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著名画僧唐家正(法号德镫上人,右3)在中囯当代著名艺术家作品展自己的作品前与中国著名当代艺术批评家丁正耕先生(右4)、贵州著名摄影家洪开第先生(左2)、本文作者画僧德勒法师(左3)、邱正伦(右2)、佛芳(右1)、画僧安顺法师(左1)等合影。
【《中国当代艺术2020》德镫上人专辑导语:当我们的社会堕落到难以复加的程度,人们渴望剥离闹城寻幽与厌世。于是,才有陶渊明的流芳千古;当人们因金钱之欲丧失干净与高贵的品行时,对灵魂的守护就显得犹为珍贵。
九十年代在昆明历时四年持续检滇池垃圾守护干净的受海内外媒体广为关注的艺术家唐家正在媒体报道的巅峰之时,却到鸡足山放光寺剃度出家,法名德镫上人。在东北僧伽学院讲了三年多沙弥学处带领另外两热爱绘画艺术的安顺法师、德勒法师来到贵阳白岛的破烂村庄安营扎寨,一边加固即将倒塌的房屋一边传诵佛经一边坚持画画。
2019年,德镫法师持续多年的创作"形而上研究系列"荣登《中国当代艺术2019》榜首,成为该年度最重要的艺术家。
以一个僧人的行为,通过油画语言表达了他守护干净、圣洁、美好、善良的对已经生病的国人的灵魂的救赎。
他的行为,是这靡烂不堪的社会的福光。
——中国当代著名艺术批评家、《中国当代艺术》出版社社长总编丁正耕2020年11月16日下午6时24分于贵阳治疗中。】
中国当代著名画僧德镫上人在中国当代著名艺术家作品展开幕式上讲话。
一、大地带时期(昆明)
当年在昆明的事儿没有出家前的那些事儿。平时常提起二十年前在昆明的作品,《大地带》其中有行为,有架上绘画,统称为大地带时期。
这一段林林种种之事,昆明之事,闻到不尽让人暇想个中原由。如从艺术家到出家之事,在当时可以说名声大噪,媒体新闻如《云南日报》《东方时空》头版头条连载的人物,亦是云南90年代十大杰出青年,同时也是行为艺术的先锋人物。确为何毅然决然的出家为僧?!为何?为何?
一个行为是打捞盘龙江,为期四年,从1996年-2000年1月1日。大地带物种牺牲一个行为,红油漆泼树;名声大振之后毅然决然出家为僧。
为何?
在当时那种名利双收的时节却为何毅然决然的消无声息的出家为僧?
不知心何所想何所思,亦不知其何所寻,何所求。名利?声誉?
还是为何?不禁深深给人提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说到这不禁让我想起弘一法师。在未出家前也是一个浪荡公子,多才多艺的艺术家,诗词歌赋音乐戏剧,样样精通,纨绔子弟,却毅然决然的出家为僧。
若要说纨绔富贵,若要说名利地位,若要多才多艺,莫过释迦文佛,文武双全相貌庄严,最后越城而去出家为僧。苦修六年而得征悟。证悟不仅仅离开这个世界,他所证悟的是我们人生本具智慧德相,也是我们最终最后的本性、本体性。
这是从内心到外在体的升华,再从身体的穿金带银到灵魂的金。因此佛陀用他的慈祥、笑容、举手投足吃喝拉撤一切的行为、动作都在唤醒我们本有具足的智慧和无我无私的奉献、供养。这不是道的本体吗?佛陀尚如是,心胸开阔, 一切无碍。庄子云:“至人无已” 无已则无碍。心经“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吾辈所学的佛不就如此吗?彼即丈夫我亦尔,这种情怀,这种豪迈。舍我其谁的担当意识,不正是这种高情素点燃了艺术家唐家正的赤子之心吗?
