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踏上江歌妈妈即墨老家的土地,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她,在周边人的描述中,一个特立独行的江秋莲逐渐活脱而出,此刻她不再仅是江歌的妈妈。
从青岛流亭机场出来,去即墨还有17公里的路,若从青岛市区过去,更是远了三倍。即墨在青岛的正北,越是远离沿海地带,越是一股内陆的乡土味扑面而来。初知此地名,是因江秋莲曾经给女儿的手机发了一行微信,“让妈妈跟你讲讲即墨的历史”,只是她再也不会得到来自江歌的答复。即墨在秦代设县、隋代建城,有着1400年建城史,1898年,德国强租胶州湾,把青岛从即墨割了出去,青岛之名才得以确立。
在江歌案发生一年来,一直存在一个法律之外的道德的战场。直到今夏某档自媒体视频节目的介入,江秋莲和刘鑫终于在事发294天后见面,在网上,她是否应该不惜以泄漏对方隐私的方式来求取见面,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在江秋莲生活了49年的土地上,我寻找着这位单身母亲的足迹,想勾勒出这一对母女共同营造的小家,更重要的探求是,到底怎样的原生环境让江秋莲这样一个弱者在此事中“反串”成了新闻主角般的强者。
江秋莲和刘鑫见面
“外来户”在回迁房
我知道她娘家位于龙山街道上某村——此街道即彼乡镇,行政上同级,而下辖却还是30多个行政村,这也许是城市化进程中的一种特色。值得一提的是,今夏时即墨刚刚撤县立区,成为青岛的一部分,历史总是在兜兜转转中把乾坤相连。一年多前还在那县级市里跑着滴滴的江秋莲,当她的家乡正步入飞跃的轨道,她的人生却戛然定格了。
即墨到底是县级的荒落,一条烟青路穿即墨而过,南部是青岛,纵跨胶东半岛,北通烟台,它同时可抵达老县城中心的王家官庄村,在那块地皮上,江秋莲带着女儿度过了12年。它是即墨最早旧城改造的村子,就因地理和经济条件都成熟,才在2010年彻底拆了,竖起20多栋高层大楼,其中6栋是村民回迁房。
王家官庄村如今有个洋气的名字,叫“观澜国际”小区,直刺天空的32层高大楼呈现出簇新却单调的土褐色,连同周边环绕它的未拆的村庄形成统一的灰愣愣的色调。自撤县后,房价在两个月内从8000元飙至1万元,并还在涨价中。2013年底,江秋莲作为一个王家官庄村的外来户也分到了两套房子,卖了其中90平方米的偏小的一套,当时的单价才4000块。本来,只有集体产权的回迁房五年内不得过户买卖,很多村民都暗中交易,等五年期满再办过户手续,这是潜规则。于是,这样造就了很多身家暴涨的“迁二代”,江秋莲这笔钱是专门存作女儿的出国留学款。
王家官庄村“观澜国际”小区,江秋莲带着女儿在这里度过了12年(于楚众 摄)
村委是在小区西侧一栋大楼的一层,几间蒙灰的铝框玻璃防盗门看似还在装修,久无人问津的样子,外面却挂着四五个和村委有关的金属牌匾,合起来只有一两人值班,村委边上还有建材装修的小店面,看起来别无二致。王家官庄村在这里就只是一个地理的符号,拆迁、回迁从根本上改变了村庄的功能和形态。午后的小区里人迹寥落,在一处挂着社区物业的办公室,一位姓姜的村委副书记懒懒地回答我,他跟江秋莲不是很熟,“因为她是外来户,不是我们本村人”。出我预料的是,后来每当我问到所遇之人,都表现出对江秋莲这个凭空降落本村的“他者”的陌生。
他告诉我,目前的村委,几乎只剩下物业的功能,村支书也不在这里办公,他在周边还未拆的村里跟人合着办公。说起江秋莲这人的脾气,他的评价就是“敞亮”,这在当地话里指开朗。“反正每次交物业费,她是准时的,甚至还提早,这里还有很多人迟交物业费”,这是她对江秋莲最直接的印象。外来户不能享受本村人的优待,比如,本村人是不用缴纳物业费、取暖费的。
