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汶玦 摄影/Josef－Muller
采访者：张桂森
受访者：何汶玦
何汶玦这次拼了。布展那天，工人把何汶玦定制的展台运到白盒子艺术馆，那些沉重的展台难倒了搬运的工人。6个大汉都没办法抬动一张桌子，最后租了叉车，硬生生的把展台举到白盒子二楼的展厅。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选这么重的材料，他说就必须得这样。光这次展台的费用就花去何汶玦几十万的费用。更不用提那些青铜、黄金、汉白玉材质的作品，还有那些不断返工的瓷作品。
这大概也不是因为冲动。因为其实大概从2006年开始，何汶玦就开始着手创作自己的雕塑装置创作，并且在工作中积攒了大量的方案。这些方案在脑袋中不断的沉浸和酝酿，有些方案可能中途碰到撞车被别人实现了，他就不得不在自己的“方案库”删除，有些方案可能沉淀个几年也被自己推翻了，也会被删除。何汶玦说他是很理性的人，一旦决定实施的作品便不会再听取他人的意见。因此，在此次个展“权力 情欲 死亡”中，出现一个完全不同面貌的何汶玦也就不那么意外、唐突了。他说尽管从事这么多年的绘画，但内心还有一块虚幻的想象没有满足，驱使他的这股动力让他做出这些动作，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青铜、汉白玉、24K黄金，1025mm（L）x100mm（W）x300mm（H）3000 mm，2010－2013
看看自己还有多大能耐
记者：听说你其实2006年就开始着手思考创作雕塑装置创作，积攒了一堆的方案，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决定要曝光出来？
何汶玦：其中我做了两次，中途都有和别人撞车的。撞车就是说我做的东西和别人做的东西一模一样。方案、想法被别人实现，但是别人的观念是不一样的，就是说寓意是不一样，但是物体的形是一样的。所以我有很多想法都放弃了，但完全不撞车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这次就打算全面的实施，看看自己能耐还有多大。
记者：这次个展有各种材质的作品，你怎么从你的“方案库”去挑选作品来实施，为什么是现在看到的这几组作品的组合，形成你首个雕塑装置的个展？
何汶玦：还是根据我的想法哪个比较适合，你比方在材料方面，某个主题肯定是汉白玉的，有的适合于黄金的，有的适合于大理石的。可能还有一些展不了，因为场地有限，其实完全真正全面展示的话，可能需要有更大的空间。每一个材料的选择都是深思熟虑的，比如说这次展览有两个比较矛盾的作品，材质已经解释了一个主题性，比如说“枪杆子出政权”，我肯定用青铜黄金，表示我要维护它，维护一个强权的权力；我们希望是和平的，那就用汉白玉，一种洁白的易碎的东西。怎么说？我想削减这种强权，你可以看到这两种材质的会并列展。其实本来不想诠释，包括画册我也不想解释，但最后还是决定稍微解释一下我的一些想法、思路，就是围绕“权力－情欲－死亡”这三个主题做的方案。以后可能就不太会解释了，这一次解释得非常清楚，大体上就是这样。
《公正审判》，青铜、汉白玉、24K黄金，1840mm（L）x100mm（W）x520mm（H），2012－2013
记者：讲讲为什么是黄金、汉白玉这些昂贵的材质，制作的过程都是怎么实现？这中间遇到很多问题吧？
何汶玦：首先是汉白玉有很多种，我要选择纯度够的。你知道石头都有杂质、纹路，比如以北京房山的汉白玉是最好的，我首先要找到这种材质，哪个地方有？能不能实现这个工艺？这些都要考虑。其次是比如说我做某件作品上工艺有难度，我会衡量难度系数，有的可能不得不就放弃了，所以其中还挺麻烦的就是。而且成功率很低，你知道我那件56式步枪，打废的汉白玉的太多了，有杂质不要了，做工不过关的也不要了。这个材料浪费了很多钱，成本极高。费用我就不想说了，浪费太多了，不满意我就返工。包括鎏金和镀金也是一样，“点石成金”那件作品，原来没找到那么大的窑炉，除非我自己去买，花几万块钱给他们买一个窑炉做。有一些不能鎏金、镀金的，我们就贴金箔，遇到很多困难。包括这次展览的瓷器作品，也是很难烧成功的，中间我换了好几个窑。因为是异形题材，比如说景德镇烧瓷就这么厚，我要再放点儿东西，一个是两千，加厚四千，我要加这么高就要算这个钱了，每烧一张都是好几万，这个造价是很高的。包括我做的那些镶在墙上的框子，砖、瓷板轻轻碰就会断，很麻烦。
《美丽人生》 陶瓷上釉，230mm（L）x160mm（W）x160mm（H），108个，2013－2015
记者：这次创作的周期经历了多长时间？
何汶玦：其实这几年一直在做，真正赶工是后面这半年。因为很多事情需要全部调整，达到我理想中的一个度。因为以前如果你没有想这个事情，你不会遇见这些个问题，不像我的油画，完全自己能操控，我说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这个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很多材料不是被我自己掌控的。我不可能今天跑江西，明天跑广州，后天跑河北，你去盯厂的时候是现在可以，到明天又不行了，永远会很麻烦。这次的瓷器作品就是我自己盯的，必须我自己亲自做，每一个骨头，每一朵花，或者每一个造型怎么去弄，怎么去雕，有我的主动在里面。
