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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埃尔诺:“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正是为了我可以讲述它”

2025-03-14 15:24:02来源:文艺报    作者:白杏珏

   
安妮·埃尔诺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作家”。一直以来,作家被赋予的使命,是讲述故事,好的作家讲述好的故事,但一定会在故事与现实之间划分出一条分明的界限。


  安妮·埃尔诺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作家”。一直以来,作家被赋予的使命,是讲述故事,好的作家讲述好的故事,但一定会在故事与现实之间划分出一条分明的界限。作家通过写作来表现生活,人们通过阅读作品来理解生活,这是一种千百年来无言的契约。但安妮·埃尔诺的写作,是一种进行时,是一种“抵达现在的过去”。她的写作,是生活的一部分。她的文字,从构想,到写作,到封存,到公布,到被阅读,都是现实生活中的一部分。她的写作是开放的,是与当下同在的。


  埃尔诺有一本访谈录,书名为《写作是一把刀》。更准确地说,埃尔诺的写作是一把朝向自己的刀,是一系列有力的动作,一种持续终生的自我解剖。她通过不断解剖自己,解剖自己所存在的场域,来重构自己的生活。

  所以,阅读埃尔诺,是在经历她人生中的一部分。她选择了人生中关键的一些片段,形成了类似于个人病历的文字,并将这种样本公之于众。这里的“病历”,并非是精神分析意义上的自我疾病叙事,而是搜集所有可能的表征,由此找到问题的根源,容不得一丝虚假。埃尔诺用自己一生来完成了一份份报告。她不仅是病人,更是医生。她已将自己的生活提纯成了某一类人的样本。也就是说,只要是和她有同样“症候”的人,都可以在这些报告里找到自己生活的真实部分。

  从自我叙事到自我分析

  哪怕是在法国本土,关于安妮·埃尔诺的争议也持续不断,其中最关键的一条“罪状”,就是她过于关注“自己”。作为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比之其他动辄讨论世界走向、人类心灵,又或者聚焦本国历史、民族特性的作家,她的写作范围似乎显得有点“小”。在很多人看来,如果没有《年月》(也译作《悠悠岁月》)这本采用了“无人称自传”、关注法国历史进程与集体生活的作品,埃尔诺的写作就缺乏了文学意义上的“厚度”。

  但事实上,埃尔诺的写作范围并不小。她持续书写自我,是因为她能确信的真实,只有自己的生活。只有她经历过的事件,她才敢书写,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确保这个事件的绝对真实。这种真实包含了亲历者在事件发生之前、之中、之后的种种感受的真实。过去种种如果没有及时记录,以及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严苛反思,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思维和感情加工美化,以至于亲历者本人都无法再找回真实的细节。

  在自传写作序列中,埃尔诺的意义,或许并非在于发明了“无人称叙事”,而在于她的绝对诚实。这种诚实,并不是某种简单的自我宣称,而是通过反复审视、多角度观照下确保的诚实。

  自传的诚实,并不是一个新鲜概念。早在卢梭写作《忏悔录》时,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宣称:“我要把一个人的真实面目赤裸裸地揭露在世人面前。这个人就是我。”他突破圣奥古斯丁宗教忏悔录的框架,将自我书写从神学领域转向人性探索。卢梭如何保证自己的“诚实”?很简单,就是通过暴露自己的可鄙之处,比如“丝带事件”。然而,暴露了自己的“黑历史”,就可以自证诚实吗?在天主教传统中,说出罪行,是为了获得宽恕,坦白甚至能带来神圣感。在《忏悔录》中,卢梭是怀着一种圣徒式的强烈情绪在自我告解,也是为自己的一生辩白。他将私人生活上升到宗教哲学的高度,同时完成了自己的使徒行传。

  至20世纪,作家们已能从容表示,自传当然是可以编织的。萨特将自传作为一种思想载体,《文字生涯》(又名《词语》)通过童年叙事解构“自我”的确定性,完成了一次存在主义的语体实验。“我不断地创造自己。我既是赠与人也是赠与物。”在这本书中,萨特展现了“我”是如何被词语塑造的过程。“给每个事物命名,意味着既创造这个事物,又占有这个事物。这是我最大的幻觉。但要是没有这个幻觉,我大概绝不会写作了。”某种意义上,自传也是给自我“命名”的过程,萨特通过建立关于自己的存在主义人生叙事,清晰地表述了自己的哲学思想和人生轨迹的内在关联。

