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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英俊:“重建,不仅仅是解决住房问题”

2008-06-10 13:53:00来源:    作者:

   

作者:刘莉芳


邵社区部落社区内的普通民房,这里的房屋多就地取材,用草图墙抗压法减少地震对房屋的损害

    汶川地震发生后,台湾建筑师谢英俊就开始赶工做生态厕所,为灾区提供参考,并打算建一所环保小学。在台湾,谢英俊是“9·21”地震重建的代名词。他帮助邵族人建房屋,并让原住民自己动手建造自己的家园,他说,“我们的做法并不是盖好房子,送给灾民。我们提供的协助是部分的。除了设计外,我们将建筑去工具化、去专业化,让建筑回到使用者手里,靠他们自己建起房子。他们得为自己的家园付出劳动力。”

    如果没有“9·21”地震,谢英俊的人生也许会被重写。

    地震之前,谢英俊在台湾已小有成就,承接了许多政府公共工程,也盖过每坪卖价40 多万元的豪宅。他住千万豪宅,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日子富足而平静。

    然而地震改变了他的人生。

    现在,谢英俊是台湾“921”地震重建的代名词,他和灾民同住,协力造屋,重建生态,不仅为原住民重建家园,而且重建文化。此次汶川地震发生九天后,这位54岁的台湾建筑师通过网络电话,接受了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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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原住民搭建土房子

    1999年9月21日,台中集集大地震造成2000多人死亡。10月中旬,谢英俊意外接到来自邵族的邀请,请他帮助重建家园。在台湾山地,有12个少数民族族群。邵族是其中之一,住在日月潭最深处。相传,日月潭是邵族祖先在追赶一只梅花鹿时发现的。震前,邵族有3000多人;震后,邵族仅存281人,成为世界上人数最少的族群。震前,邵族的收入主要来自旅游业。而地震几乎摧毁了所有饭店、观点景点,切断了邵族人的经济来源。

    出于无奈,邵族人想到了谢英俊。

    谢英俊没有灾后重建的经验,但他还是很快来到邵族现场考察,发现邵族聚居在水源保护区、稀有动植物保护区,因此,他认为重建必须是生态意义上的重建。10月29日,谢英俊带着设计团队,一共五人,带着帐篷、睡袋、个人用品和营造工具来到邵族。谢英俊向当地人提出,用轻钢和本地随处可见的竹子、木头、泥土盖房子,这样的房子既通风又抗震,而且经济实惠。但是这个建议遭到了反对。邵族人想住现代钢筋水泥楼房。

    谢英俊坚持不给邵族人盖水泥房。“这是一个不理性、自私的消费习惯,农民穷一辈子的积蓄用砖造的预制板盖房子,冬冷夏热,完全不抗震。从黑龙江到海南岛的房子,基本都这样,多冤枉。”既然无法说服邵族人,谢英俊决定先盖一个样板房出来。在跟踪记录谢英俊盖房的纪录片《筑之梦》中,全片在沈怀一唱的歌曲《家》中开始,“家,我们要个家,我们要个家”。

    没有大型机械,没有大量的施工人员,甚至谢英俊也并不清楚到底要盖怎样的房子。房子一边盖一边拆,一边施工一边改良。常常在他们的施工现场,围观的人比干活的人多。当地人嘀咕,这样的房子能抗震,长久使用吗?

    半个月后,第一幢房子盖好了。那是一幢用夯土、竹子等简单的材料,盖成的土房。房子的成本只有5万元,远远低于建筑开发商开出的价格。

    三天之后,邵族决定听谢英俊的意见。12月5日正式动工。为了全力投入原住民部落重建,谢英俊将工作室从20公里外新竹县迁到了日月潭,从此就没有离开过。

    谢英俊提出自立、协力造屋,“我们的做法并不是盖好房子,送给灾民。我们提供的协助是部分的。除了设计外,我们将建筑去工具化、去专业化,让建筑回到使用者手里,靠他们自己建起房子。他们得为自己的家园付出劳动力。”

    在谢英俊的号召下,当地的邵族人,不论是上了年纪的大妈、大伯,因酗酒损伤骨头换过髂关节的人,还是失学后在城市游荡过又回到家乡的年轻人,都被他招至麾下。这些普通灾民没有专业技术,把外墙抹得高低不平,很艺术。谢英俊非常享受重建过程中的每一点喜悦,他常把人带到村民自己做的木门,让人参观村民的突发奇想——不用现成的三夹板,而是用 实木慢慢手工做出一扇木门。在共同施工中,久已疏远的邵族凝聚力渐渐回来了。据统计,9年里,谢英俊一共动员灾民、义工加入重建超过1万人次。

