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以来,市场经济的飞速发展,影响了当代小说创作,文学的商品性日益加强,文学的市场化日趋明显。文学市场化使小说创作一定程度摆脱了政治附庸与概念化的尴尬,使小说创作更加贴近了现实生活,使小说创作更为注重文学的娱乐性消遣性。
文学市场化对当代小说创作的影响
文学的市场化对于当代小说创作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如下几方面:1、形成了新的小说创作链。以往的小说创作大多为“作家-作品-市场-读者”的创作与发行轨迹,文学加强了市场化后,由出版者分析读者趣味、观察文学市场、策划创作选题等,成为小说创作的新倾向,在出版者面对市场面对读者的选题策划中,往往形成了“读者-市场-作家-作品”新的创作链,作家常常被动地为市场与出版者所导引所左右。2、形成了小说创作世俗化倾向。文学市场化的加强,相当程度地影响甚至左右了作家的创作,诸多作家将作品的发行量视为创作重要的标准,在迎合读者关注市场的创作心理心态中,在期望扩大版税收入的吸引中,小说创作往往将大众读者作为创作主要受众,小说家也往往降低了创作的品位,使小说走上了世俗化的趋向,一味关注情爱、性爱、警匪、侦探、奇幻等题材的创作,使小说往往创作脱离了崇高境界、哲学意味,在注重消遣性娱乐性中,使小说创作往往降格为快餐性的读物。3、形成了小说形式单调化倾向。20世纪80年代中期,小说创作在创新意识中关注形式的探索,模仿与借鉴西方现代派的创作,关注小说的叙事实验,成为当时的一种倾向。20世纪末以来,在文学市场化背景中,在大众文化日益流行的趋势中,小说家在关注读者趣味关心文学市场的心态中,形成了小说创作回归写实的趋势,在关注生活现实中放弃了文学形式的实验,在关注文学市场中远离了形式的探索,使文坛告别先锋成为小说界的一种事实。
我们并不能简单地否定文学的市场化,我们并不能简单地否认小说创作关心读者关心市场。但是,我们常常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文学应该是多元的,文学不应该从十七年的现实主义一统天下,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一味追求形式实验而忽视作品内涵,也不应该在文学市场化影响下降格以求得读者求得市场,而忽略文学的品位忽略文学的探索。
记得当年沈从文曾经呼吁将文学从官场和商场中解放出来,他说:“我们虽需要国家对于文学作用有更深刻的认识,同时还需要文学作家自己也能认识自己,尊重自己,不要把‘思想’完全依赖在政治上,不要把‘出路’完全寄托在收入上。若想到真理和热情是可传递的,这个工作成就,实包含了历史价值和经典意义,他就会相信明日的发展,前途如何远大。环境再困难,也必然不以为意了!”(《小说与社会》,原载《世界学生》第10期,1942年9月29日)他强调作家必须认识自己、尊重自己,反对把出路寄托在收入上,这些见解在今天看来,也颇有价值与意义。
在文学市场化得到了发展的今天,我们固然应该关注读者、关心市场,但是更应该强调作家认识自己、尊重自己。在当代小说创作中,呈现出几种创作倾向与创作动力,一为市场化写作,即在关注市场迎合读者趣味中,将小说创作等同于印币机储蓄罐,市场成为作家的唯一,只要有卖点无论写什么都可以,无论是三角恋情节,还是奇幻性故事;无论是性爱小说,还是“同志”故事,只要有市场有读者,便可以千方百计编撰营构。二为奖项式写作,即在揣摩评委情趣中,将小说创作等同于奖券彩票,获奖成为作家创作的唯一,只要能够获奖无论写什么都可以,无论是历史故事,还是家族小说;只要能够获得评委的青睐,只要能够在评奖中有竞争力,便可以费尽心机杜撰结构。三为自我言说式写作,即努力抒写自我心境与感悟,并不将市场与读者放在极为重要地位,更注重对于自我的认识,在对于自我人生经历的梳理中有感而发,在对于现实社会的关注中思索人生的问题,在类似于自言自语中表达自己的感想与体悟,在不随波逐流中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写作。
虽然我们梳理了当代小说创作的几种状态,这种简单化的梳理并非能够完全概括当代小说创作的趋向,但是市场化对于当代小说创作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当代小说创作阵营的新态势
观照当代小说的创作阵营,我们看到了当代小说创作呈现出的新的状态:
