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喆
采访者:金喆
被访者:崔永元
崔永元又“搞搞新意思”,崔永元新锐导演计划日前在北京正式宣告启动。这个计划周期很长,有意参与的新锐导演们无论年轻、性别都可以报名上传自己的作品,如果没选中,将可以直接听大师讲课,这些授课的大师包括多位奥斯卡奖得主以及李沧东这样的著名导演。再往后,这些被选出的新锐导演会被送去大师们的剧组留学,回来之后,崔永元团队会帮助他们拍自己的电影。
电视人崔永元,形容自己“是一个狂热的影迷”,如果说之前做《电影传奇》还是一个电视为载体的形式来做电影,那么这一次崔永元新锐导演计划,和小崔的本职已经没有太大关系。这倒是一项公益活动,全程不收新锐导演们一分钱,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约束,可以任意的签约,随时可以走人。小崔把培养新导演、拍电影,这一件看起来很复杂的事情,形容得非常容易。虽然在前期的时候,他就因为投资商的临时撤资而遇到了麻烦,但很快他通过周立波等好友的支援,顺利走了过来。
崔永元又要忙着做自己的电视节目,又要忙着做自己的纪录片,又要忙着做自己几摊儿公益、慈善上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他也承认,新锐导演计划不可能完全占据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虽然不惜压上自己的名字,但是崔永元还是把成败看得很淡,他希望能够拍出流传后世的作品,希望培养出不同的导演来丰富中国电影市场,希望能够通过这个计划提高部分观众的观影水平,然而如果不成功,“我就说,到此为止,然后我继续回去给孩子加菜”。
大忙人小崔,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议论这个计划,眼下最关心的是,“报名平台搭建得怎么样了”。他想得比较多的一件事情是,怎么样让这个计划确实做到完全的公正。[NextPage]
拿数字去衡量电影,本来就很荒唐
记者:导演是不是可以被培养出来,这本身是一个没有被验证过的命题,电影学院、戏剧学院每年那么多毕业生,但是这么些年也没出什么特别优秀的导演,您的这个计划和传统科班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崔永元:这个特像师徒关系,中国很多传统技艺,单面绣啊双面绣啊翡翠雕刻啊,这些东西学校也能培养,但有时候师傅带徒弟能出来一些绝活儿。电影作为一个艺术品来说,特别需要双面渠道,一方面要有正规院校让更多人接受正规的旋律,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让没受过正规训练、甚至不想受正规训练但真的有电影方面的才华的人,给他一个冒头的机会。我们的LOGO设计特别有意思,你看一个大竹子冒出俩眼儿,大竹子就是艺术培养体系,但是冒出来的这两个眼儿就是新锐导演,你能说他们没关系么?我希望有意外的惊喜,有这样的偶然性,我的终极目标不是拍多少青史留名的电影,而是对参与的人还有网友进行一些艺术熏陶,让他们知道原来一些看不懂的电影也是好电影,原来电影还可以这么拍,这个是电影文化的普及。
记者:您找来的老师也很有意思,一般来说常规思维要请就得请斯皮尔伯格这样所有人都认识的人,但您请来的这些大师都是电影确实拍得好但并不大众的人,您这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呢?
崔永元:我在好莱坞考察的时候,发现像《阿凡达》这样的电影一点都不难,它就是分工特别好,光是里面的技术就是由26个国家专利科学家提供的。制作团队分工明细,会细到什么程度呢,电影导演连武打和枪战你拍的时候都看不到,你看到的时间和观众差不多,你只负责把文戏的部分给做好了。有很多很好的电影理念,这种工厂化的生产会源源不断的生产类型片,它们不会得满分,但不会不及格,这是工业化生产的特点。但如果想出点另类气质的电影,这种工业化流程就不行。我们现在就是两种方法兼行,比如班尼克这个导演,他是《杀死比尔》的制片人,那你知道他会拍这样的商业片,我们也会找来做纪录片的导演。我是一个狂热的电影爱好者,但现在为什么没有观影冲动,有些题材很吸引的,但听到电影的名字,就知道会看到什么,银幕上千军万马,刺激的音效,很多场面都是电脑合成的,那么几个熟脸,你知道钱都是花在这个上面的。所有的题材都是一样的,我觉得千篇一律,就没有急迫的心情排队把电影都看了。就看缘分了,碰见了就看了。倒是顾长卫的《最爱》、张猛的《钢的琴》,听说还有这样的电影,就想赶快去看。我刚刚看了王全安导演的《白鹿原》,特别震撼,等了十年,终于又出了这样的电影。但是偶然性太强了,能不能让它成为电影市场的一个规律呢?当我们看见鸿篇巨制时,能不能也同时有些其他类型片呢?当我们去电影院,不是去专卖店的感觉,而是去超市的感觉,琳琅满目的电影作品在那儿供你挑选欣赏,而不是只能一种口味。
记者:但怎么样去评判一部电影的好坏,一般要么是看口碑要么是看数字,口碑很难去衡量,所以数字很多人都特别看重,你怎么看待数字的?
