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颂今

　　你小时候唱过的《小手拍拍》是他写的，你耳熟能详的《茶山情歌》、《风含情水含笑》、《你那里下雪了吗》、《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军中绿花》等许多歌曲也都出自他的创作……

　　年逾古稀的著名音乐人吴颂今上周在广州举办《岭南飞歌30年——颂今作品群星演唱会》，一场音乐会集合了廖昌永、陈思思、扎西顿珠等几十位曾演唱过颂今作品的歌手，一首首跨越了不同时代和领域的金曲让人们惊叹于累计已创作了6500多首作品的他，惊人的创造力。

　　吴颂今凭什么能将杨钰莹、陈思思、小曾等歌手一一捧红？凭什么跨越了儿歌、岭南甜歌、校园歌曲、军营民谣等诸多领域，在每种题材上都写出佳作？日前，吴老在接受信息时报记者的专访中，回顾了自己近半世纪的音乐人生，也讲述了经他包装成名的歌手背后的故事。

　　音乐生涯起步于儿歌 《小手拍拍》诞生于和女儿做游戏

　　《小手拍拍》这首歌曲，几乎每个人小时候都唱过，但问到它的作者是谁，却不一定有人知道。被誉为“儿歌爷爷”的吴颂今，曾默默无闻地为孩子们创作了许多好儿歌。谈到这首歌曲的创作，他讲起了故事。

　　1980年，吴颂今从上海音乐学院作曲指挥系科班毕业，回到南昌。毕业时他已34岁，女儿都上幼儿园了。一天，去接送女儿的吴颂今受老师拜托：“听说您是音乐家，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没有歌唱，能否为孩子们写写儿歌？”幼儿园老师的一句话，让吴颂今留意到，当时的儿童歌曲非常匮乏，尤其是适合3~4岁的低幼儿童演唱的儿歌，几乎是一片空白。

　　回到家后翌日，吴颂今抱女儿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玩，“4岁的女儿就坐在我的膝盖上，面对着我。我和她玩认五官的游戏，说到眼睛，手就要指眼睛，说到鼻子，就指一下鼻子……忽然间我来了灵感：这不就可以写成一首儿歌吗？”为了适合低幼孩子演唱，吴颂今特地把旋律写得特别简单，每一句都重复，便于孩子记忆，甚至考虑到幼儿的嗓音条件，将音域限制在6度以内。

　　“小手拍拍，小手拍拍，手指伸出来，手指伸出来。眼睛在哪里？眼睛在这里……”这首易学易唱又充满童趣的儿歌送到女儿幼儿园，立刻就大受欢迎。后来，吴颂今又将歌曲投稿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小喇叭》节目，一下子就在全国传唱开来。“时间过去了37年，现在我女儿都40多岁，上次我坐高铁，还听到邻座的孩子在唱这首歌。”吴颂今说。

　　吴颂今的音乐生涯正是起步于儿歌创作。早在中学时期，他参加了少年之家的合唱团，就受到指导老师的影响而立下音乐志向。“我的启蒙老师叫潘振声，他就是后来写了《春天在哪里》《一分钱》等歌的‘儿歌大王’，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自己能和他一样会写歌多好！”上大学之前，颂今就写出了《井冈山下种南瓜》这首在全国广泛流传的儿童歌曲，成为他的成名曲。

　　儿歌创作被一些人视为“小儿科”。但吴颂今却说，儿歌创作比写其他歌曲还难。儿歌由于受到小朋友嗓音特点、心理特点等等限制，就像做饭，需要你用很简单的食材，作出很丰盛好吃的饭菜，十分考验“厨师”的功夫。

　　多年来，吴颂今从未中断过儿歌创作。他坦言，现在的儿童，眼界跟过去那个时代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幼儿园大班或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就开始“嫌弃”儿歌幼稚，他们喜欢听流行歌曲。因此，自己在创作的时候，会十分注意音乐语言上的流行化、话题的时尚化。就说近年他有感于手机过度介入到人们的生活，影响了亲情而创作的《手机爸爸》，就很受认可。歌曲用孩子的语气问爸爸：“你是手机的爸爸，还是我爸爸？”孩子们录歌的时候，在外等待的家长直夸吴颂今写出了很多家庭的现实。