我们看看他的行为作品,从1995年的大地带物牺牲也就是红色油漆刷树。还有从1996-2000年的《大地带精神打捞滇池》还有《1997年3月12日宝象河》,把树桩吊在宝象河之上。这一系列的行为作品,都关乎大自然、社会,和人类息息相关。何为息息相关?例如《大地带物种牺牲》,何为“大地带”?当时上人虽然未曾脱白出家为僧,却已是在追问人类本身的生命个体生命。首先,我们站立在大地,生活在大地上,吃喝拉撤都在大地之上。因而得其缘起,得其生存。大地已不仅仅是一个名词、标语。更不是一种口号。它是一种精神,是海德格尔的诗意栖息,也是你的每个呼吸,与你息息相关,出入息的不可离。
如《大地带物种的牺牲》是在昆明的北京路、东风路所做的行为作品。上人那时是因为道路两旁的大树被砍,本是林阴大道路,却在一夜之间被全部砍倒,只剩光秃秃的马路。本是福荫一带恩泽一方的林阴大道,每一个呼吸都有这片树的气息,突然这片树被砍,如把你呼吸斩断瞬间停止,让其断息窒息,这不正是生命的结束吗?佛言“人的生命在一呼一吸之间”。
上人在内心悲愤不已,因此做此行为以醒世人。上人自述:“在儿时母亲吩咐上山去砍一根扁担、锄头把,听母亲吩咐之后,上山去见其树不忍下手,匆匆折头而回”。闻师所述,不禁让我联系起法国艺术家克莱茵先生国际蓝只因在法国尼斯的一次与其朋友平躺在沙滩上,仰望蔚蓝的天空而创作出了国际蓝,单色调的蓝。天空的蔚蓝唤醒人的纯精神,被砍倒的树桩也击中了唐家正的《大地带物种牺牲》,物种的流血。因此,把全部积蓄及其朋友的赞助下,买了一车(中华三轮车)红油漆把这些物种,也就是树桩,光着膀子为这些物种涂抹,也就是为这些物种哀悼。还对友人言:“树在流血。”这件作品发表在艾未未当时主编的白皮书上。在这个行为中,所有观望者不正是参加了《大地带物种牺牲》的葬礼吗?上人云: “有人还奉上了鲜花”。赞其为“英雄”。这真是一次特殊的葬礼,不是为死人送行而是为树( 物种)送行的葬礼,送行者有农民、有工人、有教师、有学生、有艺术家、有人民警察等等为其送行、默哀。
又在1997年3月12日做了一个行为作品,作品名为《19970312》是以树桩为媒介,为语言来述说表达他的大地带精神。这件行为作品于昆明宝象河来进行,在宝象河畔请来吊车,之后先把每个树桩栓上铁链,框上框,如同给一幅画装了,然后用吊车把它吊起,其中给每个树桩都缠上白色的纱布。树受伤了,绷紧纱布。换成是人绷紧紧的纱布会一个什么样的感受?会是一个怎样的心境?可想而知。其实我们的灵魂,我们的内心是紧紧的缠着无明的纱布,早已伤痕累累而不自知。我们所穿的衣服不正是纱布吗?有些光鲜靓丽,有些穿金戴银,这只不过是靓丽的纱布而已。这件作品看表面是在用纱布紧了树桩,其实不然。如果我们只有这样的理解力,那也就是太肤浅、太庸俗了吧!更不能理解这棵树与我们的关系,与我们的生命的关系。我特别喜欢这个成语概括“息息相关”。还有担当和尚的一副对联,“以出入息供养诸佛,无些子事打搅青山”。
山何其青,城又何以福荫?不正是树、花、草、空气、阳光、人的自我的自觉吗?自然的自然任其生长。庄子所言的“齐物”,齐物不是一个把所有的物种削平成一个模子出来的一个模样,而是要任其自然的生长。一个城市有人类的自由发展,有树木花草的自由生长,有空气阳光的自由穿行,有动物的自由繁殖,有江河湖海溪流的自由流淌,返璞归真,归其真性、真情。这是每个艺术家、诗人、歌手及宗教家都应具备的真性的觉醒。这不正是觉醒之大爱吗?真诚、真性情的袒露?!正如花朵的芳香任其自然流芳,流入我们每个人的鼻孔,以及我们身体的每个毛孔令我们的身体里的肠胃顺畅,欢喜踊跃。
唐家正的大地带的每个树桩,被铁链吊起的树桩,就象是把人类早已抛尸荒野的骷髅头一一唤醒 。
在1996年至2000年所创的《大地带精神打捞滇池》的行为作品。
中国当代著名画僧德镫上人的油画作品《超形上研究》
