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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鹦鹉和黎明——《只有黎明在微笑》的压抑抒情

2022-11-03 20:36:40来源:北京文艺网    作者:苗霖雨

   
在我看来,陈家坪的纪录片《只有黎明在微笑》正是基于这样一种鹦鹉式的抒情——在场、观看、记录、重现。

2022年10月30日,导演顾桃主持《只有黎明在微笑》放映

  鹦鹉,一种终生向他人学舌、却永远难以用语言表达情感的动物。它的身体仿佛成为一个客观所在,将它所聆听到的声音,储存在内在的记忆空间;当家庭成员都在朝着明天生活,鹦鹉却在不经意间,吟诵起那些早已被遗忘的,昨日的声音。四壁之内,过去之音长久地回荡,直至鹦鹉死去。

  在我看来,陈家坪的纪录片《只有黎明在微笑》正是基于这样一种鹦鹉式的抒情——在场、观看、记录、重现。陈家坪,作为所有事件的直接参与者所展现的,却只有作为旁观者的沉默。在他所建立的沉默之上,响起的是诗人胡续冬葬礼上悲恸的歌声,是好友昆鸟婚礼上哽咽的讲词,是妻子在午夜车里不断的斥责,是年迈父亲忧心的劝导……陈家坪,跟所有的诗人一样,向往着“旷野的宁静”,但又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生活并不是一个人的生活”。他的生活,是他所爱之人的生活的总和。在如此无奈而又甜蜜的喧嚣中,他选择做一只“无情”的鹦鹉,在无言间记住有情的生活——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在鹦鹉的叙事之上,也渴望着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诗人的声音。

  影片开头,陈家坪在卫生间洗漱,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年周年”的广播声与水龙头的流水声以极为日常的方式融为一体,而两种声音必然碰撞出一种内在的不融洽。广播是一个官方宏大叙事的传播载体,它将一套与日常生活并无关联的词汇渗透并覆盖到生活的各个细节之中。在贯穿了几代人的背景音里,陈家坪像打开水龙头一样,让70后、80后、90后诗人如流水般平常的生活片段呈现在观众眼前。

  从始至终,陈家坪都将自己在人群中的位置放得很低。他承认他与诗人马雁(1979-2010)、马骅(1972-2004)等人交往并不深,仅仅是呼吸过同一个办公室的空气。但他却在记忆中将这些与逝者共同呼吸过的空气完好地保存,穿越时空再一次展现给观众。我们有幸在画框中看到诗人马雁生前的演讲。但这一嵌套式摄影无时无刻不提醒我们,诗人的画像已被封存在历史的存档之中。更令人唏嘘的则是,当镜头转向诗人胡续冬(1974-2021)时,导演又将我们拉回到第一人称叙事,听着年轻的“胡子”用重庆话投入地解析马雁的诗歌结构,仿佛他仍在眼前,同我们讲话。

  如果悼念逝者令人悲痛,那么在悲痛之上更添凄凉的,只能是站在未来的我们,看着逝者悼念逝者。在马雁的葬礼上,胡续冬请各方面的朋友多为已逝的马雁写她最爱的明信片。而2021年8月,胡续冬因突发癫痫意外去世,我们又来到胡续冬的葬礼,为他高歌送行:

  未名湖是个海洋
  诗人都藏在水底
  灵魂们都是一条鱼
  也会从水面涌起

  诗人,明明你们都已远行到更美的天堂,可为何我总觉得你们仍活在人间?我想,或许你们只是藏在了水底,你们不死的诗牵带着你们不死的魂,会频频在我们的生活在我们的心中涌起。

  
犴达罕游牧影像单元放映海报

  屏幕对面的我难忍泪流,导演陈家坪只是站在人群之外,凝望着镜头,一言不发。而哪怕在丧事中也不放下镜头,我们不能武断地将其解读为与当下的疏离。陈家坪是在追求一种更具历史感的见证与参与,其代价就是有一个客观的镜头,永远横在他与所见景象之间。这种不忘的意识与责任,对于一位正处在悲痛中的普通人,其实是沉重且残忍的。因此,在公众悼念之外,他也寻找着一个狭小的角落,躲藏在个人的沉思与情绪中。车辆隐入风雨交加的暗夜,陈家坪的情绪在音乐中暗涌。

  在80后诗人昆鸟的婚礼上,我看到一位诗人被套在西装中略显局促。他戏谑地命令观众:“你们必须给我祝福,我没有选择”。为什么是必须祝福?为什么没有选择?昆鸟在婚礼上的发言,没有分享两个人的爱情,而是在重申一个人的处境。家人的缺席对他而言是不可忽视的,仿佛家人是生命的根,而朋友是他的肉体在外漂泊中所获取的礼物。“我太满足了,我想干的事都干了。”婚礼,对许多人而言,比起新生活的开始,其实更意味着旧生活的仪式性结束。他曾“以不对劲的方式活在这个地方”,而一段婚姻的开始,会结束这种“不对劲”的生活吗?在步入这个神圣的殿堂之际,风刮过头发,遮住了昆鸟的一只眼,他的另一只眼泛红;诗人哭了,没有倚向新娘的方向。

  陈家坪在一边驾驶一边拍摄视频出了事故,而后,妻子埋怨陈的拍摄,陈却仍然一声不吭地盯着镜头。在“真实电影”与“直接电影”之间,陈家坪选择了真实电影,他承认在一定场合中放大了摄影机的存在,摄影机给他的负担作为他进一步刨析现实的手段。比如在妻子斥责的这一段中,摄影机的存在就诚实地反映了在那个特定时刻夫妻间的权力关系——他总是在听,总是在看。

  城市的霓虹灯打在陈家坪脸上,飞腾在空中的烟火,自上而下地望见空地——近似荒凉;在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上,又自下而上地望见一轮明月——遥远而明亮。带着所有的记忆他回到“囚室”,只是没有“鸢尾”带他飞翔。

  是的,鹦鹉死了。那只同陈家坪一起参与了全片的鹦鹉,在半夜死了。但我相信诗人陈家坪仍然怀有“鸢尾”的理想,只是把它埋得更深。在片头与片尾的黑幕中,诗人丢弃了鹦鹉式记录的画面,剩下的,唯有他那带着乡音的诗歌独白。诗歌,或许是我们在时代的安排下,抵达“一个人的生活”的唯一可能。

  我不知道鹦鹉的死亡究竟对于陈家坪而言有着怎样的隐喻。我只看到,当妻子与女儿在哭泣,陈家坪又一次拿出了他的手机。或许陈家坪比任何人都明白,悼念无处不在,渗透在生活的每一个夜晚。我们终将在悼念的黑夜中流着泪睡去,而当你醒来——

  黎明仍在微笑。

  2022.10.15 纽约



 附记:

  最后,我一直想找机会表达我对胡续冬老师的尊敬与怀念。2018年秋天,我在深圳飞地书店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胡续冬老师。他当时在讲安德拉德的《花与恶心》。我无法忘记当他在台上绘声绘色地念着“呱呱、呱呱”的诗句是如何颠覆了我对诗歌的看法。在2020年的冬天,我曾报名参加胡续冬老师在北京郎园的一场活动,但活动当天由于老师身体不适被取消。我不是唯一一个至今不敢相信胡老师已经去世的人,一个对生命如此饱含热情的人怎么就如此摆摆手就离开,脚步轻如天空中的一片云。我猜想,胡续冬老师一定还愿意活在这个世界,而我、我们也巴不得活在一个胡续冬老师还在的世界。

  感恩陈家坪导演分享胡续冬老师的珍贵影像。逝者安息。

  (编辑: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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