崔永元:我对数字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数字里掺水的、假冒的、偷的太多了,有时候看见一些数字,不是我干的我都觉得很耻辱。但是如果你告诉我这个数字是准确的,那么我也只能说这只是一个参照,而不是决定一部电影质量的最重要的东西。三个关键词就能把媒体锁定了,第一个是票房,第二个是收视率,第三个是点击率,这个太无聊了,我对这三件事基本上都没兴趣,我觉得这三件事基本上都不靠谱,都不是真的,就算有一天变成了真的,我觉得也不能把所有的事儿都拿这个衡量。这本来就非常荒唐。
记者:看电影是很私人的事情,您怎么去判断参加计划的新导演的好坏呢?有评分机制呢?
崔永元:有评分机制,当进100人的时候很宽松,当100人变成30人时就很严,当30人进20个人时就已经开始实战操作,最后10个人去留学,最后拍成影片,都会特别慎重,会有专门的班底来跟他们合作。我们一步一步来,首先解决网络报名的公正。打个比方,这个崔永元新锐导演计划,崔永元说谁就是谁,因为是他的名字挂在前面,但是呢这个网友一定会查到崔永元为什么说我行又为什么说我不行,不是一进来就石沉大海。我对这事儿挺恐惧的,如果只有300人来报名还行,如果有300万那我们的工作量也太大的,抱着负责任的态度一个一个的筛选。[NextPage]
不想太多恐吓自己,水来土挡
记者:新导演能够拍到自己的处女作一般都要很长的时间,相对您的周期是很短的,您是怎么想的?
崔永元:你相不相信我能拍一个短片?但我连电影学院旁听都没去过,即便每个人都有电影梦,但他成长的路径也不同。这个人一直在拍照片,如果拍的很好,他对光影的认知、色温都特别敏感,他还需要的是对故事的掌控能力,有了这个也许他就能成为导演。这次我们请了《雨人》的编剧,雨人就是弱智,但是他在某个方面是天才。我甚至觉得可能出现这样的电影人,他连主光丢分不清,但也许他特别会看监视器。我也当过导演,我们拍《电影传奇》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拍了十几条你就能确定哪条是最好的。这也是一种本事,艺术标准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比如去看画画,有第一名第二名,我真的就看不出第二名比第一名差到哪里了。
记者:您是一名电视人,哪怕做《电影传奇》其实在做的还是电视,新锐导演计划似乎和电视完全没关系了?
崔永元:这些年我一直在做公益、慈善,从这个角度来说,还是相关的。你这些年筹来的这些钱,该加菜的就加菜,该给乡村教师培训的就培训,给人看清楚你把钱都花哪儿去了。这次一开始我想当然的以为我能够筹到特别多的钱,而且开始确实筹到了,有可能我们的理念不一样,我不在意票房,不在意题材,但投资商当然在意了,于是就临时撤资了。所有人我都联系好了,万事俱备,就差钱了,于是我采取了最愚蠢的方式,打电话找朋友要钱,毫无理由的找人要求,居然也成功了。当你做的是公益的事情,而不是个人私利,真的是得道多助。
记者:您压了自己的名誉上去,除了计划干脆用自己的名字命名,还有钱也来自自己的朋友,您这样会不会有压力?
崔永元:钱还还不了人家。我希望起码让这些出钱的朋友、合作的朋友,他们会觉得你是真心实意的在做事儿,按照你描述的流程实现。我现在没有把握,比如突然有个大师说我不干了,或者我们培养一个新锐导演,刚培养了一半,就跟别人签约挣钱去不跟你玩儿了,会有各种可能性,我不想得特别恐怖吓唬自己,来什么事儿做什么事儿。
记者:一般培养新人都会有合同的约束,是要还恩的,您和他们之间斗不存在签约,这又是为什么呢?
