学习人家,这都没错,都应该的。但是我觉得,有一个大前提,就是说,如果我们对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很多抛弃掉,不理解,不了解的话,我想不知己,怎么能知彼。你对自己的文化不了解的话,很难接受人家文化的精髓,我觉得,这是共通的。以后,我们文化复兴起来,跟西方文化一种交融,跟西方文化的互相的一种辉映,会产生更好的整个全人类的一种精神上的互通,一种提升。西方文化虽然是现在很强盛,但是它也有它本身先天的弱点,它的科技的发展过于膨胀,速度非常快,他们也有这个危机。我在美国呆了几十年,他们一直在说着重于人文方面,也赶不上。

主持人:

相对滞后。

白先勇:

他们的人文跟科技的一种分叉,这是也是他们的危机。所以我们也要警惕。

主持人:

一切建立在以人为本的基础上。

白先勇:

不是机器控制人,把人机械化,异化,这就需要我们人文的培养。

主持人:

其实我们谈到了对于传统文化的挖掘和保护,我们还是以昆曲为例。在您挖掘也罢,整理也罢,展现也罢,您是以迎合的心态去,还是以改良或者说改革的心态?是我要保留昆曲原汁原味的传统特色,还是为了适应现代人的心态,让它现代化?

白先勇:

这个问题你提得很好,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不仅是昆曲的,是我们整个传统文化,如何把我们有几千年的古文化,如何跟现代接轨,这是一个大学问,大问题。昆曲也是,昆曲我们有五百多年的美学传统,它是一个非常城市化的,它有一个很厚的基础在里。有很多的层次是不好随便去改的,但是在这个基础上,要把它搬到21世纪的舞台上,是有很多现代的元素要加进来。我们当时制作《牡丹亭》,有一个大的原则。我们尊重古典,而不英雄古代,我们利用现代,但不滥用现代。我们在传统的基础上适当的加入了现代的元素,让我们的对象是21世纪的观众。一个表演艺术没有观众,就没有生命力。每个时代的表演方式都不一样,我们不可能回到以前时代的表演方式,那个时候连电灯都没有,我们现在灯光是电脑控制的,而且都是西式的舞台。我们怎么把这个放在进去,而不伤害昆曲的传播,我们在制作的时候,开宗明义是我们制作昆曲。

主持人:

我们大概已经演了100场,似乎是从联合国开始把昆曲定位全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给它这样一个定位和殊荣之后,我们的青春版的昆曲《牡丹亭》,一直在市场上演,而且确实获得了社会各个阶层的大部分人的认可,那么会不会形成这样一个印象,昆曲就是这样的?就是青春版这个样子的?

白先勇:

这是我们的一个方向。而且证明了这个方向是对的。可是制作的时候,每个人制作的版本都不一样,但是大方向是相像的。在传统的基础上,给它加入现代的因素,我想这个大方向可以这样走的。可是在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你想原汁原味的,最传统的折子戏,最原来的那种表演方式,也有保存的必要,那就等于是博物馆式的这种展示的少数专家做研究的,这种演法也需要保存住。但是要推广开的,那就考虑到很多观众的审美观,年轻人的审美观。但是我刚才说并不是去迎合观众。我们做9个小时这么大的戏,当时很多人都有疑虑。现在的大学生能坐9个小时吗?可是我们演下来,场场都是满的。我在北大演过两轮了,他们就在百年纪念堂有2200个座位,满满的。可见得,现在的年轻人,他们的审美观也是一样的。美的东西大家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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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我看过您在凤凰卫视做过的一起访谈,您说在偶尔的时候,您会觉得心里很孤独,那么陶醉一会儿,沉醉于昆曲之中,能解除您的这种孤独感?

白先勇:

至少在那一刻。我觉得我做的昆曲,最高兴的是看到我们的大学生,中港台的,美国的还有一般的观众,他们看了这个戏,那种喜悦,那个时候就不孤独。

主持人:

我们说了半天戏了,现在回归到您是作家的身份上。沉浸在昆曲之中,您的作品几乎就停下来不写了,您刚才说了不愿意透露正在创作的内容。咱们聊聊您的生活状态,能介绍一下您现在的生活状态吗?

白先勇:

其实我现在非常简单。基本上我在美国洛杉矶上面有一个城市叫圣巴巴拉,那个地方,我那个学校是嘉州大学,圣巴巴拉的校区在那儿,我在那儿教了29年书,那是一个有天堂之称的地方,依山傍水,很美的一个小城,非常宁静的小城。我在那儿对我的写作和生活上都非常安静。我也挺喜欢那种安静的生活。我来做昆曲,带的昆班到处跑江湖,这完全是两回事。我觉得,作为一个作家,个人走的很孤独的一条路,没有人能帮你,你也不需要别人帮,还是你自己的一个世界。那是我自己的一个创作世界在那里。跟我出来制作昆曲是完全两回事,从前我在没有制作昆曲之前,我很少接受访问,因为写作,有我的作品就已经交流了,不需要个人出来讲任何的话。

主持人:

您写了很多作品,大家都特别喜欢。首先我想知道的是,在您看来,文学对于您意味着什么?

