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小米
采访者:董小米
受访者:李刚
董小米:李老师您好,很高兴能在您的展馆里采访到您。九十年代初期您主要拍摄自然风光,那您什么时候开始尝试马这个创作题材的?
李刚:07年开始的,6、7年了,完成了马的这个系列的创作。
董小米:那您为什么从风光转到马的摄影创作中来呢?
李刚:马这个东西大家都喜欢,中国人喜欢,外国人也喜欢。人们把马当成一个工具,也当成一个朋友,再加上年轻的时候,我对中国画也是非常的喜欢,比如徐悲鸿的马,郎世宁的马,中国古代有很多画家也喜欢画马,他们对我都有影响。马给人的感觉是很有气势,飞奔起来有速度,有力量,也有气魄,给人一种向上向前的感觉。中国有很多关于马的成语,比如“万马奔腾”,“一马当先”等等,这些词都是形容马如何拼搏向前的,都是很积极的,所以我对马的感觉一直很好,很喜欢这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董小米:那么您拍摄的《雪原马》这个系列花了多长时间?
李刚:从07年开始创作《雪原马》这个作品,因为全是冬天拍的,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我在全国很多地方拍过马,编辑出来了这一组,拍的也全是蒙古马。这个蒙古马有什么特点呢?它长得不俊,不高大也不威武,但是蒙古马有个最大的特点,它特别能吃苦耐劳,北方冬天零下三四十度也能生存,牧民把它们放在外面一个冬天都不管,就让它们在外面跑,晚上站在雪地里就算是睡觉了。再一个就是蒙古马的耐力特别好,成吉思汗的大军横扫欧亚大陆的时候靠的就是他的骑兵,他的蒙古马队,没有马蒙古人哪来的战斗力啊?所以蒙古马过去都当做军马来用。那些大洋马,参加奥运会昂贵的纯种马,看着好看,打架打不过蒙古马,我亲眼所见,只要那些洋马冲进土马群里,被咬的遍体鳞伤,非要打死不行。
董小米:我看到您的作品似乎风格产生了一些变化,似乎也在经历了不同的阶段是吗?好像有些很有意境,有些很有气势。
李刚:是,我拍摄这个《雪原马》有六、七年的时间了,经历了若干的阶段,思想上观念上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你刚才说的那种意境,也是我有一段时间所追求的,用马和雪来提炼那种诗词的意境,比如三匹马那一张,雪就像一面墙一样,三匹马几棵树过来,当时那个现场特别安静,我就追求那种静谧的感觉,就像贾岛的那个“推敲”的典故:“鸟宿池中树,僧推(敲)月下门。”他和韩愈讨论到底是用“推”好还是用“敲”好,就是因为想用这个字营造一种极静的感觉,这就是我追求的那种很安静的意境。
我还有一个阶段,就是表现马的生活状态,就像我的这本画册的封面,两批马站在白毛风里相依为命,好像一对夫妻一样。
另一个阶段就追求马的动势,如万马奔腾的样子。就像我刚才说的,拍摄过程中我的理念发生了变化,从追求表面的东西延伸到追求自然的,感情的东西。从追求马的动势到追求诗词的意境,再到追求马的自然状态与情感。
董小米:不管国内国外,拍马的摄影师很多,欧洲人把马拍的非常潇洒浪漫,国内的摄影师喜欢表现马的气势宏伟,而别人都说您拍的是自在马,您同不同意这种说法呢?
李刚:是,李树峰主席为我的作品写的这个序言也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表现在雪原上马的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也是一切生命包括人类共同追求的一种生活状态,无拘无束。在这组作品的创作后期我想达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把一些杂乱的东西都去掉。
董小米:这是不是也反映了您当时的心境?
李刚:对,越拍思想就越明确,就是这种感觉,一开始还有些盲目。我还要继续拍下去,还有一组夏天的没完成。我想拍出一种宗教感,马对天地的敬畏,人对天地的敬畏,拍出生死轮回这种带有哲学含义的作品,我想不断地开创自己的拍摄理念,并且争取带一些地域特色的,夏天我准备在新疆伊犁拍伊犁马,我已经去过五、六次,再去个五、六次就差不多了。
董小米:您的一些作品中,雪原就像是一张白纸,您将马和树等视觉元素添加进去之后,看上去就像很符合中国传统审美标准的中国画,有些画意摄影的气质,您的这种感觉是如何而来的?
