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要写小说,必须得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近一个世纪前,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在其名著《一间自己的房间》中写道。在当时,这种思想堪称“人间清醒”。
《一间自己的房间》成书于20世纪20年代,当时正值一战后重建,现代科技的飞速发展急剧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催生了女性赋权主义。作为女权运动的先驱,伍尔夫应剑桥大学女子学院之邀,就“女性与小说”做了两篇演讲。此后,她将这两篇演讲改写成为一本小册子《一间自己的房间》。未曾想,这本仅有100多页的薄薄小书,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经出版就风靡全球,成为女性精神觉醒的一部代表性作品。它呼吁的不仅是女性物质基础和经济地位的独立,更倡导女性思想的觉醒和精神上的独立,是对男权主导的社会中女性所处的不公平地位的反抗。值得称道的是,伍尔夫虽然批判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但态度却并不是偏激、怨怼的,她批判道:“煽动一种性别的人去反对另一种性别的人,抬高一种素质去抵制另一种素质,这种自命不凡、贬低他人的行为都好比是人类社会小学阶段的幼稚行为。”伍尔夫借用柯勒律治的观点“睿智的头脑应该是雌雄同体”,认为女性主义的真正意义不在于对抗男权,而在于两性的协同合作,这样的胸襟和格局对于今天的女权主义仍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她虚构了“玛丽·贝顿”这个女性形象,用风趣诙谐的口吻,借玛丽之口讲述了她在“牛桥”(牛津和剑桥的结合)校园里漫步遐思,又因身为女性在图书馆前横遭校役阻拦后的思索,借此引出她的日常生活和家族史,从而揭露女性被歧视以及女性贫困的状况。伍尔夫认为,女性的才华之所以得不到赏识与发展,是由社会歧视和物质原因造成的。伍尔夫鼓励女性精神的自由,但又无比清醒地认识到,精神自由不是建立在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之上,而是必须立足于扎实的物质自由之上。“物质对于创作力的重要性,归根结底,不是物质本身在起作用,而是物质能给予的一定程度的‘心智自由’。”女性只有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经济独立,不依附于男性生活,才能实现精神的真正独立,才能真正自我实现。几乎跟伍尔夫同一时代的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在20世纪40年代提出了著名的“需求层次理论”,认为人类的需求从低到高分别为:生理(食物和衣服),安全(工作保障),社交需要(友谊),尊重,自我实现。根据这个理论,伍尔夫所说的“有钱”就意味着有收入来源,仓廪实衣食足,才能实现生理、安全的基本需求;“有自己的房间”并且“能上锁”,则意味着有社交或独处的自由、有条件获得对隐私的尊重。然后才有余力追求“自我实现”,即写小说,进行艺术创作。
在《一间自己的房间》出版近百年后的今天,在中国,女性的经济和社会地位已上升到史无前例的高度。这时重读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房间》,又有了新的意义——在社会物质已经相当丰富、女性地位已相对提高的新时期,女性更重要的是如何认清自我,实现精神独立,不沉迷于物质,不在泛滥的物质世界中迷失方向。“做自己,比任何事都更重要。”伍尔夫鼓励女性追求精神生活,勇于追逐梦想,满足自我实现的需求:“我希望你们能用写书或别的方法挣到足够多的钱,去四处旅行,去无所事事,去思索世界的未来或过去,去看书、做梦或是在街头闲逛,让思考的钓线深深地沉到溪流中去。”
如今,女性实现经济独立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像伍尔夫那样一定要去写书,但是人人都可以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坐在“自己的房间”读一本书,品一盏香茗,畅游于经典,在物欲泛滥的世界中找到一方精神的净土,在独处中品味伍尔夫那意味深长的叮咛:“你只要明白,除了这一生,我们又没有别的时间,所以,不必匆忙,不必火花四溅,不必成为别人,只需做自己。”
《一间自己的房间》英文原版语言诙谐幽默,既有真切生动的画面感,又不乏涵义丰富的弦外之音。伍尔夫在这本薄薄的小书中旁征博引,在围绕着“女性与小说”的话题展开对话的过程中,提及的作家近百人、作品几十部,从古希腊神话到莎士比亚戏剧,从简·奥斯汀到勃朗特三姐妹,从丁尼生、罗塞蒂到西尼·李简直可以被视为一部浓缩的英国文学史。因此,要读懂这本举重若轻的女性主义“圣经”绝非易事。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外教社经典伴读丛书”收入《一间自己的房间》(2022年10月版),邀请华东师范大学朱晓映教授撰写导读,分析作者的写作风格,理清作品的时空脉络,深挖女性主义思想,并为疑难词句做了细致入微的注释解析,相信该书对今天的读者阅读这部经典会大有帮助。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