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19日，以超级写实主义绘画而闻名于世的美国艺术家查克·克洛斯(Chuck Close)去世，享年81岁。他曾因诸多犀利的肖像画声名鹊起，而晚年却由于被多名女性指控性骚扰而饱受非议。
查克·克洛斯，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克洛斯的代理画廊佩斯(Pace Gallery)证实了这一消息，死因是长期瘫痪导致的心力衰竭。佩斯主席阿恩·格里姆谢尔(Arne Glimcher)表示:“我对失去一位最亲密的朋友和当代最伟大的艺术家感到悲伤。”“他的贡献与20世纪和21世纪的艺术成就密不可分。”
虽然以照相写实绘画成名，但克洛斯最早其实是画抽象的。20世纪60年代末，抽象表现主义和波普主义主导了当代艺术，跟随前人足迹的克洛斯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创新，始终在模仿别人的语言，于是在1964年转画肖像，两年后开始以照片为蓝本创作，以创造更精确的图像。他的画幅大，远看逼真，近看局部却很抽象，他用逼真的画面揭示出一个真实的虚幻，是具象中的抽象。
1968年，克洛斯和他著名的自画像，图片来源：查克·克洛斯工作室
克洛斯的第一幅作品，也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是一幅自画像。在这幅自画像中，他戴着黑色的塑料框眼镜，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没有刮毛，一根烟从他的嘴角冒出来——一个有着新艺术事业追求的叛乱者。
对克洛斯来说，摄影最初让他能够从绘画过程中去除自己的主观性。“摄像机并没有意识到它在拍什么”，他在1970年接受艺术论坛(Artforum)采访时说，“我想处理它记录的图像，它是黑白的，二维的，富有细节的。”但他很快指出，他“并不是在试图复制照片”。
查克·克洛斯《Keith》布面丙烯 275x213.4cm 1970,图片来源：查克·克洛斯工作室
《Keith》创作过程，图片来源：查克·克洛斯工作室
克洛斯并不是第一个创作写实主义绘画的人。20世纪60年代中期，像理查德·埃斯蒂斯(Richard Estes)和罗伯特·柏克德尔(Robert Bechtel)等艺术家也在仔细地复制照片。但没有人能像克洛斯这样将照片转化成如此具有视觉和心理冲击的画作。
70年代克洛斯的画作通常是黑白的，通过在照片上叠加网格来完成。他不但使用传统画笔，还运用喷笔、钢笔和其他工具，以求精准地描绘对象。但偌大的图像，却看不到一丝感情色彩，苍白的面孔，空洞的眼神，呆滞的神态……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并呈现于画面上。唯有人物的个性被忽略了，这是克洛斯绘画的特点，也是超级写实主义的共性。
此后，克洛斯完善了他的技术，增加了色彩。他发明了一种方法，他可以用喷枪将红、黄、蓝三种颜色的图层分开，以创造出惊人的逼真的全彩图片。他在《马克》中实现了最极端的现实主义，这是他的朋友画家马克·格林沃尔德(Mark Greenwold)的肖像，被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
查克·克洛斯《马克》1979年，图片来源：查克·克洛斯工作室
后来，克洛斯患上面容失认症，患病者无法辨识别人的面容，这给予他的工作很大的考验。1980年代，克洛斯更加依赖网格，一个一个如细胞似的更加清晰可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肖像趋近于像素化。克洛斯不喜欢被称作是一个照相写实主义者，克洛斯认为他的作品对网格、规则体系和重复的依赖符合概念主义和极简主义。许多方面，他更接近索尔·勒维特(Sol LeWitt)这样的概念主义者。
查克·克洛斯《亚历克斯·卡茨 I》1987年，图片来源：查克·克洛斯工作室
克洛斯的绘画探索起初并未被认可。《纽约时报》评论家希尔顿·克雷默(Hilton Kramer)对他的作品不屑一顾，他写道，这些作品是“波普艺术浪潮退去后被冲上岸的垃圾”，画廊一度不愿出售他的作品。不过，也是从那时起，很多人对克洛斯作品的态度发生了极大转变，一些人甚至称他为20世纪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他的创作也影响了很多中国艺术家。
1988年，克洛斯的脊髓动脉塌陷，导致身体大部分瘫痪。但令所有人惊讶的是，他不仅带着未受损害的雄心重返绘画，而且开始创作许多人认为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好的作品。他恢复了忙碌的社交生活，参加画廊开幕，在全国各地演讲，在欧洲和其他地方参加自己的作品展览。
查克·克洛斯创作于2000年的“自画像”，Courtesy of Adamson Gallery, Washington.