  至法国新小说派崛起,娜塔丽·萨洛特以碎片拼贴的方式,在八十余岁的高龄创作了自传作品《童年》。这部自传通常被认为是质疑自传叙事可能性的革命之作,整体采用了对话的形式,通过一个个童年记忆的场景片段来追溯过往,而这些片段往往是一些带来情感触动的小场景。剪破,是萨洛特自传的一个关键词。剪破线性的自传叙事,会发现人生中最重要的感受从深处强劲地钻出来,就好像被剪破后暴露出的白色棉花。萨洛特的自传,与其说是一种革命宣言,不如说是一位老年人的真实记录。情感重新压过理性,记忆摆脱了长期以来逐步建立的逻辑链条,重新回归到童年的本初状态。

  然而,如果自传可以任意编织,可以作为思想的载体,那么它与小说的界限究竟在哪里?如果说区分自传和小说的唯一标准,就是作者是否就是文中的“我”,那这种文类独立存在的意义有多大?说到底,如果自传可以不完全真实,那我们为何不去读以自我经历为蓝本的小说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很多时候,文学并不关心真与假的问题。但是,就自传这一文类而言,真假问题显得尤为重要。安妮·埃尔诺证明了自传区别于其他文学类别的必要性,就在于“真实”。为了保证真实,她写的甚至不是“自传”,而是“自我分析”。任何试图建立起“传”的传统叙事尝试,都是值得怀疑的。埃尔诺只是记录并分析,像一位社会学家一样,将自己的人生作为样本,不断地进行客观的审视。

  这种写作方法,取自她最喜欢的社会学家布尔迪厄。布尔迪厄的社会学理论对埃尔诺的创作有着极深的影响,或者说,埃尔诺的创作可以视作布尔迪厄社会学理论的文学版本。在《区分》中,布尔迪厄结合翔实的田野调查,提出了“场域”概念。场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会空间,由特定规则、资源和权力关系构成。布尔迪厄认为,理解一个人首先要理解他所处的场域,以及他通过反抗而形成的新场域。在《自我分析纲要》中,他便以自己为样本进行了自我分析的尝试。不同于一般自传以童年为开端,他选择以自己进入高等师范学校的哲学专业为自我分析的开始。这是他进入法国哲学“场域”的开端,也是影响他终身的事件。

  埃尔诺的创作谱系中,也总是关注自己与场域、他人与场域之间的关系。在早期作品中,这还是一种相对模糊的意识,而到了《位置》(也译作《一个男人的位置》)这部作品中,她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写作风格。这种风格,不仅是语言形式意义上的“中性”、客观,更是一种以核心概念为主题的分析式写作。《位置》的核心概念,就是她父亲在家庭以及咖啡馆场域中的“位置”。埃尔诺严格地为她的父亲找到了场域坐标轴上的位置。

  《位置》一书的开端,并非始于父亲的童年,而是埃尔诺参加教师资格考试这一事件。在埃尔诺当上教师后两个月,其父亲去世。埃尔诺知道,她只能写她眼中的父亲。“我只是要记录下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他的爱好、他生命中的标志性事件,以及我也曾共同分享过的所有客观的存在的迹象。”而很显然,通过教师资格考试,是埃尔诺与父亲共同分享的标志性事件。这个事件对于父亲来说,是女儿终于“出人头地”,从小市民、工农为主的“咖啡馆”场域,进入大学生及教师为主导的“知识分子”场域的关键时刻。而对于埃尔诺来说,也是自己终于进入社会、获得工作、取得经济收入的关键时刻。但最终,在审视了父亲为生活所迫的一生之后,埃尔诺对自己这种“思想的游戏”般的工作产生了某种不真实的感觉。父亲没有读多少书,一辈子对知识分子、资产阶级怀有敬畏。他在人生的终点见证了女儿的成功,最终不失安慰地去世。看上去,相比于葬礼,女儿通过教师资格考试,更像是这位父亲的人生句号——“或许,他最大的自豪,甚至他存在的证明,就是我已经属于曾经蔑视他的那个世界。”