    当时建房资金的25—50%由921基金会提供,那是政府用民间捐款成立的基金会。剩下的向银行贷款,利息由政府承担。但是银行不会把钱贷给没有经济来源的邵族人。资金短缺,钢筋建材涨价。但是重建不等人,谢英俊以自己的名义向银行借钱垫付材料工程款;结果政府拨款一拖再拖,好不容易补助款拨下来,钱进了灾民帐户,很多呆帐都收不回来,财务缺 口累计上千万元,事务所有大半年发不出薪水。

    为了填补财务缺口,谢英俊在台北接下一坪卖价四十几万元的豪宅,也在宜兰接案子赚钱。 赚了钱就贴补灾区盖房。妻子不能忍受,让他在家庭和事业之间选择,谢英俊选了事业。

    亲戚们都说谢英俊是怪人,谢英俊在电话里慢条斯理地说,不怪,我认为对的事情,认准了就去做。

    1999年12月31日,第一批8户重建房落成。2000年1月14日,在新落成的部落教室里,邵族母语研习课上了第一节课。1月21日,在建筑工地上召开了一次会议,制定了未来的社区规范。2月16日,邵族部落重建土建工程完工,召开社区抽签大会,并成立了社区临时管理委员会。

    邵族部落的住房重建仅用3个月就完工了。然而,谢英俊没有离开,他开始了漫长的重建原住民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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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原住民文化

    在邵族里,谢英俊像个村委干部。他不仅设计为灾民设计了房子,还设计了图书馆、村落教室、工坊以及举行邵族传统祭典仪式的祭场。在他的倡议下,新建的社区里恢复了中断近20年的播种祭,每个人都要上邵族母语课。平日里,在竹屋的长檐下,长老们经常泡茶聊天。这是邵族久已不见了的场景。

    谢英俊的房子原理都一样:施工简易、材料环保、外型美观,并且鼓励社区居民一起协力造屋。对他来说,这过程不仅是房子的重建,更是人际、文化与经济纽带的重建。

    9年中,谢英俊和同事率领由邵族青年组成的建筑队,共建造了300多套房屋。并且,还在继续。

    谢英俊不是一个爱喜欢动手的人。在1个多小时的电话采访中,他不太言说,更不爱炫耀。他笑说自己是个“土鳖”,“在城市里混不下去了,才跑到广阔的农村”。他不说生活之艰苦与推广自己建筑理念之无奈,只在说到建筑时,话才一下子多了很多。

    谢英俊从小就是一个喜欢动手、动脑筋的学生,喜欢画画,喜欢用竹子和木头做成弓箭、竹枪和 木船。从淡江建筑系毕业后,同学们出国的出国,他却放着建筑师资质不用,迫不及待地动手,搞起施工厂,动手盖房子。

    8 年的灾区重建经验,让谢英俊可以很精确地掌握工程预算,灵活运用各种工艺。他设计的房子,没有专业施工队愿意盖,因为不会,因为没有利润。也许因为后者,打破建筑利益链条的谢英俊,常常遭到同行非议。

    汶川地震发生后,谢英俊在网上了解救灾进展,赶工做生态厕所,打算放到网上,为灾区提供参考。“厕所对整个环境卫生的改善是非常重要的”,他在电话那头大谈把尿液和粪便分开的好处。据说,他曾在饭桌上兴奋地说起这套理论。当然,和他同桌吃饭的人都是见怪不怪的。

    经朋友搭桥,谢英俊已与甘肃等地的灾区有合作意向。另外,应《暗恋桃花源》的邀请,谢英俊和剧组制片人袁鸿等人一起,三入四川,驻扎在绵阳一个月,建造环保小学。该小学不用钢筋水泥,工期比普通小学长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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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你的建筑理念对防震有什么现实意义吗?

    谢英俊:抗震、保暖、隔热,是建筑最基本的要求,我们都能做到。建筑不仅要安全,还要可持续性。我们的建筑都符合生态原则,很环保。我们的主要做法就是设法让房子变得很轻,不像一般的房子,材料都是砖、预制板,很重。另外,我们使用轻钢结构。为了节省成本,钢的用量很少。钢的抗震力很好。

    记者:但是钢结构抗拉伸,却不抗压。

    谢英俊:我们的草土墙抗压,就是用草和土混合而成的墙。它的抗压强度很好。另外,我们还设法用楼板变得很轻。轻柔的房子的抗震力很强。这种做法突破了技术盲点。其实纯木结构房子的抗震力是不错,但是在习惯做法中,不管是屋顶还是楼板,都填了很多土,这样抗震力就变差了。

    记者:在台湾“9·21”地震中,建筑倒塌情况如何?