一个艺术家在创造艺术作品之前都会有一股力量,一股冲动,似如神灵附体,忘我状态来创作他的作品、他的艺术。不止于简简单单的艺术表象和外在形式。一切艺术所能穿透人心的莫不是艺术家自我的修养。《大学》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修身为本。”自我的修养达到了极善致美归真,深诸人性,善读人心,体察人情以及对一花一草、万事万物的爱才能创作出伟大的作品,才能凝结成画笔中的劲力。贯穿每个行为,每个动作,每个语言,乃至成为艺术本身与生活的一体化,即是艺术的生活。正如德国艺术家博依斯所言的“人人都是艺术家”!深究其根源不正是佛陀所教导的“人人都是佛”吗?!所谓的“社会雕塑"不正是诸佛慈悲入世的本怀吗?!当时的艺术家唐家正做这些行为作品之时,还没学佛,也还不知道博依斯的“社会雕塑”。他的大地带精神却有哲学深度,宗教上的意识情怀。打捞滇池,仅仅是在打捞滇池吗?或是环境的环保志愿者吗?亦或是把滇池的垃圾打捞掉吗?如果仅仅是如此那么就没有太大的价值,太大的意义。它的价值首先分为这几种:艺术性的价值;学术上的价值:以及人内心的需求的价值。所以他不仅仅是在打捞滇池,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环境的环保志愿者,更不只是把滇池的垃圾打捞掉。相反,他是在敬慕滇池,是之于大地的最高礼赞,是真心崇拜大地主义者。如今,上人回顾这件作品时,发出几声感叹,其讲到这件作品的因缘,以及来龙去脉,都会感叹地说:“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之后,才慢慢地把这些事儿以及作品的因缘一一道来。上人谈起这件作品的起因:那是1989年的夏天,上人第一次去昆明滇池,清激而美丽的滇池景色怡人,更是有清朝孙公(孙髯翁)所作的天下第一长联挂于滇池的大观楼“上联: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绩,喜茫茫,空阔无边!下联: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虛,叹滚滚,英雄谁在"(大观楼长联节选)!
中国当代著名画僧德镫上人的油画作品《超形上研究》
谁在?谁在?舍我其谁。趁着这炎热的夏天,脱下衣,脱去裤,赤身裸体,满怀赤子之心的在滇池美人柔波里畅游。畅享礼赞水的上善的初心,随缘任运,随方就圆。老子云:“上善若水。"正是这个炎热的夏天,艺术家唐家正被这格外迷人的滇池睡美人深迷住了,如此美好的记忆刻骨格心,可能终身不忘。接着,又谈起隔几年后第二次去滇池的径历:从远处望去滇池依旧是滇池,再慢慢地走近,走近再走近直到库边,绿色一片的水菜,还有白色垃圾(例如:矿泉水瓶、塑料袋、卫生巾等等)在柔波里飘荡。如果我们看到会是怎样的心情?是哭?是笑?本是可以畅游的清澈的水,此刻却充满了污秽,飘浮飘荡着白色的垃圾。在艺术家的心底翻滚起悲愤的波浪,直接在岸边嚎啕大哭。路人不知其缘由,有的人指指点点的说这个人是不是疯了,有的人说是以为要跳河自杀。如曾子所云:“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孔子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上人看到这山这水而痛哭流泪。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上人看到这山这水而流泪,只因爱的深沉。上人眼里飘浮在水面的白色垃圾,水藻等,飘浮的是我们人类的良心的尸首,飘浮的是已死去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的尸身。