  埃尔诺总是如此,以最简洁的方式提炼出生活的真相。父亲不仅因她而自豪,而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的女儿成为了知识分子,一个以教学和写作为生的人,才能为他留下这么一份人生的报告。这究竟是一种偶然的幸福,还是一种必然的悲哀呢?埃尔诺无法确定。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更能明确地理解埃尔诺在诺贝尔奖获奖致辞上所说的:我写作,是要为我的族类而复仇。这句话回荡着兰波的呐喊“我是永远的下等族类”,也是面向法国乃至世界写作者的一记耳光。同为闯入文化场域的“外来者”,在掌握了文字这个武器后,埃尔诺如同兰波以及布尔迪厄一样明确地意识到,只有自己才能为那些在文学世界里沉默着的人写作。而且,这种写作必须要是真实的,没有任何“令人激动”或“感动人心”的美化。只有真实,才能把他们的人生书写在历史上。

  埃尔诺的自我分析,就是以这样手术刀一般的真实,将自己的“普通人生”——包括母亲与父亲人生的一部分——刻在了文学史上。

 事件发生,是为了讲述

  “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正是为了我可以讲述它。而我生命的真正目标或许仅在于此:让我的身体、我的感知、我的思想成为书写,成为某种可以被理解的、普遍性的东西,让我的存在可以完全消融在他人的头脑与生命中。”(《事件》)

  埃尔诺的书写与生活,相互影响,互融互生。在讲述癌症经历的《相片之用》里,她的一位男友曾半开玩笑地说,癌症之所以发生在她身上,似乎就是为了让她写作,爱情也是如此。岂止是疾病与爱情,埃尔诺的生活就是她写作的底本。她的写作方式,就是将个人经验转写为社会经验,将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切,通过精准的叙述,提炼成她这一类人的样本切片。

  她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女人,一个崇拜波伏娃的女大学生,一个成功步入中产阶级生活的“咖啡馆家的女儿”,一个被婚姻“冻”住的知识分子女性,一个通过爱欲来找回创作欲望的写作者,一个客观记录法国城郊生活的野生社会学家。埃尔诺是她自己,也是很多人。如果我们认真审视自己的生活,将自己的生活按照时间与场域的变化进行分析,便会惊讶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与他人总有着不同程度的相似。或许并不存在一个恒久不变、独一无二的“我”。“我”是各种各样场域运动重叠后的那个交集。而当我们看到自己是一个交集的时候,便能真正理解自己,也理解他人。埃尔诺的写作,便是展示自我分析的过程,展示自己这个交集是如何形成的,关键的交点在哪里。

  埃尔诺的每一次创作,都是从自己跨越场域时,那个关键的“交点”写起。那个“交点”,可以说近似巴迪欧意义上的“事件”。这类事件,在世俗看来或许不一定是“大事”,但却彻底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轨迹。通常,人们根据经验总结,将这类事件归结为童年创伤、少年成长、进入社会、结婚生子或者重大社会变革等几类。但具体到每一个人,并非总是如此。

  埃尔诺第一个发现的人生重大“事件”,命运的拐点,就是非法流产。这次经历也成为了她的首个作品《空衣橱》以及之后创作成熟期的《事件》的核心故事。《空衣橱》是一部带有强烈主观情绪的自传作品。虽然埃尔诺在书中使用了化名,但书中的内容基本源自她的生活,正如许多作者在刚开始写作时的做法一样。埃尔诺写作《空衣橱》的契机,就如同杜拉斯写作《抵抗太平洋的堤坝》,是为了表达自己生命中的创痛,同时也是抓住自己触手可及的创作素材。

  《空衣橱》的核心内容,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由非法流产这一创痛事件开始,对自己童年及少年时光的线性追溯。这部书虽是以流产为切入点,直接写流产过程的篇幅却不多,主要讲述的都是“我”在经历此次流产前的成长经历。在这个时候,埃尔诺已经或多或少地体现出了对阶级、对场域、对“区分”的直觉性关注。她敏锐地注意到,要写出非法流产这一经历的意义,就要注意到,最令人恐惧的不是手术本身,而是导致此次流产发生,并有可能被此次流产改变的人生轨迹。

  萨冈与波伏娃,是埃尔诺的偶像。她从文字中认识这两位当时被标榜为“先锋”的女性,在爱情上追随萨冈,在思想上追随波伏娃。与此同时,她也敏感地注意到,相比于丰富的书本知识,她似乎缺乏某种中产阶级的习性。她发现自己奋力才挤入的场域里,那些已经在里面的人们显得如此从容而漫不经心,好像一切都是从天而降的财富。而最终,自己不但没有进入他们的生活,还落入了未婚先孕、非法堕胎的窘境。她为自己感到愤怒,因为未婚先孕,哪怕在她原本生活的场域里,也是一种巨大的耻辱。而她,一位好不容易才获得入场券的女大学生,“费劲地排空肚子里的耻辱,都是因为他和那些资产阶级、那些体面人”。