    谢英俊:在台湾“9·21”地震中,学校建筑几乎全毁。那时是晚上,学校没人,没有人员伤亡。学校建筑质量差是世界普遍现象。这在第三世界特别严重。国际上有一个加强校园结构土墙的运动。日本从关东地震以后,提高了规范,学校、医院等人群密度很高的地方,都要达到避难场所的标准。台湾在地震以后,也兴起了新校园运动,改革学校建筑设计。当时我是主要发起人。

    记者:你们当时是如何推动新校园运动的?

    谢英俊:我们找了很多年轻、有想法,有责任感的专业建筑师,参与学校设计、监理。这在过去是比较少的。过去,在公共工程中,建筑师一般是官方指定的。“新学校运动”是公开的。采用公开机制,竞标。经过委员的筛选,激起了很多年轻建筑师的热情。教育应该走在社会发展的前头,有个比较灵活开放的心胸,学校建筑也是一样,要把很多新的观念带进来。

    记者:“新学校运动”的精神核心是什么?

    谢英俊:是开放性,开放性教学,学校的建筑要和教学观念结合。开放的教育是未来整个教育的趋势,中国还没有真正认识到这一点。这种情况慢慢会改变。我们设计的学校和社区结合在一起。大部分的学校没有围墙。完全公开。教育是整个社会的,不仅是家庭、学校的责任。

    记者:你是用建筑在改革、参与社会?

    谢英俊:这是我们一直强调的,在重建中,绝不仅仅是解决住房问题。因为建筑是一般人一辈子劳动的积累,所以绝对不是单纯的技术或者消费品,而和生产、生活结合在一起。所以我们很强调,灾民一定要付出相对的劳动力和关心、参与。盖解决最基本生存条件的房子,是政府的责任,是人权。但是这种简单的房子和长期的房子不同。

    记者:台湾重建资金是怎么解决的?

    谢英俊:和欧美、日本的做法是一样的,银行融资,利息补贴,借钱给灾民,和按揭贷款一样,政府给你的帮助就是减免利息,或者很低微的利息。这是全世界的做法。

    记者:你的目标是让农民自己盖房子。这可以实现吗?

    谢英俊:可以的。太专业是现代建筑里最麻烦的一件事。但设计师只有设计出适合普通人盖的房子才是本事。

    记者:你提倡简化建筑构法,如何简化?

    谢英俊:比如我在兰考盖房子,一平方米连工资大约也就350元。一般用砖烧的预制板房差不多要500元。如果只是买材料,劳动力是自己的,不算钱,村里人帮忙的方式来做,可能300元都不用。这种房子都经过设计,采光窗框都很好,很保暖。而且2层节省用地,可以三代同堂。

    记者:你一般在当地选择什么材料?

    谢英俊:很多都可以用。草、土哪里都有。我用过更原始的材料、也用过高科技的材料。在使用材料方面,我没有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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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建筑也在重铸当地人的生活方式了。当地人能接受吗?

    谢英俊:接受新房子是很复杂的过程。不是简单的感情。豪华的房子,有人不满意,因为觉得不值。不满意这件事情是很难解释的。我们的社区开始是用很简陋的竹子编起来的房子,开始觉得不好,现在问他住得舒服不舒服,他们觉得很好。

    记者:你有个“干厕”设计,请谈谈它如何使用重建?

    谢英俊:简单地讲,先把尿和粪分别收集到不同的池子里,尿池里的尿静置几天后可以用来做肥料;粪池里扔进草灰和沙土,让它变干。干燥后的粪便体积会缩小到1/10,无臭无污染,时间长了也拿去做肥料。为什么一定要把粪便和尿液分开?因为在一个粪坑里,尿液占粪便的20倍以后,把尿倒掉,才能再利用粪便。现在城市里下水道的水30%-40%都来自于马桶,太浪费了。

    记者:结合地震,你觉得当下建筑有什么弊端?

    谢英俊:首先,盲目地崇拜现代建筑,当然,现代建筑有优势,但通常我们只学了样子,比如阳台有非常厚的水泥,那纯粹只是在形式上模仿现代建筑,和真正的现代建筑完全是违背的,没有理性的基础和科学机制观点。另外,真正的建筑专业完全没有进入普通民宅,现在全世界7、80的人都住在这样的房子。我一直强调要做“常民建筑”。现在通过设计专业训练的人,没有参与房子的设计,只是签签字、画画图。中国建筑速度太快。很多设计价值体系从来没有进入。而且中国设计院没有教学生设计简单的房子。

    谢英俊

    54 岁,台湾客家人。1977年,他毕业于台湾淡江大学建筑系,毕业后,在军队服役。退役后,搞了8 年施工队。1982 年,谢英俊成立自己的建筑工作室,多次来大陆考察民居和戏剧。1999 年台湾大地震之后开始做日月潭边邵族村落震后的重建,他从此把精力投入到农村环保可持续建筑 的发展问题上来。


    (实习编辑:庞云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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