从此决定在1996年开始行动,每周(六,天)去打捞滇池。整整打捞了四年完成这件作品《大地带精神打捞滇池》。早前是一个人在做,一个人在打捞,慢慢有朋友来参与,共同打捞。之后有媒体(《云南日报》《东方时空》)介入来播报来宣传,因而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和参与。在四年中所打捞的垃圾堆积如山,名声也是头版头条出现报纸杂志中。这时也不再是个人的事了,而是社会的、大家的事。不过有的人为利而来;有的人为名而来;有的人只因它是环境环保而来;林林种种不尽相同。在这个行为中我们深刻认识到艺术家在社会中具有先知先觉的自我觉醒的革命意识。也就是从个体生命的觉悟。以及从个体生命的自由追问的顿悟。垃圾是永远打捞不完的,只有不停、不停的追问。生从何处来,死从何处去,一种在内心不安不断的追问。追问就是保持生命的鲜活,保持生命的苏醒状态。让其在我们的生活吃喝拉撒,语默动静的一切行为中保持鲜活的生命体。
我们的思想境界都会在我们的每个行为显露无疑,只因为我们的情感高度就是思想的高度。上人的大地带精神,是敬畏大地,是对大地一种至高的情感。大地是使我们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踩在大地上,行走在大地上,居住在大地上。大地是我们安身、安家、安心的道场。
此刻,不管有多少人参与,自己的名声有多大。自己内心依然不安,也不停的追问垃圾何时能打捞完呢?滇池何时清澈如初呢?带上追问,扣响了空门,所谓的大疑大悟、不疑不悟。多年之后,幡然醒悟:垃圾是永远打捞不完的,滇池也不会清澈如初的。只因这些垃圾早已涅磐在滇池睡美人的怀里。垃圾倒下的地方正是滇池睡美人的怀抱。
那正是它们的归向。
中国当代著名画僧德镫上人的油画作品《超形上研究》
二、海城大水墨時期
依止弘一上人出家於雞足山,法號德燈,住錫於海城保安寺。一個藝術家出家為僧,嚴持戒律:一日一餐,過午不食。十年如一日的奉持。初學淨土,而後博覽古今中外典籍。尤其對禪宗更為欣喜熱衷,奉為一生之所宗,之所學,之所弘揚。從藝術家到僧人的轉變,不僅僅是換了一件衣服,剃了光頭,就成、就是一個合格的出家人。
在此,上人發起悲願之心,創辦了僧伽學院,為的是針對僧人素質的培養,提高僧人的品格,更是為佛門弘揚、擔當如來家業的僧才。因此,從雲南西雙版納總佛寺招十六位學僧,也就是十六位沙彌來學院就讀。直至今日,其中十五位已經回家家鄉,只剩一位,那位就是貧僧(德樂)。
中国当代著名画僧德镫上人的油画作品《超形上研究》
佛門中之人,畢竟是人,其中的優劣素質不同,發心不同,自然不是一片淨土。上人才發起悲願之心,重整僧教育,提高僧人文化水平,更是提高他人的情懷。當世的僧人:一種是抱著阿彌陀佛等死:另一種是只知道建設寺廟貪取功德、博得名利地位:還有一種就是只識讀經拜懺,而不深究義理;最後還有一種就是需要更大願力和花更多精力來從內則提高自我的修養,從外則培養僧才。不可只顧自己一人得了利益、得了成就,也不可只顧興土建寺。雖有金碧輝煌,或只識經懺的寺廟,但卻無一僧才。如上所述,在當今佛門比比皆是。如若一個沒有僧才的寺廟,一個寺廟缺乏有情懷的僧人,猶如一潭死水,翻不起浪花,更不可能如大海般的吞掉江河溪流的心胸,來荷擔如來家業。一切的一切在於個人的發心,以及慈悲願力。古人雲:「心中有了大目標,千斤萬擔也敢挑;心中沒了大目標,一根稻草壓彎腰。」
大興土木,建造寺廟,並沒有錯,古人亦有捨庭院為寺,供僧居住。往往當今僧人所蓋的寺廟,只是為個人私利,加上沒有文化,又沒有審美意識,更加上出家後又不肯學,也不勤學,只識吃齋念佛,讀經拜懺,換取微薄的供養,沾沾自喜,無所事事之輩,自認為是最大的成就,熟不知本末倒置。為何會出現這現象呢?只因這些法師們在未出家前的基礎教育未能得以完善,作為一個人的人格教育而走入空門,入了空門之後,因為年紀大了,別人也不能教導什麼,個人也學不進去什麼,也就只能吃齋念佛,只等著所謂遙遠彼岸的極樂淨土,卻漠視了當世的責任。再怎麼漠視,再怎麼熟視無睹,責任終究是責任。逃避,即是地獄,到這裡才會真正認識悲心,上人的悲心。智慧與行動來說話,與還未曾出家前的大地帶精神時期系列中,不願用嘴來述說一般而是以實際行動來述說。從內則自我個人修養的昇華,從外則培養僧才,莊嚴道場。