在受伤后的几年里，克洛斯的绘画风格比以前宽松了许多，部分原因是他失去了手指的精细运动协调能力。然而，在受伤之前，他就已经朝着一种更概括，更富有表现力和更丰富色彩的绘画方式发展。在助手准备的大型网格画布上，他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在网格的每个方形上画上彩色的形状，像甜甜圈、变形虫和热狗。近距离看，这些新画作似乎充满了令人眩晕的、近乎迷幻的能量，而从远处看，图像会以摄影的精确性呈现出来。
克洛斯还扩大了他的主题。他不仅为最亲密的朋友和家人作画，还开始为许多其他知名艺术家作画，从资深画家贾斯珀·约翰斯、约翰·张伯伦到年轻艺术家辛迪·舍曼和卡拉·沃克。他成为了纽约艺术界的宫廷画家。只有一次，他打破了自己只给其他艺术家、密友或家人作画的规则：2006年，他为前总统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画了一幅肖像。克林顿曾在2000年授予他国家艺术奖章(National Medal of Arts)。
查克·克洛斯“William Jefferson Clinton” (2006)，Courtesy of the 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
查尔斯·托马斯·克洛斯（Charles Thomas Clos）于1940年7月5日出生在美国华盛顿，从小患有阅读障碍，所以他从小就专注艺术。他先后毕业于华盛顿大学和耶鲁大学。多年来，他参加了许多重要的国际展览，包括1972年和1977年的文献展，1975年和2001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以及1995-96年的卡耐基国际展。
2013年，克洛斯患上阿尔茨海默氏症，2015年，诊断结果改为痴呆症。
2017年，在声势浩大的“Metoo”反性骚扰浪潮中，克洛斯被多名女性指控性骚扰。在《纽约时报》和《赫芬顿邮报》的报道中，参观过他的工作室或与他有过接触的女性称，她们被要求做裸体模特，并听到了不当的性言论，这让她们感到不舒服。
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克洛斯承认自己“嘴很脏”，但否认冒犯了任何人。“如果我让任何人感到尴尬或不舒服，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他说。在《纽约时报》的报道发表后，华盛顿特区的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 of Art)无限期推迟了一场计划中的克洛斯展览。
查克·克洛斯创作于2017年的“Subway Portraits” (2017)，photo by Allison Meier/Hyperallergic
由于预感到时日无多，克洛斯开始画很多自画像。2016年，他在接受《纽约时报》杂志采访时表示:“每次展览我都会至少有一张自画像，但通常不会超过一张。”“然后，在上一个展览中，有很多自画像，从那以后我只画过自画像。我想我是在自言自语。面对死亡，或者其他什么。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除了绘画，克洛斯在许多采访中也表现初非凡的口才，在谈论他的艺术时传达出毫不动摇的明确目标和令人敬畏谦卑。1998年，他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Modern Art)举办回顾展，在展览目录上的一次对话中，他告诉策展人罗伯特·斯托尔(Robert Storr):“我要么比一般的画家更笨，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想法，要么可能是我的阅读障碍或者其他什么让我找到真正的自我。我不怎么想过去，也不怎么想未来。说实话，我经常感到惊讶，我现在还在画肖像画。
“我不预测将来要做什么，也从不计划太多。整个艺术界走向何方并不重要。我有自己的小轨迹。”
参考资料：
“Chuck Close, Photorealist with an Acute Eye for Detail, Is Dead at 81”，ARTNET,ALEX GREENBERGER
“Chuck Close, artist of outsized reality, dies at 81”The New York Times
（编辑：夏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