异乡人16年
江秋莲作为外来户,最初是在这里租房的,关于她为何单身与女儿相依为命,这位副书记并不了解原因,也是在江歌的事发生后,社区里才传开这对母女的身世,她当初结婚后生了个女儿,丈夫重男轻女,脏话连篇,尔后出轨,在江歌1岁半时,江秋莲离婚了,这在传统观念极重的山东农村,可用蒙羞两字形容。对女人来说,离婚就意味着被扫地出门,却又不能再回娘家。24岁的江秋莲开始了大多数农村女人所不敢想象的漂萍般的人生。
王家官庄的村书记王兆杰通过电话和我聊起这个苦命的外乡女人,也颇有顾虑地提醒我在这500来户的村子里,他和那200来户外来户并没有频繁的走动。只是江秋莲在出事后第一时间想到求助于他,她曾对媒体表述过村支书是她最可信赖的人。“我们农村的女人,离婚是丢人的,有家人也没脸见,所以她等于是漂着的”,从娘家所在的龙山街道到王家官庄,她漂泊的半径也就8公里路程,对她来讲却是一种波澜壮阔的直面生活的方式,最困苦时80块房租也付不起。
王兆杰第一次见到江秋莲时还是90年代,那时他们在当地一个叫商都批发城的服装业集散地做生意,王兆杰租着门面做服装批发,而江秋莲是在外面摆小商品地摊的,由于他老婆和她同为留村镇人(龙山街道的前身),进出就会寒暄几句。王记得,她以前总极客气地喊他们“大哥”“大姐”,做人很有分寸。他对江秋莲的评价是,“一个优秀的女人”,这里面包含着诸多朴素的东西,比如“不乱来”“讲道理”“识大体”。“因为经历得多,干什么事都有条有理,不是乱来的。”他这么强调。
江秋莲与江歌
1998年,王兆杰离开了商圈,回到村里当起了干部,就和江秋莲失去联络,没想到在2004年一天,突然在村里和江秋莲打了个照面。“呀,你怎么会在这里?”江秋莲告诉他,自己在这里租了房。她和女儿在一溜联排平房上租了一间,那时村里人多数自造“四间房”,那是带天井的四合院式的平房。直到两年后,村里为了增加收入,开始破例允许外村人买地,外来户造楼就在当地流行了开来。有次,也是在半路上,江秋莲巧遇他,便问村里是不是有此新政,“麻烦大哥帮我问一问”。于是王兆杰知道她有了这个想法。
那时,她已经在村里干起了“倒布料”的生意,这个行当是从6公里外西北角的小李村开始蔓延的,王家官庄有七八户人也受此风影响。倒布料的人说白了都是二道贩子,女人很少干,因为个中辗转相当辛苦。村民去五湖四海的工厂收来“下脚料”,也就是整批做剩下来的库存料,运到青岛后,卖给村里生产低端成衣的小工坊,由于成本极低,往往渠道优先的人就赚得高利差。很多男人去成本更低的南方拉货,江秋莲只在省内收,开着辆面的,有时还雇个司机来跑腿,主要都是因为照顾女儿。她的生意做得不大不小,小李村真正的倒布料大户可年入百万,在每逢农历五和十的转盘集上,人们会看见她在王家官庄村外摆起摊,把布料卖给小作坊。
黄页上的服装厂电话,她挨个打过去问有无库存布料。有次去日照看货,厂家是在网上联系的,到了车站,一个女人开着摩托车来接她。乡间小道偏僻,窄到仅能通行一辆摩托车,而这女人一手飙车,一手打电话,江秋莲突然害怕了,从日照回来后,她给自己买了人身意外保险。据媒体报道,甚至以后每次出远门,她都要写封遗书藏家里,交代万一自己出事,怎样安排女儿。
相依为命
2006年,她花了三万块,终于在王家官庄村的大西头买了一块140平方米的整地,因为地处边缘,还以极低价入了少许边上的零地,人家盖“四间房”,她盖“六间房”,对她来说,16年的漂泊终于“沾着地儿了,我的脚落地了……”更欣喜的是三年后村里旧城改造,每户在原有面积上补助15个平方米,同等面积置换了高楼房。我在她名叫“苦咖啡-夏莲”的微博里,看到了她当时的心情,2012年11月一条微博记载,“中午去看房被门卫赶了出来,盼望早点分下房子搬回自己的家”。