哪怕講經說法,度己度人,自然不在言語之中。由此,上人在保安寺打造了枯山水庭院,還創作了宣紙上的大水墨。枯山水庭院,院中鋪成白色鵝卵石。之前院中是種滿花草樹木,種的滿滿的,一步一景,每個角落都不曾留餘地,看似很美好,很精細,其實是一種矯情。前幾年與上人到蘇州拙政園、周莊一帶參學,感觸最深的是,如前所述,每個角落一步一景,每一寸土都不曾留有餘地,所種的都是名花名草,不曾留白。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似乎喘不過氣來,令人窒息,何止是庭院,讓人們感到窒息,更是它背後的文化傳承令人窒息,那一步一景,其實是裹足文化最高體現,越裹越厚,越做越細緻的文化,是最難以有更大的生存空間,亦不能有更大的創造力,只因固步自封。當我們回顧中國古典文化中的文字、建築、庭院等等,其中最為統一的文字是秦朝的小篆,大氣而簡約,不失厚重,行筆簡練,不帶花哨。隸書,如漢人審美觀中的重「勢」,一波三折,蠶頭燕尾。正書,中規中矩,方方正正,如古人所言,唐人雖重法,但不乏性情中人,如張顛素狂「狂來輕世界,醉里得真如」。這真是豪氣吞乾坤,這才是鮮活的個體生命的純真狀態,物我兩忘的境界。如此高的修養,如此高的境界,自然不需要那麼多的清規戒律,條條框框。只因他們能自己命令自己,如佛陀常說的自覺。在此,談自覺,在他們的境界中還談自覺,那更是多餘,誠如趙州聞「佛」一字,漱口三日。在他們每個行為中,書寫的一筆一畫,一點一滴,都融化在他們的血液中。揮筆自然任其流淌,意趣盎然,無一絲纖塵。在此情境下,上人不得不反省當今、如今、現今學僧的素質,而興辦了僧伽學院。
在佛門,先輩門都有如此高的修養境界,如此高的建樹,因此,創立僧伽院,建造枯山水禪院,創作了大水墨。
中国当代著名画僧德镫上人的油画作品《超形上研究》
枯山水,在原有的山水庭院創立而出,院中鋪滿白色卵石,只留兩三棵松樹、柏樹,有爬在雪隱(廁所)上的金銀花,還鋪上青苔。枯山水,重在枯之意。枯,不是死了,而是禪宗的空。空中妙有,是純粹的精神層面。不是古庭院上山水的溫柔鄉而是讓這山水的矯情徹底枯死掉,真空掉。而當人們乍眼一看,只有周邊用青石來圍,中間鋪的是白色卵石,白色即空,如山水畫留白、空白,這正是禪的空。空的美,枯的美,從中枯掉那個矯情的山水之美,美死了。不盡想起藝術家賈科梅蒂所塑造的人,乾瘦,像沒有一絲血肉的、站立的人,只有靈魂,只有純粹的精神。賈克梅蒂是在米開朗基羅作品《大衛》肉體原基礎上直接一把捏出人類靈魂,向枯而生的靈魂,不需要多餘的肥肉來張顯自己的豐滿。在這裡,上人所創出枯寂之美,正是喚醒你的內心的共振共鳴,那就是你的性。直達你的本來面目,而不是歷朝歷代文人手中的文玩,也不是如當今的時尚的標語。它是具有絕對開創性精神意義上的追問,追問生命的終極意義。同時,也是具有審美上的意識、宗教上的意義、哲學上的意義。白色的鵝卵石,青色松柏,枯寂中意趣盎然,勃勃生機,還有那白色宣紙上與黑色的墨產生虛無空寂的氣韻,靈動於其間,靈乃是至簡,也是最初的次元。不輕易動筆墨,也就是不輕易動念頭,一個念頭就是一個世界,一個念頭就是一個筆觸,古人雲:「不是我畫的。」如來雲:‘我不曾說得一法。」畫亦空,念亦空,空空如也。自然呈現,風吹草動,絕待不二。真正體現了禪風的孤絕,不留後有。禪風、禪骨的枯寂的魅力。
大水墨與枯山水是同時創作的,上人的大水墨的創作初緣,乃是因一位明末清初的禪僧擔當和尚的水墨。擔當和尚的水墨中所呈現出的淡雅、空靈、孤絕,激起了上人的創作情懷,緊接著,便不惜乾金萬金地大量購買擔當和尚的畫集,以及詩集,不僅如此,更是開始深究從古至今的書畫,以及思想背景等等,同時也研讀西方的藝術史、思想史。大家供養的錢財都散於大眾。有些人可能不理解,也不贊同,只因他們不在其中,也沒有擔當意識,自然不能理解,也不會贊同。