白先勇:

我觉得文学是民族或者是人类心灵最深刻的那个地方的一种投射。发自于灵魂中最深邃的那个部分,我想文学是这么一个投射。所以人家问我,你为什么写作?我随口就讲出来了,我说,我写作因为我希望把人类心中无言的痛楚转换成文字。我想人在某一种说不出的内心的疼痛和表达,或者是各种感情。我想作家,他比别人不同的地方是他们用文字把那个感情表露、表现出来。我想对人生的了解,对人的了解不一定超过一个哲学家、一个心理学家或者是一个医生或者是一个政治家。但是他比这些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用文字表现出文字的魅力,文字是永远存在的。所以我们现在看诗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是最美的。到今天,青年男女谈恋爱的时候还是那样一种心情。

主持人:

您在没有写完一部作品,是不是像刚才那种雀跃的心情?

白先勇:

也是挺复杂的,写完之后,感觉是一种失落的感觉。我记得,我写完《台北人》的时候,那时候在加州,写到早上八点钟,我到大海边散步了,一方面是很轻松,这部作品写完了。但是又感觉好象少了什么似的。写作对我来说是很沉重的一件事情。

主持人:

您觉得您的性格里头是悲观主义的多一些,还是乐观主义的多一些?

白先勇:

我觉得我写的是人的伤痛,人的悲哀,我想这些其实都是存在的,从古到今。

主持人:

依着您的家世和出生包括您的生活状态,您应该关注更幸福的、更为辉煌的、更为积极的东西,为什么您会在这种状态反观人类心灵的痛楚呢?

白先勇:

我在写作的时候是写全人类的一种感情。文穷而后工,看看我们最伟大的那些,从屈原到杜甫,屈原里面的哀吟,杜甫的诗写的都是一些历史沧桑,我想至少我们的民族,那些历史沧桑感特别浓厚。因为我们的历史长,那个可能也感染了我对于整个的那种历史感,那种人生的变化无常,这种感受。

主持人:

因为吃饭时,我知道您的年龄了,在这儿不知道可不可以说,快到70岁。这么一条路走过来,可以说是风雨坎坷,或者说很传奇,或者更为精彩的是很有意思。第一,您觉得自己活得精彩吗?第二,您如何评价自己?

白先勇:

其实我实际的生活是比较平顺的,也就是不过念书,教书,做一些文化活动。但是我看到的是我们中华民族历史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我们看到的,观察到的,经历到的这些事情。所以作为一个作家,我可以说是一个对人生的旁观者。

主持人:

您的很多作品可以说是脍炙人口,据说,您最满意的是《游园惊梦》?

白先勇:

其实问我的时候我很难答的,自己写的作品,有的时候喜欢这个,有的时候喜欢那个。一般来讲,《游园惊梦》我比较喜欢。那个时候我写的时候最痛苦,因为我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写这个内容,从最开始写了五遍,才把这个短篇小说写完。在形式上让我花了很大的心血。昆曲在这个小说里代表着一种文化的符号。昆曲的思维对我来说,是整个文化的衰落。我在写《台北人》的时候正好碰到文革,文革的时候也对我冲击挺大的。我觉得对我们文化的前途很忧心,所以我写那本小说也反映了当时的情景。

主持人:

您现在很忙,正常的阅读时间还有吗?

白先勇:

我喜欢看书,一有时间,我总是要看看书。

主持人:

您钟爱哪些书籍?

白先勇:

当然还是文学的小说。我喜欢诗。最近宗教上面的佛经这些,有些佛教的书籍也看。

主持人:

最近您的案头摆的几本书给我们介绍一下?

白先勇:

我常常看的,《红楼梦》一直没有停过。

主持人:

您从《红楼梦》中能看出什么呢?

白先勇:

《红楼梦》是一本天书,每次看都有一种体会。我看《红楼梦》,以前的观点和现在又不一样。我现在看《红楼梦》了不得的地方是18世纪的时候对小说的艺术已经这么成熟,这么高超。西方小说在19世纪是不得了的,他们的鼎盛时期不得了。18世纪我们拉平了来看,那个时候人类产生了了不起的一批艺术创作。

[NextPage]

主持人:

您的作品中有很多女性,你反映了她们的焦虑也罢。《红楼梦》里也特别多。或者是您从中能吸取东西呢?还是就您个人笔下的女性和曹雪芹笔下的女性,您可以做一些对比?

白先勇:

我想女性的情感比较复杂曲折,我有很浓厚的兴趣去探讨。

主持人:

很多人非常喜欢您的作品,我曾经读过燕山出版社出的您的作品集。我在读您的作品的时候,我会反映出另外一个人张爱玲,您也很喜欢她的作品吗?