自从回迁后,江在东头的一栋楼底下租了一大间屋子开了个“观澜谊家”的社区超市,这在当时也是很有魄力和眼光的,不久后在这个小区里超市纷纷而起,只是同态竞争,生意都不好做,懒得出外打工的村民勉强赚个几千块维持生计。
江秋莲曾经经营的“观澜谊家”社区超市,如今已换了两次店主(于楚众 摄)
江秋莲的微博,从2011年开始发表,几乎满页都是有关做人及做女人的鸡汤类格言,很难相信一个仅读了8年书的农村女人会写出类似“无时无刻享受着‘孤独’的美”这样的句子。在一些长篇累牍的鸡汤文和简短的自我感悟之外,夹杂着些和女儿相依为命的贴心话,在江歌读大学的第一年,她兀自会在微博里写,“宝贝,妈妈想你了,好想抱抱你!你长大了,独立性强,可妈妈却越来越依恋你了,好像现在有点角色转换哦”。
江秋莲曾在江歌出事后对媒体重复着一句话,“江歌是我的全部”。在她之前的微博里便能嗅出这种共生的关系,她对江歌的宠爱,以及24岁的江歌对于母亲孩子气的依恋,形成了一种互相加剧的纽带。上述那位姓姜的副书记告诉我,他对江歌的印象便是“特别爱笑,嘴甜”,她那会在超市里帮母亲收银,不管认不认识,都是“叔叔”“阿姨”地叫,这让他觉得,这女孩仍是一身孩子气,并未显出那种年纪所常有的成熟风范。
江歌在上寄宿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有次江秋莲开着摩托去接刚军训完毕的她,没想到看见的是一个又瘦又黑大变样的女儿。“我当时就心痛地哭了起来,可是你却一边给我擦泪一边安慰我:妈妈,我这是锻炼身体呢,并没有受委屈,妈妈别心痛!”这是她在江歌出事后在微博上对女儿说的话。在人生大变天后独居的400多天里,她梦呓般地一人分饰两角,把跟女儿的体己话写在微博里:
“闺女,我老了你会把我送养老院吗?”
“哎哟,老妈,你想的美呢,送什么养老院呀,我直接找一个垃圾桶把你塞进去。”
“这是亲闺女吗?”
“是啊,是亲闺女呢,我得找个小巧玲珑的垃圾桶装我妈,不是亲闺女就找个大垃圾桶了。”
江秋莲微博
本村人王顺鑫目前成了王家官庄村最后的倒布料商,只是他把库房搬到了小李村苟延残喘着这门越来越难做的生意。他回忆起江秋莲,只是告诉我,“这个人男人性格”,当我问他,男人性格在哪里?他边在毛坯屋的库房里搞着装修,边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村里丧偶的或离婚的女人也有那么几户,但“别的女人吧,都是在家烧饭看孩子,她不是这种人”。如今,他和江秋莲同住在观澜国际最西头的一幢回迁房里,而他说起这件事,依然是种对待“外来户”所知甚少的漠然神情。
回迁后的王家官庄村,卖的卖,租的租,再也没有往日的稠密的亲缘网,成了一个弱联系的社区,江秋莲从来就是被隔绝在本村的关系网之外的,正如王兆杰所说,“他们这种外来户吧,都是漂着的,村委一般管不上”。即使住在120平方米的大房子,也未能摆脱如影随形的孤岛般的人生境遇,皎白的大理石地面、单调的白墙、寒素的摆设,只有一对互依互存中无比温暖的母女,家门并不热闹,但江秋莲的母亲会在每个冬天来家里住住,成了她口中的“一家三口”。
独守400天
王兆杰说,是当年买宅基地造房给了江秋莲一个可以分到回迁房的机会,否则她将没有一丝分到产权的权利。或许命运更弄人的是,也如王所说,“如果不是因为她分到这两套房子,她也没能力送女儿出国”。王兆杰说到此处,言语里充满惋惜,即使如此,他都表示自己和江秋莲并无过多授受,“照理来讲,外来户的事是街道办管的,村委管不了”。
