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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匡政:文学死了,但我依然热爱它

2007-08-26 21:35:49来源:《榜样》杂志    作者:马赛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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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样》杂志内页

 

 

        或许出乎很多同行的意料,作为独立出版人和诗人的叶匡政,突然宣布“文学死了”。

 

        20061024,叶匡政发表博客文章宣布,“文学死了!”三天后,他跑到中国现代文学馆里宣读了自己的檄文。他说,文学已丧失了任何存在的意义,不再有现在,也不再有将来。“2006年之后,过去经典意义上的作家与诗人都将不复存在,文学即使有人摆弄,也退化为一种交际工具。”而“一切有实用功能的文本,在我们今天的观念中都不会被称为文学的。”

 

        叶匡政肯定地说:“文学死了!任何熟悉媒介史的人、任何了解今天媒介变化的人、任何知道一点文学史的人、任何了解一些文学体裁的人、任何喜欢过文学创作的人、任何喜欢阅读文学作品的人,都会得出这个结论。”他发表这个观点的时候已经预料到,“有些人不会同意”。“但无论他们是否答应,文学,这只旧时代的恐龙,这个曾经傲视其他文字的庞然大物,它已经死了,它的躯体正在腐烂。”他横竖要宣判文学的的死刑。

 

        叶匡政:我耻于和对我另眼相看的人站在一起

 

        作为独立出版人,叶匡政主编过一些文学类丛书,比如“华语新经典文库”“非主流文学典藏”“独立文学典藏”。他说,那都完全是按自己对文学的认知,来选择出版什么或不出版什么,基本不受商业因素的左右。但是从2003年底开始,他觉得越来越难有值得出版的文学作品了,“大多数文学作品都不具有我认为的流传价值。”

 

        近年来文学的口碑很糟糕,比如那个老评论家自摆乌龙;那个激烈的车手作家视文坛若无物;那个号称搞纯文学的青年才俊被迫承认抄袭却拒不认错;那个拿一树梨花去压完海棠的“国家级诗人”,回头开始思考“谁动了我没洗的花内裤”;那个本来不知名的诗人在台上朗诵“诗歌”,把衣服裤子脱得精光。

 

        这下好了,叶匡政直接宣布:文学死了!你们都别玩儿了。

 

        有人说,这是平地惊雷,“震响了那些醉生梦死的文学家,喊出了当今文学的困境与面临的厄运”;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判决,虽然文学本身不硬气。他们愿意说,这是一次让人呕吐的做秀,或者说,是一次更让人呕吐的做秀。

 

        同为诗人的周瑟瑟看到叶匡政的文章,第二天中午便“急就”了一篇《文学不死》。开篇就说:今天早晨,我发现我的“文学同道”叶匡政先生死了,但文学还活着。

 

        “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大帅哥,民营出版界的牛×人物,搞出了一大堆梦想抢占出版话语权的什么系列典藏,经常与美少妇刘索拉、神鬼鬼的残雪、洋愤青洪晃混在一起,这个‘诗人叶匡政’,据民营出版圈内朋友说,他至少为这些少妇老妇作家出版长篇小说就赚了不下百万银子,现在居然说什么‘文学死了’!” 周瑟瑟一点都没客气。“每年光被你们这些黑心的书商盯着想发横财的作家就有上百位,每年‘叶匡政’们从作家身上赚走不下5个亿,‘文学’让黑心的书商加剧了社会的贫富分化。”周瑟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狗娘的叶总,你不太地道啊。”最后周瑟瑟说,让叶匡政的“互动文本”见鬼去吧!这个时代的文学是最激动人心的文学!