崔永元:我相信他们以后如果有电影上映,我一定不用去买票,他们经历了培训,他们不会去计算观众心里在想什么,不会悄悄地在心里打算盘,而是真的把心思放在了拍电影本身上。真的出来十个八个这样的人,这个岂止是对我的回报,也是对所有电影观众的回报,就都值了。
成败无所谓,失败了就回去给孩子加菜
记者:您之后还要帮助这些新人导演拍电影,但拍电影是个非常复杂的事情,这件事情本身很难。
崔永元:到目前为止我觉得这一块最不难,因为我这个计划刚说要启动,各个公司都找来了,说要投资拍电影。我知道他们看中的不是这些新人导演,而是背后这些大师。他们带着剧本也就来了,甚至剧本上海拴着俩演员。我只好回答,这可能跟我的想法不一样,我不能忽悠一帮大师再带着几个新人导演,来给你打工。我们当然要跟这些大公司合作,但是需要商量一个好的合作形式,比如剧本我们要拿给新锐导演和大师们看,看他们喜欢不喜欢,你们带来的演员也要让新锐导演看,看他们觉得合适不合适。应该给他们这个权利,如果没这个权利,这个合作就别谈了。我这人做事特别二,不想乱七八糟的,因为我有这种想法,也许以后没有公司来找我们拍电影,我就只好告诉大家,抱歉,拍不成电影,因为找不到后来的钱,这个活动到此为止了,我又要去给孩子加菜了。我觉得这也没什么,这就是我的做事风格,没有成败。[NextPage]
记者:您想做的是个性培养,而不是批量生产,是吗?
崔永元:这两方面都有。批量生产也要他们学会,我觉得这个简单,多大的片子都简单,有人替你分类把守。作坊式的才难,从和泥开始就要自己来,生产线生产碗,压一个是一个,这个肯定容易。价值么,也是生产线的高,因为量高,但手工的的经常能出来孤品,这个价值无法衡量。
记者:您和国内很多导演都是好朋友,比如姜文导演,为什么没有让他们加入进来?
崔永元:他们后期会参与进来,因为这个整个的周期比较长,他们后面肯定会进来帮忙的,到了后期阵容会很大。
事儿还没做,别把动静都吹出去了
记者:这个阵容很多元化,除了导演,还有编剧、制片等各个层面的人,您是希望新导演们全面发展是吗?
崔永元:对,让他们明白产业化生产是什么意思,在这个前提下怎么发挥自己的个性特点,面向世界的电影文化是什么样的思维,让他们搞清楚这些,然后选一个喜欢的题材就去拍了。
记者:但是拍电影事实上似乎要难得多?
崔永元:那是他们不懂。就像我主持节目,经常碰见人说,你主持的真好,真难啊,其实只要是个人就能主持节目,只不过你们不做,所以想象得特别神秘。而且有些人做的不太好,又怕别人做,就渲染得特别神秘,这个道理很简单。比如你拍大片,有好的团队和制片人,真的不难。
记者:您在这个计划中扮演的角色似乎是个制片人、大管家(崔永元:协调者),但这个角色在中国电影市场上似乎非常稀缺?
崔永元:我们的监制和制片人都特别少,我认识很多有才华的好导演,他们就缺个好的制片人。所以导演老得去做没用的事儿,比如为了筹钱跟人得去喝酒,得去跟你讲讲你这电影是怎么一回事儿。那根本不是导演应该干的事儿,但很多导演都去做了,如果他的身边有好的监制和制片人,那么他的想象空间会更大。
记者:这个计划到后面会直接拍电影,您会因此直接介入电影制作方面吗?
崔永元:这个后面的事情,会有专业的团队去操作。我做事是做一步说一步,没做的就不愿意跟人说,吹出去没动静就没意思。比如这个新闻发布会,刚开始我的想法是等10月18号大师们都来了北京露面,那时候再说,万一你开了发布会他们来不了呢,来不来不见得是他们的因素,比如你买不到机票也来不了。我一贯做事的方法是做一件是一件。
记者:你做这件事情最终极的目的是什么呢?
崔永元:我不去想目的这回事儿,哪怕到了最后,这些大师来讲课,总有人会在网上听这些课吧,听完了,你看电影的眼光变贼了,提高了欣赏水平,我觉得也就够了。
(编辑:杨丹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