　　包装歌手走入事业高峰 用一首首金曲捧红杨钰莹陈思思

　　吴颂今的工作室位于沙河顶中国唱片公司的大院内，自从1987年从江西南昌举家移居广州，他就一直在这里工作、生活。“最早的时候我住在一楼的一个单间里，后来搬进二楼的一套一房一厅，杨钰莹刚来广州时，就住在我家那套房子，跟我女儿一起打地铺。”30年中，这里的老房子，见证了吴颂今的音乐人生。

　　1987年移居岭南前，吴颂今在南昌已是功成名就，为何放弃那里的一切举家南迁？吴颂今形容，这就如同一个人爬山，他在那里已经爬到了一个顶峰，再往前，就只能朝坡下走，而广州对他来说，就像一座更高的山峰。那时候的中唱，拥有东南亚最先进的录音棚，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签约了朱明瑛、成方圆等许多歌手，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的很多作品都可以一一变成真正的声音，而不仅仅发表在纸上。

　　不过，那时候的广东音像市场上港台歌星红极一时，唱片公司光靠请内地歌手翻唱这些“口水歌”，就赚得盆满钵满，吴颂今不屑于做这样的音乐，他想打造自己原创的流行歌曲。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想起了自己在南昌的一名学生杨岗丽（杨钰莹原名），决定以她人靓歌甜的形象，度身创作一批“岭南甜歌”。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随着杨钰莹的一炮而红，《茶山情歌》《风含情水含笑》等唱片创造了数百上千万的销量，打破了当时音像市场上港台歌碟无法超越的神话。

　　谈到对歌手的包装，吴颂今说，对于自己签约的歌手，自己会量身为他们创作歌曲，并且在创作的时候注意扬长避短，把歌手的缺点掩盖起来，把优势放大，同时考虑社会的需求，给其一个歌坛定位。“比如杨钰莹小巧玲珑，嗓音也甜，模样也甜，我就给她度身定做，写了一首歌曲，叫《甜甜小妹》。”

　　吴颂今说，陈思思当时找到他，问：“吴老师，能不能把我包装成‘第二个杨钰莹’？”他回答：“我不能制造两个同样的产品，互相来竞争——歌手在唱片行业来说，就是一个艺术产品，我不能推出两个同质的产品。再加上两个人身材、年轻、背景、文化结构都不一样，你要做第一个红牡丹，不能做第999朵玫瑰。”

　　1993年签约陈思思，一开始，吴颂今为她写了一首《桃花丽人》，但是感觉时代感不强，也缺乏新意，又自我否定了。“一定要写一首跟老百姓的生活比较贴近的歌。1993年的时候，广东的打工潮轰轰烈烈，全国各地来了无数的打工仔打工妹。她是个湖南妹子，当时湖南民工在广东打工仔中占比例是最高的，所以我想一定要抓住湖南人的口味，让他们听着舒服，所以用了湖南花鼓调谱的曲。”

　　吴颂今说，当年的陈思思，大学毕业刚刚来深圳工作不久，“我说如果你要在离北京这么远的地方，跟那些民族唱法的大腕歌手叫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我给她的歌路定位，在民族唱法的基础上，吸收一些流行唱法的特点和优势，形成她自己独特的歌风，现在叫做民通唱法”。

　　最后吴颂今为陈思思量身创作了她的成名曲《情哥去南方》，在MV拍摄上更是一改民歌手一身华丽裙装的常规，把她打扮成一位村姑，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从村民身上借的。后来，这首歌的MV一举夺得中国电视音乐大赛银奖。刚出道的陈思思，就获得了一个至高的起步点。

　　吴颂今说：“对于歌手的定位、对市场的拿捏、对听众的需求，我是思考得比较多的。我写一首歌是很快的，但在动笔之前，调查、策划、构思的过程那是很长的。”

　　年逾古稀灵感不绝 叹息好歌都让垃圾歌曲给淹没了

　　从儿歌童谣、岭南甜歌，到校园歌曲、军营民谣，吴颂今在很多音乐领域都有自己的代表作，在他的帮助下，年轻的退伍兵小曾凭借《我的老班长》《军中绿花》等歌曲，成为一位备受欢迎的军旅歌手。