记者：那这些作品目前来讲都是独版的？
何汶玦：大部分是独版，除了黄金的作品。有一些作品我们做了五个版，但其实每一件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不可能完全复制，其他的作品都是唯一的。
记者：现在雕塑装置创作上花的时间跟绘画的时间分配比例是怎样的？算是个人创作生涯的转型点吗？
何汶玦：雕塑创作占70％、80％，应该是一个过渡，其实我一直也是在画抽象绘画的。只是去年和今年“抽象热”搞得我有点儿反感了，就放在一边了。这次个展其实本来没有打算做陶瓷，而是放抽象的部分。抽象方案我已经做了五六年了，第一你要看国内和全世界的，避免撞车，所以说不敢轻易下手，可能以后会画抽象。
所以这个转变对我来说是人生的一个新起点，非常重要。为了这次展览付出太多的精力，只是想把事情做得完美一点，包括展览各个方面的细节。其实本来白盒子艺术馆二楼的围墙我都想打掉的，这样和一楼会有一个呼应，但是也不能因为一个展览就把人家的墙都拆了，前提是大家要愉快地合作做事情，后来想想也是，所有的东西都有遗憾，不可能是完美的。
何汶玦个展现场
记者：抽象的部分未来会在一个怎样的时间点选择曝光？
何汶玦：做完这个展览就全力以赴做抽象的部分了。如果自己这一关没有过，我不会轻易拿出来。像这些年积攒的有些方案你做了，当时觉得可以，过一段时间就不会做了，所有的事情都会经过深思熟虑，继续可以做的就实施了。一般我做出方案来会停放一年到两年，两年以后或者三年以后我觉得这个可行性行不行，如果行我就做，如果不行就不做。所以我每次转变都是要想很久，但一旦决定了的话，我不会跟别人商量的。别人的世界观跟我的世界观不一样，我和别人商量也没有用，只要自己内心决定做了，马上动手，就是这样的。
必须是华丽的，我不喜欢贫穷的艺术
记者：但您也曾提到有时在你思考的过程中，一些类似的方案就被别人提前实现了？这时如何去重新做计划？
何汶玦：第一，有一些方案的确发现被别人实施了，那也没办法；第二，你觉得这个方案禁不住时间的推敲就放弃了。因为你会想有一种冲动的经验，如果这种冲动可以持续很久，那么接下来就会去实施。因为人的精力有限，我的想法太多了，那经济也要跟得上，这是最现实的问题。经济跟不上可能作品就没法实施，我又不喜欢贫穷艺术，而喜欢华贵亮丽的材料，所以思考的东西都是往那边去思考。
记者：您刚刚提到接下来在架上的创作，也会偏向抽象绘画这一块？
何汶玦：也不一定，为什么呢？创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是说现在就是对以前的自己的全盘否定。只是说自己想象的某一种幻觉还没有达到，之前没有让自己觉得达到应该的理想高度，这种影响是虚幻的。它和钱和名没关也有关，总觉得不够，总觉得哪儿差了一点，然后每天会不安，不知道什么地方出问题了，但肯定是有问题的。
《天堂》 青铜，24k黄金，综合材料
记者：目前这一阶段的雕塑装置的创作给你带来一种什么新的体验？
何汶玦：新的体验是自己有多大能耐，能体现出来。我觉得其实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做出来，我的想法还没有全面展示出来。如果早十年前这么做也不好说，人生没有退步，也没有互补，抓紧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这个就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情。
记者：抽象绘画从什么时候开始酝酿的？
何汶玦：酝酿了很多年，反复地修改。
记者：比你的雕塑装置方案还早吗？
何汶玦：不会早，但也有七八年了。其实我非常迷恋绘画，我自认为自己在绘画方面还是可以的，就喜欢纯绘画的感觉，所以一直沉浸在这个里面。人的生活有一种惯性，这个惯性一不留意十年就过去了。自己想起来反省的时候，内心会有一些失落、紧张。所以说时间很久，因为想要做的东西太多了，满脑子都是方案。而这种方案又和钱直接挂钩，有一些方案的报价一核算出来，简直天价，这时就会让自己打住。
记者：这个展览因为选择的材质和体量，可以说不惜重本，而且从绘画转到雕塑创作，对你的创作生涯来讲算不算是一次大冒险？
何汶玦：不是冒险，我心甘情愿，看到呈现的东西内心就高兴起来了。不管是生活还是创作，关键是我要高兴，我不高兴了，做什么都没有意义。现在做作品，遇到困难也好，生病也好，我很开心，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有的人不是这么看我的，可能以前觉得我像花花公子一样。但我在创作上必须是这样的，我希望自己在创作的路上，能看到自己想要的那种所谓的艺术的高峰。
（编辑：杨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