王兆杰从未去过江秋莲的家里,即使江秋莲独守空房,度日如年地在里面哭,这位村支书也并未想过上趟门。他的理由叫人诧异,“单身女人家里,我不会去……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我都不去”。当地人心照不宣地知道那是“不方便的”。在被传统妇道观裹挟的村上,他理所应当地感叹,“江秋莲为什么走不出来,也是因为家里没个男人可以寄托”。
当我寻摸到她所住的21楼,那是一梯六户的楼型,这楼里有诸多房子都还是毛坯,空荡地回覆着脚蹭水门汀地的声音。江家和另外一户人家在楼的最西边,属于边套,分享着同一扇防盗门,当她隔壁邻居家的女主人在午后5时下班回家,把我捎进了屋子聊了几句。
这位有着两个女儿的年轻母亲告诉我,她通常是白天上班,下班后接了孩子去自己娘家吃饭,要晚上才回来,这一年,她几乎没有听到江家有什么动静。虽然她跟江秋莲也有点头之交,但是在她出事后,还是没有去敲她的门,她是在网上知道江歌被害的。“有些邻居到我家来,叫我看新闻,开始都不确定是不是她女儿,我一翻照片,就是啊!”当这桩血案在本村人中不胫而走,很多人将网上的照片和记忆中那个经常在超市出现的老板娘女儿挂钩,江秋莲正在日本处理女儿的后事。
因为在摇号选房之前,村民大多不知谁将是新邻居,于是在搬进来那一年,这位女邻居是从父辈们的口中得知,江秋莲这个人不错。去年8月,江去东京看女儿,想让她帮忙留意门锁,第一次敲了她的门,进屋来聊了几句,她才知她女儿在日本留学。然而也没有聊深,所谈之处,仅限于“我女儿能像你女儿这样有出息就好了”这样的客套话。
江秋莲把女儿送到日本,是她不畏艰巨的人生中又一重大选择,她既是一个坚强的如母如父的女人,又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母亲。她一直对此又自豪又担忧。王兆杰曾对我说,她后悔过把女儿送出去,既担心时局又担心地震,她只是想女儿能在毕业后回来在青岛找个日企做翻译就满足了,但江歌想毕业留在日本,又让她添忧。这时,王兆杰会劝她,儿女自有儿女命。
那位女邻居在她11月带着女儿骨灰回来后,在电梯里碰到她,然而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问了一句:“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她憔悴无力地点点头,就再也没有往下说。那位女邻居生怕惊扰她,之后也没有去敲过她的门。在她的印象里,“几乎没有听到过什么声音”。只是在媒体的诸多报道中,我们勾勒出江秋莲丧女之痛中独处一室的绝望和孤绝。
江秋莲家所在的楼层,她的邻居这一年都不曾敲她家的门(于楚众 摄)
一开始,村里有两人给她送饭,渐渐的都不愿意了,她时而不语,时而如癔如幻,用沉默来拒绝所有人的劝导。王兆杰觉得,她看似有点铁了心要在事情了结后随女儿而去的,回来一个月骨灰盒不入葬,探望她的人说她每天晚上在床上抱着女儿的骨灰哭泣,后来买墓碑时是双穴的,谁都觉得她有那种意思。
她的决绝非常清醒,也还有一种符合逻辑的道理,使得王兆杰认为,去劝了也没有意义,“她就是觉得她是为女儿活着的,现在人没了,你们劝她活下去干吗?”他除了她的老母亲,从未见过她的任何亲戚,有一次在小区的空地上,见到她茕茕孑立的母亲,已是一副木然的残年状。江秋莲在拒绝探视后,就来过一次村委,那是死刑倡议书征集签名刚开始时,她请求把村委的地址作为接收地。夏天的时候,有记者是想采访经常探望江秋莲的村民的,王兆杰帮着问了一圈都不愿意,那位陪她去日本处理后事的村民更是不愿再提,“他说他一想到遗体,就心理压力很大,觉得抑郁”。