白先勇:

我想我跟张爱玲有相似的地方,我们的时代也不远,她也住过上海、上香港,她也写上海、香港的事情,我也写上海、香港的事情。她的文字也得很好,她对《红楼梦》非常非常喜欢,她看《红楼梦》看得非常深。我们都从《红楼梦》那儿过来的。当然也有很多不同的人生观,对爱情、感情的很多地方。

主持人:

现在大陆的作家,您比较欣赏的有谁?

白先勇:

写的很好的有很多,上海的有王安忆的,这边有贾平凹还有莫言,这一代的作品我看得比较多。

主持人:

刚才我们提到《红楼梦》了,国内前一阵子《红楼梦》热,您怎么看?

白先勇:

我想这个作品会一直热下去,我想它是一本天书,每个人各取所需,看的角度不一样。有的人把它当作社会学来看,有的人把它当作伦理学,什么都有了。因为它太丰富了。

主持人:

您跑了很多地方,我觉得,您的思维特别开阔。伴随着红楼之后,还有各种选秀的节目,现在特别风靡。打开电视全是选秀,对于这种选秀类的节目,您有什么看法?比如像红楼选秀?

白先勇:

这是一定的。电视兴起来以后,一定要做节目。我想要刺激一般的观众。

主持人:

现在比较热的是百家讲坛带来的阎崇年先生、易中天先生、于丹女士,讲论语、三国等,就是学者明星,特别火。有点像您把《牡丹亭》拉到学校来去,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有看过吗?

白先勇:

我在中央电视台上看到过这些节目。我觉得,这是一个现象。现在可能是一种价值的寻找。中国的历史经过这么多的反复上下,我想咱们找回我们传统的一些价值。刚刚您提的那些都是中国的经典,经典里边,经过多少百年,大家都认同的。因为我们有《论语》,因为我们有这些,我们的民族特性,有这些经典,造成我们的民族人格。现在经过一些变动,梳理了他们。我现在又回头来认识它。可能现在21世纪了,我有一些新的看法。这个现象挺有意思的。

主持人:

他们都是借助电视而一举成名的,同时也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如果有一天,电视邀请您去讲昆曲,讲昆曲的历史和艺术,您愿意站在讲台上吗?

白先勇:

为了昆曲,我什么都做了。因为我希望很多的人来关注,来保护。如果说,世界上最高的一个文化机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说,你们中华民族曾经产生人类这么高的一种文化遗产的杰作,你说,我们自个儿,如果中国人不去关注它,不去保护它,不去发扬它,这个责无旁贷。而且这种艺术,它有失传的危险的。我觉得我们文化上有两个很大的遗憾失去了,一个是我们宋词的音乐,一个是我们元杂剧的音乐和曲牌。我们宋词这么多的词牌,音乐都还存在,那么我们的音乐多丰富啊,那我们失去的就永远没有了。

2007:04:07-20:41:22【白先勇:

元杂剧如果我们还能够演,那我们的戏剧多么丰富啊。现在我们有明清传下来的京曲,这是我们的文化瑰宝。之所以要进校园,应该纳入大学的欣赏课程,美国都有他们的西方古典音乐欣赏,欣赏他们的歌剧,欣赏他们的古典音乐,都有这个,欣赏他们的戏剧。我教的大学就有很多这样的课程的,至少有重点大学,人文教育的大学,比较丰富的大学,应该设立这种课程,让一般的学生有基本的认识和欣赏。我想,这也是人文教育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美育教育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我希望更多的大学生,很多大学生来看。

主持人:

白老师,您作客的是我们腾讯的读书频道,您能介绍一下您阅读的一些习惯和方法吗?

白先勇:

我一看书就是看个不停,一本好书,我看到天亮,我也看。有的人一天看一章,很规矩的,我不是的,我看起来就是看到底那样子。有些书看了以后,是普通版的阅读。有的书是启发我的思想,启发心智的,那叫细读。一遍一遍的。有些书我自己不停的在看。经典就是经典,我觉得,经典的作品是可以一看再看。去年我回到美国做完了戏,休息了一些日子,我又拿起了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好多年没看了。

主持人:

如果您反映出三本书推荐给我们广大的网友,您会选择哪三本书做推荐?

白先勇:

我想作为中国人来说,我想《红楼梦》一定要看。杜诗要看,第三本,我希望大家看《牡丹亭》。戏剧、小说、诗要选三本,我就选择三本。

主持人:

非常感谢白老师,其实咱们已经聊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了,时间很短,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的。首先要预祝您5月份的《牡丹亭》第100场圆满成功!希望您能有更多的作品和我们广大喜欢您的读者、观众见面!最后跟我们网友说几句话。

白先勇:

我们这次到北京来是第四次,很难得我们在北展馆5月11、12、13演出。的确希望大家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来一起享受一晚上美的盛宴。

主持人:

这是我们送给您的Q仔。我们今天的访谈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您喜欢看昆曲,五月份《牡丹亭》青春版一定要看,如果您喜欢看书,《红楼梦》,杜甫的诗,还有《牡丹亭》都要看,希望大家有一个非常快乐的周末,咱们下次访谈再会!

    (编辑:一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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