  至《事件》,埃尔诺的写法已彻底改变。因为多年之后再度审视那段岁月,埃尔诺已经能将当下的自己与当时的自己剥离开来,客观地审视并分析此次“事件”的成因及后果。首先要注意到的,是埃尔诺在此明确点出了“我”的回溯性视角。《事件》的开端是一次HIV检测,而此次检测所带来的恐惧与怀疑,引起“我”对多年前流产的记忆。HIV检测和非法堕胎,都关乎性、身体、耻辱和随之到来的社会隔绝,也关乎女性在社会结构中的弱势与被动地位。“我”在做检测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茫然的女大学生,但恐惧与怀疑的情绪却是相似的。正是在这种相似中,“我”才能找到自己人生的位置。

  《事件》采用中性的语言和片段式结构,拒绝“线性叙事”和“编造故事”。埃尔诺在开篇表明了从材料出发的写作过程,她将日记(包括照片)作为主要资料,通过再度阅读、分析这些资料的方式来进行自我分析。这种方式的优点,就在于真实——埃尔诺阅读日记的方式,就像社会学家阅读受访者的访谈记录。从原始资料出发的研究,才能躲过当下记忆的篡改。

  “我们当时不知道所经历的事情有什么意义,这才让写作变得十分有必要。”对埃尔诺而言,书写,就是由当下的自己去审视过去的自己,让过往的经历呈现出新的意义。根据《事件》改编的电影《正发生》于2021年上映,获得了第78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等奖项。在这部电影问世之前,同样聚焦非法堕胎主题的罗马尼亚电影《四月三周两天》(2007)曾获得第60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有论者提出,相比于更“个人化”的《正发生》,《四月三周两天》更“深刻”,因为导演透过这一事件透视了当时罗马尼亚逼仄的社会现实,对其进行了强烈的批判。但艺术作品批判性的强弱,并不能根据个人与群体、温和与残酷等来划定,而应该根据作品是否真实地反映其所处的现实来判断。在这个意义上,《正发生》的现实批判性恰恰是很强烈的,因为其客观地反映了60年代的法国社会现实,真实地展现了一个“事件”。“简单但激进”,这是《正发生》的预告片宣传语,也是埃尔诺《事件》以及《简单的激情》等多部自我分析作品的主要特征。有自省经历的人都知道,“慎独”是对于知识分子相当高的要求。面对自我时的坦诚,并不弱于揭露他人的勇敢。《正发生》里有一个影响深远的场景,是女孩试图自己进行流产手术,尝试着自己将探针放入体内。但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刺伤自己,是一件太需要勇气的事情。二十岁的埃尔诺做不到,但六十岁的埃尔诺做到了。《事件》便是一次毫不留情的自我解剖。那把向自己举起的手术刀,比朝着他人的刀刃更锋利。

  在《事件》里,埃尔诺重新拾起了那根多年前在《空衣橱》里丢失的探针。她写到,那位为她做手术的女士曾要求她将探针寄回,但她没有这么做,最终将那根曾在她体内蛰伏、带来痛苦与重生的探针丢在了树林里。“后来,我为这一行为感到后悔。”她已经能不带着少年般的愤怒与恐惧去回望当时的整个过程,并认识到,这根探针是她人生的一个关键点。而正是有了这次堪称暴力的经历,才让她之后渴望拥有孩子。这种诚实的反思是难得的,因为世俗的逻辑链条,很容易将事情推演成:堕胎曾让她痛苦,所以她拒绝有孩子;她受到了暴力,从此便止步不前。但埃尔诺在解剖自己后发现,那次意外怀孕的关键不在于怀孕或孩子。怀孕这个词代表着某种对未来的希望,但那次经历对当时的她来说,与孩子、未来、希望都没有关系,而是“一种关于生死,关于时间、道德、禁忌与法律的体验,一种从身体的一端到另一端的体验”。

  事件对我们的意义,只有在重新回溯中才能找到。“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正是为了我可以讲述它。”讲述就是书写,书写是为了分析、提炼,找到事件发生的所有可能条件,展示出真实生活中令人震颤的一面。如此一来,我们才能在自己与他人之间找到联结。这就是文学的意义,也是埃尔诺认为米歇尔·福柯、布尔迪厄等人的作品有“文学性”的原因。

  (作者系书评人,《北京晚报》编辑)

    (编辑: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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