 

        叶匡政并不排斥批评意见,把反对、谩骂自己的文章和支持、附议自己观点的文章都贴在自己的博客上。不过,他很明显地表露出了自己对于反对意见的不屑。他说,从一个专家,转变成一个可以用常识性话语发言的知识分子,是有一定难度的,特别是那些在体制中生活了很久的人。恰好他自己已经在体制外生活了很久。“那些对我另眼相看的人,本来就不是我的同道,我甚至耻于和他们站在一起。”

 

        叶匡政专访:文学死了,但我依然热爱它

 

        榜样:在宣布“文学死了”之后,您列出了“文学死了”的14条死状,似乎对关涉文学的方方面面都很失望。

 

        叶匡政:文学在中国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被一些人当作宗教的,似乎有某种让人顶礼膜拜的神秘性。说它死了,就好像说理想死了、信仰死了,很多人非常气愤。所以我往后推了一步,开始说中国当代文学的体制。这么一说,果然大多数人都认同了。

 

        说“文学死了”也许对于公众还很新鲜,但对文学从业者来说,早就是常识性问题了。对文学的失望与麻木,早已流淌在每一个作家的血液中了。

 

        榜样:如果深入点说,谁该来为文学的死埋单?

 

        叶匡政:中国当代文学的死,是夭折。不像欧洲或美洲一些国家的文学那样,非常自然地走完了它的生老病死。谁为它埋单?当然是那些奴役文学和被文学奴役的人,每一个文学从业者都要算上一笔。因为它们是文学真相的知情者。

 

        榜样:您自己也做图书出版工作。您觉得“文学死了”对图书市场有没有造成经济上的影响?

 

        叶匡政:图书市场的衰落,是因为电子媒介对大众生活的全面介入。我认为倒是一件好事,因为纸质书是要破坏森林的。与其让这些垃圾浪费木材,不如让这些虚拟的观念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中自生自灭。文学要死,图书也会死的,它们是一根线上的两只蚱蜢。

 

        榜样:以您的经验,现在最受欢迎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图书?

 

        叶匡政:有用的书。这种用处越具体,就越受欢迎。但最受欢迎的书,并不是最有流传价值的书,因为它充分满足了当下的观念,未来的人们看来就一定是落伍的。今天成为显学的,被时间遗忘得也最快。

 

        榜样:有没有在提出激烈的论断后反观自己的文学创作和图书运作?

 

        叶匡政:肯定是这样。2004年我做书的方向就转向了中国近现代史。我的诗歌创作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我不再虚构题材。至于诗学是否应该属于文学这个范畴,还值得我们重新讨论。

 

        文学死了,并不意味着没有人创作了,只是不再诞生经典化的文学作品了,但并不意味着我不热爱或不从事它了,因为我是从过去时代走来的人。老人也总会有一些老习惯的。

 

        榜样:最近您又发难,说史学病了。

 

        叶匡政:这是我在编了三年多的历史类图书后学习认知到的。中国史学的状况,比文学的状况还差,几乎让你无法目睹。大多数美国、日本的汉学家,研究中国历史都要比中国历史学家深入、有序得多。关于中国近现代史的研究,在中国根本就还没有开始,连史料都只是公布了很少的一部分,又谈何研究?我们今天的很多史学研究观,还停留在西方的4050年代,别人已经发展了好几代了,我们还是原地不动。

 

        但史学不会死,只要历史存在一天,它就会存在一天。即使现在休克了,成了植物人,有一天也会醒过来的。对此我倒是充满信心。

 

        榜样:什么理念支持您坚持发表自己独立的见解?

 

        叶匡政:法国的思想家布迪厄,早在上个世纪末,就呼吁作家和所有人文领域的专家要担当起他们的社会责任,因为这是知识分子应该具有的良知。自主的知识并不是要你固守象牙塔,这种身份的转换和时代语境有关。当年的左拉在面对社会不公与非正义时,就写下了《我控诉》一文,这是要受到统治者的审判与迫害的,但是他还是勇敢地站在了社会正义的一边。

 

       我们这个时代,正在要求所有的专家和知识分子,学会用常识话语发言。因为用公众能够明白的常识话语发言,才是真正的民主姿态。人们是通过常识来思考社会、组织生活的,所以大众文化正在成为意识形态争夺战的一个主要场所。我既然学会了用常识话语发言,我就会一直说下去。

 

(编辑:一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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