李刚:要是问这个,那可能跟我年轻的时候画了一段时间的国画有关系,梅生,王瑞给我写的那些文字,包括后来开的专家座谈会,他们都觉得我的作品很有诗意,并不是通过图片来叙事。
董小米:在您的作品里,人的存在可以说是降到了最低,这是为什么?
李刚:曾经有人建议我拍人和马的关系,他们所谓的“人马关系”都简单化了,比如把马当成人的朋友。实际上我想用马来说人性,人对马的态度实际上反映了人的性格,准备当成一个符号,去深入阐释。
董小米:您在拍这些雪原马之前会做什么准备呢?
李刚:我每年去两次,地方相对固定,就是内蒙那边,要说准备,主要就是防寒啊,有时候都零下三十七八度,除了我以外,没人会去那拍照片,另外还得找到马啊,没有马怎么去拍。我拍这些马,有的是抓拍的,有的是让别人把马往一起赶的,要不然找不到啊,各种照片获得的途径都不一样,有的是看到这个场景不错,就把马赶过来再拍。天太冷了,我一开始用哈苏机械相机,都拧不动,那个时候数码相机也不行,零下10度就都完了,这后来数码相机才能用了,在零下三十度也能拍。[NextPage]
董小米:我知道您的作品也在国外展出过。
李刚:对,韩国第三四届中日韩当代摄影展,美国,法国都有,法国那个拍《鸟瞰地球》的摄影师雅安(编者注:雅安·阿瑟斯·伯特兰,世界着名航拍摄影师)也准备邀请我去法国办展。
董小米:那您觉得外国人处于不同的文化背景,那他们对由中国人通过带有东方审美情趣去抓取马的这些影像是怎么理解的?
李刚:有差异,像韩国人,他们的国家没有这样的场景,他们对照片里的树很感兴趣,内蒙古坝上的树,草还有雪,都很感兴趣,他们一看到这种晶莹剔透的场景就激动了,所以在韩国办了三次展览,最后一次是一个画廊给我办的。但是法国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对蒙古马的兴趣更大,当然他们觉得你这东西很诗意,但更关注蒙古马,好像他们对蒙古民族印象特别深,可能是因为历史上蒙古人侵略过欧洲。但是法国人对东方的审美也非常感兴趣——不要求型有多么逼真,画的质量有多么高,要求的是一种意境,法国人跟德国人在这方面差不多。老子曾经说过,“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真正好的东西是看不见的,抽象的,我拍的《雪原马》也借鉴了这些理念。
董小米:其实我也知道您不光拍马,还拍其他的题材,那您介不介意别人把您定位成一个专门拍马的摄影师?
李刚:我是想既然拍这个专题了,就想做的极致一点,也不能说别人以后都赶不上你,那不可能,但是在现阶段起码得有一段距离吧,争取做到极致,之后再去拍别的,也不能局限住。我一向的观点是现在社会的分工很细,别说搞艺术了,就是做别的工作,你做不到极致就没有价值,搞书法也是一样,不把自己的风格发挥到极致,你说你写的书法有什么意义?
董小米:那您觉得一个系列要是做到极致,做完善了需要花多长时间?也像您的《雪原马》一样,用六、七年的时间?
李刚:那倒不一定,要看做到什么程度与难度,像我拍摄的《黄山雪》,如果不下雪那根本没法拍,这可不是像拍人似的,今天拍也行,明天拍也行,环境条件有要求。我觉得艺术这个东西的完成度没有一个标准,像朱宪民主席拍的《黄河人》,他拍了50年了,还再拍,只有个进行时,没有终结时,这没有个标准。
董小米:那您对雪原马是什么具体的感情?
李刚:简单点说,它们这种自由自在,脱离的人束缚的生活状态让我很有感触,任何人都不想被人束缚,都想管别人(笑)。
董小米:好的,非常李刚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预祝您在中国美术馆的新展览成功。[NextPage]
李刚简介:
李刚,男,中国河南省人,中国摄影家协会艺术摄影委员会委员,河南省摄影家协会副主席。
2009年获中国摄影最高艺术创作奖—金像奖,作品在中国上海、台北、平遥、大理等国际影会参展,2011年和2012年在中日韩第三第四届当代摄影展,2013和2014在洛杉矶国际图片展展出。《雪原马》部分作品被国内外收藏机构和知名收藏家收藏。出版作品集《山水有约》、《马》、《雪原马》、《黄山雪》。
(编辑:刘颖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