王兆杰也觉得她的事相当麻烦,街道办已经找他谈过,说是等江秋莲回来要竭尽所能地帮助她,“该做心理疏导的做心理疏导,该办低保的办低保”。如今,江秋莲的那套房子已经变卖给了村委,换来40万元现金打官司,再有20万元抵押在村里,她可免费借住在此三年,三年后再住就权当是租房,从那20万里扣租金了。王兆杰终于没有帮我问到江秋莲娘家所在的村庄,他告诉我,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即使去找也应该没有意义。也就是说,她往何处来,又往何处去,成了一个无头无尾的谜,只是一个经历了400多天悲痛的不幸的单身女人,镶嵌在人们对她的记忆里。
后记
根据村支书王兆杰对我的回忆,去年11月3日晚六七点,江秋莲在刘鑫父母的陪同下来他家里,那时她已经接到了大使馆声称女儿被害的电话,却还维持着一丝将信将疑。王兆杰立即通过公安的朋友打听情况,在此过程中,刘鑫的视频电话到了,当她哭诉道江歌在医院里,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的时候,江秋莲的那一丝未知的希冀被现实击垮,她瞬间瘫软在地上。
王兆杰和刘鑫父母把她扶在椅子上,那会江秋莲开始喃喃道,“是你女儿的前男友杀的”。“刘鑫父母没有说什么,不过江秋莲坐起来后,很短暂的一会儿,他们说应该没什么事,他们先走了。”在慌乱中,王兆杰没有多想,也没有挽留。
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到这对父母,再次联系上是江秋莲将他们的个人信息登在大街小巷。刘发春打了他的电话,刚说了一句,“王书记,有件事想找你”,王兆杰未及问分明,就忍不住数落起他。“我说老刘啊,你现在才知道打电话来啊!”他说了一大通,责怪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慰问,“江秋莲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有原因的呀,你应该事情一发生就出来面对,而不是逃避”。
刘发春想解释,过春节的时候本想过来探望一下,被老婆劝阻了。王兆杰更是来气,“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听老婆说什么就什么”。他告诉我,他自始至终都理解江秋莲看似过激却人之常情的一系列反应。“刘鑫如果出来,表示我跟你一起面对,甚至说接下来我来照顾你的一生,都是可以的呀!”他说。那通气急败坏的电话挂断后,王兆杰甚至都没有搞清对方来电的用意。
在刘鑫出庭作证的12月13日的那天夜晚,我来到刘家所在的阳城区一个万科高档小区的大门前,门口一律需登记来访者,并由保卫处通过可视电话向住户核实方可进入。在告诉了我要找的门牌号后,一位保安在手机上传达了片刻,很快就告诉我两个字,“不见”。他既不愿传达我的身份,也不愿带话。“现在他们家是我们重点保护对象。”他说。看起来只要并未与刘家事先打过招呼,就不可能被放进去。
这位保安把我叫到暗处,极熟练地劝告我可以写个信,送快递到他们家。今年夏天时两名记者,一人提着水果,一人提着牛奶,晃过了一个新来的保安,进小区敲了刘家门。“在外面问了一些不礼貌的问题,后来刘家很生气,我们保卫处各级都被追责了,那名保安被扣了100块钱。”自从这户特殊的人家成了新闻的焦点,万科保安的防护级别全面升级,以至于任何来者必传达业主核实。
刘鑫的父母至此没有公开在任何媒体上露过面,那处单价1.8万元、阳城区数一数二的高档楼盘距离观澜国际也就十来公里,阳城区和即墨区的方言几乎一致,比起声调稍有不同的青岛市区,它们被当地人视作同乡同俗。后来,网上愈益硝烟四起的道德战的成形,皆因那没有跨过的10公里。
(编辑:玖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