　　谈到为何能够成功跨界多个领域，吴颂今坦言：“这可能跟我的兴趣比较广泛有关。除了音乐，我对文学也很感兴趣，年轻的时候写过小说，也写过剧本，都发表过。各种文化艺术形式我都涉猎，包括美术作品、舞蹈、戏剧、电影我都特喜欢。我这个人的爱好比较广泛，再加上我好奇心比较强，对社会各方面事物都有一种好奇心，都想去了解。从职业来说，我养成了一种习惯，会去寻找生活里面的空白点，人家都在做爱情歌曲，我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我就做别人不做的东西，但我同样能找到一些值得去做的。比如军营民谣，儿童歌曲，岭南甜歌，当兵的没有流行歌曲唱，孩子们也一样，我觉得我有义务去创作他们需要的歌曲。”

　　如果说演员有两种，一种是本色演员，只能演他自己；一种是性格演员，可以演一个淑女，也可以演一个泼妇。吴颂今觉得，在写歌的领域，自己就是要当一位“性格作曲家”。同时，自己既能作词，又能作曲，这为他的歌曲创作也提供了比较高的自由度。

　　今年已经71岁的吴颂今，迄今已创作了6500多首歌曲。在他的工作室，他拉开橱柜，里面垒了高高的两大摞文件夹，他把自己创作过的歌曲，按照成人/儿童分类，并以A—Z的首字母分类编订成册。

　　“今天早上我刚写了一首歌”，至今，他还在不断出新作。譬如《芈月情》《快递小哥》《手机爸爸》等作品，都是近一两年他的得意之作。带着家人到世界各地旅游时，看到不论走到哪处世界名胜，到处都有中国人的身影，他又发现了一个创作空白：“适合游客听的外国风光歌曲几乎没有。”

　　他以泰国为第一个实验对象，创作了一张泰国旅游风光歌曲专辑唱片。结果歌曲在泰国播出后先火了起来，在泰国公园的广场舞里，可以听到他创作的《泰国姑娘水晶晶》，泰国的中文电视台，连续两年春晚选用了这张专辑里的歌曲。

　　谈到创作，吴颂今有聊不完的话题，他称自己从未遇到过创作的瓶颈，“我最大的幸运就是我的音乐爱好成为了我的职业”。

　　但谈到当今的音乐选秀，他有很多不满。“这些节目太不百花齐放了，编导只喜欢一种声音，就是那种特别响、特别强、特别嘶哑，或者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他们不喜欢优美动听的声音，就好像吃饭，他们为什么只喜欢麻辣味？不喜欢甘甜的味道呢？”

　　而在歌曲选择上，吴颂今觉得，大量的电视选秀都在翻唱港台歌曲，而对国内的原创，除了一个《中国好歌曲》之外，极少有节目力推。

　　“其实现在并不是没有好歌，是好歌出不来，没有一个推出来的机制，都被那些垃圾歌给淹没了。”吴颂今说，现在做歌曲的门槛太低了，以前一首歌曲要录成唱片，得过五关斩六将。“你首先投稿到唱片公司编辑部，再沙里淘金，从上万首歌里面挑出好的来，还要经过‘三审制’。一首歌的背后可能是几十万首歌被淘汰了。可是今天不是。那些被淘汰的几十万首歌，都同时涌出来了，一个中学生随便对着电脑唱几句都可以发到网上去，所以网上大量充斥着这些口水歌，把好作品给淹没了。我自己写了很多好歌，但是无法被听众发现，哪里能有出头之日？”

　　记者手记

　　亲力亲为的老艺术家

　　专访吴老时，他正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忙着指导同事剪辑晚会录音，不放过一个细节。已经71岁的老艺术家，身边连个助理也没请，连组织这么一大台晚会，都是事必躬亲，带着老伴家人和弟子为大小事情忙前忙后。晚会上跳“甩葱舞”的一群胖孩子，萌翻了现场观众。采访中他透露，选小胖孩伴舞是他的点子，这些孩子更是他和老伴到一所小学里，一个个挑出来的。

　　“以前做一个节目会骑一辆自行车，把整个广州跑遍。”一次为了给一张儿童歌曲专辑找到合适的封面图，他跑遍了图书馆、新华书店、批发文具的市场，后来在海珠广场卖工艺品的店里买到了港台出的一些挂历照。这还没完，他又跑到水荫路的幼儿园里做“民意测验”，让小朋友从10张照片里选一张最喜欢的。

   （编辑：张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