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吐出了丰收。”3年前,语文老师李柏霖读到学生考试答卷上的一个句子,由此开启了一段诗意旅程。
出生于1996年的她,任教于湖南省怀化市会同县粟裕希望小学。这是一所地处偏远山区的乡镇学校,约一半学生是留守儿童。李柏霖在这里带孩子们写诗。
种下诗歌的种子
会同县地处武陵山区,是劳务输出大县。粟裕希望小学距离县城约6公里,学校很小,有些陈旧。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李柏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5年。
李柏霖带领孩子们玩游戏。 新华社记者 张格 摄
有一回,一个8岁的孩子在作文里写:“我长大以后,一定会陪着自己的孩子念书,不然孩子就会学不好。”
读罢,她久久不能平静。一些孩子沉默叛逆的背后,是被忽视的情感需求和表达欲望。
看着这些孩子,李柏霖仿佛看见了童年时那个因家庭困窘而内向自卑的自己。“我没有对老师倾诉过,可是他们主动了解我,陪伴我,给了我力量。”这种力量,促使李柏霖也走上讲台——在接受长达6年的师范教育后,她回到家乡,成为乡镇小学的语文老师。
“什么样的语文教育,才能给孩子们一个更丰富美好的精神世界?”这是李柏霖思考的第一件事。
很快,目光落在诗歌上。诗歌,也许能成为孩子们情绪的出口,情感的寄托。
起初,许多人不理解。“教山里娃写诗,有什么用?”“学写诗,能学成诗人吗?”……
是孩子们灵动的文字,给了她坚持的信心——
“大概,冬天是梅花的心上人吧。”第一次读到这个句子时,李柏霖内心隐隐震撼。写下诗句的孩子告诉她:“冬天那么冷,梅花也坚持盛开,一定是因为梅花想见冬天,他们相爱。如果爸爸妈妈也像梅花和冬天一样就好了。”
诗歌,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但诗歌,或许是找到答案的一把钥匙。
静待语言的花朵
什么是诗?
“玫瑰不是诗,玫瑰的香气才是诗。”这是李柏霖最喜欢的答案。
她坚信,要让孩子们看见生活的诗意,先要让他们看见、听见、闻到、摸到这个世界。于是,语文课堂上,她鼓励孩子们和蚂蚱玩、对小草说话、把秘密分享给微风……诗歌是自由的,写诗的课堂自然也是。
起初,孩子们玩得开心,却不愿记录心境。李柏霖也不着急,“想到什么写什么,不想写的时候,把不想写的心情写下来也不错。”
于是,有一个孩子写了一首《不会写诗》,李柏霖也好好收藏起来。
“童真的表达,都很珍贵。”她对童诗的理解,与平仄、修辞、对仗无关;有时,她甚至会在黑板上画下九宫格,请孩子们填入词语,选词造句,激发灵感。
多数时候,孩子们的诗并非一次成型。李柏霖也不催促、不修改,只是耐心地提问——
有孩子写下“蓝天”,又划掉。
“蓝天让你想起什么?”“大海。”
“那大海里有什么?”“有鱼。”
“天上有什么呢?”“有云在动。”
“鱼可以做什么?云可以做什么?”“鱼会唱歌、会跳舞、会吐泡泡。”
孩子顿了顿:“咦,为什么云不会吐泡泡呢?”
就这样,一问一答中,表达逐渐清晰。
慢慢地,孩子们使用词汇更加大胆,想象越来越天马行空。童诗越来越美,开出一朵朵天真烂漫的语言之花。
叩开孩子的心门
诗歌的意义,对每个孩子不尽相同。
一些孩子性格内向,诗歌成为表达的出口。“妹妹挨打了,因为我打碎了花瓶。可妹妹很好,没有供出我。”读到这几句,李柏霖颇感欣慰:孩子们一点点敞开心扉,将“不太光彩”的小秘密写了出来。
一些孩子家庭困苦,诗歌成为倾诉的渠道。“小蝌蚪想找到妈妈,询问了很多人,终于在荷叶上找到了妈妈。但我想找到妈妈,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读到这里,她找到写诗的孩子一起晒太阳,倾听她的孤独。
有一次,一位常常不交作业的调皮男生主动交来一首诗,写得生动有趣,李柏霖便誊抄在黑板上,请全班同学一起朗读,男孩的脸一下就红了。第二天,男孩按时上交了工整的作业。李柏霖获得启发,在班上举办诗歌朗诵会,请孩子们朗读自己的作品。从那以后,越来越多孩子会把课后写下的诗交给李柏霖。
于是,她有了一个“宝贝纸箱”,里面堆满了皱巴巴的作业纸,许多纸张一看就是随手从本子上撕下来的——有时在放学路上,有时在外出玩耍时,只要想到了有趣的句子,孩子们就会找来身边可用的纸,写下来,交给李柏霖。
李柏霖保存的孩子们的诗歌原稿。新华社记者 袁汝婷 摄
李柏霖说,诗歌于大山里的孩子而言,就像一扇扇心门。“叩开这扇门,你会看见他们多么爱这个世界,也会明白,怎样更好地爱他们。”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