一、一批曾经经受过生活磨难、遭到过不公正对待、20世纪50年代进入文坛的作家已进入了老年期,撰写回忆录一类的散文成为这些作家的基本状态。如王蒙出版了自传《半生多事》、《大块文章》、《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等;张贤亮在办西部影视城之余,出版了收有《女人内裤的哲学》、《西部生意随想》等篇章的散文集,编辑出版了《张贤亮近作》;从维熙在足球、音乐、饮酒中出版了《从维熙自述》、《走向混沌》三部曲等纪实文学等。写回忆录、写散文已成为这些作家的基本作为,他们已基本退出了小说创作。
二、知青作家仍然努力笔耕,在小说创作中仍有可圈可点的佳作。史铁生出版了长篇小说《我的丁一之旅》、散文集《记忆和印象》、《灵魂的事》。张承志推出了小说集《西省暗杀考》、散文集《鲜花的废墟》。梁晓声写出了长篇小说《欲说》、《红色惊悸》、《伊人·伊人》。叶辛出版了长篇小说《缠溪之恋》、《华都》、随笔集《上海日记》。邓贤推出长篇纪实文学《中国知青终结》、《黄河殇》。李锐的长篇小说《无风之树》、《万里无云》、《银城故事》,短篇小说集《太平风物》面世。张抗抗长篇小说《作女》、中短篇小说集《请带我走》,《张抗抗随笔》推出。王安忆发表出版长篇小说《富萍》、《上种红菱下种藕》、《逃之夭夭》、《遍地枭雄》、《启蒙时代》等。曾经为当代文坛小说创作中坚的知青作家,仍然在文坛有着重要的影响与声誉,仍然为市场为读者所关注。
三、先锋作家先后告别先锋,或告别小说创作转行,或回归写实笔法贴近现实。苏童的长篇小说《蛇为什么会飞》近距离反映现实生活,其《碧奴》改写自民间传说;孙甘露有随笔集《比缓慢更缓慢》、图文集《上海:时间玩偶》;格非创作了长篇小说《人面桃花》;余华长篇小说《兄弟》走向写实;北村的长篇小说《我和上帝有个约》描写杀人犯的忏悔;陈染出版了散文集《谁掠夺了我们的脸》。在总体上看,这些当代文坛的先锋小说家基本告别了先锋、告别了形式探索,在文化市场化的氛围中大多转向了。
四、青年作家逐渐成为文坛生力军,在新生代作家逐渐削弱了锋芒后,80后作家以其独特的创作逐渐引起文坛瞩目,他们大多将自我人生经历作为小说叙写的基本素材,在贴近自我贴近青春的叙写中,形成了成长小说青春文学兴盛的局面,他们的小说创作吸引了大量青年学生读者,形成了巨大的阅读市场与读者群,在他们的创作不断成熟起来的过程中,他们逐渐得到了文学批评界的关注与肯定,他们的创作也从短篇小说逐渐走向长篇小说的创作:孙睿、春树、郭敬明、张悦然、周嘉宁、李傻傻、小饭、张佳玮等,成为当代文坛升起的一颗颗明星。
小说创作不能只看市场
当代小说创作受到了文学市场化的影响,小说走向市场、走向读者并不能完全否定,但是小说创作不能只有市场,而没有作家自己。在当代小说创作中仍然要有所提倡。比如小说创作应该注重作家自我表达。小说创作是一项注重个性独特性的创造性工作,小说家应该努力创造自己的风格,在文学市场化的氛围中,小说家应努力进一步认识自己、尊重自己,而不被市场等因素所左右而失去了自己,小说家通过对于自身经历与感悟的梳理,形象化地予以表达,注重自我最为深切的感受、最为深入的思考、最为深刻的体悟,始终将自我放在重要地位,才能真正突出创作的独特性与风格,坚守自我表达自我,成为避免为文学市场化所左右的方式。又比如,小说创作应该仍然不忘追求崇高。虽然我们已进入了娱乐化的时代,我们常常更多注重小说的娱乐性,而忽略了小说对于读者潜移默化的影响,在迎合市场迎合读者中将小说创作降格以求,在世俗化低俗化中忘却了崇高,过于关注物质而忽视了精神。我们虽然反对过去文学简单化地成为政治说教,但是我们仍然应该提倡文学应关注崇高追求崇高,对于真善美的提倡与追求,对于假丑恶的否定与抨击,对于全球化中诸多问题的思考,对于人民命运的思索,对于人类的终极关怀,对于正义、博爱、牺牲精神的弘扬等等,在形象化的表达中将崇高的追求融入小说创作中,在寓教于乐中追求崇高,将对于崇高的追求融化在小说文本中。还比如,小说创作应该仍然不放弃形式探索。在文学市场化的语境中,小说创作总体上疏离了形式的实验与探索,回归写实成为市场化的一种趋势。小说应该讲述有意思的故事,小说应该关注叙事的形式与技巧,20世纪80年代的小说形式探索,使我们的小说更靠拢了世界,使我们小说的形式更为丰富。在全球化的背景中,小说的形式也应该不断发展不断丰富,小说创作仍然应该注重形式的探索,不然我们的小说创作将远远落后于世界。世界是多元化的,小说也应该是多元的,多样化的世界、多样化的读者,也决定了小说创作也应该是多样化的,在对于小说形式的探索中,满足不同类型读者的需求,推进小说形式的发展与丰富。
虽然我们已进入了读图时代,但是以文字为基本载体的小说仍然具有很大的市场、有众多读者,以文字为载体的文学能够拓展读者的想象力,它仍然具有图像无法替代的魅力,注重自我表达、注重追求崇高、注重形式探索,是当代小说发展与繁荣的重要途径。
(实习编辑:马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