曾幾何時,我也有這樣的遭遇,深有同感。一個寺院的住持,需要的是自我人格的修養,更要有情懷,而不是一句「阿彌陀佛」打發了事。作為一個寺院的管理者,不僅是只管好事物同時也是精神上的領路者,也是要有擔當意識的管理者。他要具備的是繼往開來,荷擔如來家業的實質精神。在此為何有如此同感呢?只因在2005 -2006年這段時間的經歷,當時我向那位師父提出我要學習語文、數學、書法、地理、英語等等,如同在學校里的學生一般繼續學習,繼續深造的想法,他只說了句:「只允許學語文、書法」。一個是為了認識字,另一個是為了會寫字。」當時我萬念俱灰,在心裡偷偷嘀咕,你這是在斷我前途,目光短淺。之後只能念經念佛,拜經拜佛,日日如此,一年有餘。但所念的經,所念的佛,並沒有和我產生共鳴。外行之人見到我們,常誇這位師父很有修行,很會念經。而這會讓我們感到是一種莫大的諷刺,這顆刺深深扎入我們內心。靜心想想,我只是披著袈裟的人而已。經中所言的袈裟獵人,披著袈裟換取獵物,如我一般披著袈裟換取供養而已。要如何避免這種無知呢?只有從我們自己向自己開刀,進行一場革命,是自己命令自己,改革自己。雖然痛,但很踏實。雖然貧,但古人雲:「憂道不憂貧」。學語文不僅僅只是為了認識幾個字,學書法不僅僅是只會寫字,學英語、數學、地理等等,是為追求生命的實相,那就是道,功夫在道外。之所以學種種門科,之所以讀這些書,那是我們承認了我們的無知,而不是披了袈裟,做了佛門弟子就成了自我狂妄、自欺欺人的人。
在宗教的教條主義下,會讓你失去人的本真,人的可愛。然後變成了一個形式主義至上的行屍,更是神秘主義的代言人。自然不能看透事物本來的面目,蘇格拉底雲:「詩人是輕盈的、生有羽翼的神聖生命,只有在靈感的激發下,忘卻理性,在毫無自我意志的前提下,才能夠進行創作。」這正是上人所創造大水墨的意義,也是大水磨墨真意的初心。無有人為造作心靈的自由,正如王維詩《鳥鳴澗》中的「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此詩句讓我們讀起來朗朗上口,卻不曾有一絲人為的痕跡,空靈的狀態,物原本如初的呈現,山是山,水是水。威爾.彼得森雲:「心靈即不住於形態,亦不住於空白的空間,只在兩者之間自在流動,而對兩者兼容並蓄。」真空妙有的不住生心的空靈狀態,才能感受到自然本身的自然律動。「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人的閒才足以觀賞,桂花落下的一瞬間,夜的靜方才更顯春山空。人與大自然是如此和諧,是忘我的。此刻,只有那通透的心靈。月亮出來驚了山鳥,又在山澗之上鳴了幾聲。詩人看到月亮的光芒照在林間,何止是驚動了山鳥而真正驚動的是詩人的靈動的本真的童心。美國的阿萊克斯.葛瑞的《藝術的使命》,藝術契約:「創作藝術的意志是肯定生活的意志,也是通過虔誠的工作表達我們心中獨一無二的美和真理的意志。」一旦確定一件藝術作品的神性,我們就會向他敞開自我,在沈思冥想中忘記自己,沈浸於義理的直接感悟之中,並從中獲得激勵,提升自我。這是一種精神的修為,一切精神之路的實質是開發智力,完善道德,為使藝術成為一條精神之路,先讓其成為向善的藝術吧!
正如海德格爾:「創作就是真理的植入」。
上人的大水墨之作,是東西方藝術的碰撞,東方的大寫意與西方的表現主義的碰撞,令其兼容並蓄打扁搓圓讓其成為亳端的創作的動力。上人早已對西方的藝術產生濃厚的興趣,因此對東西方的文化、藝術,哲學、宗教上的探索。‘藝術無界,學術無界,真理更是無界」,來打破這種對立關係,以及打破佛教內宗派之別、門派之別的爭鬥與互不相容的偏見。在這裡是純粹的追求真理,追求藝術的本質,也是大水墨的立意。上人從擔當和尚的作品中開始初習,而後遍覽中國古典山水的大師之作,畫僧如(唐末五代貫休和尚,五代巨然、南宋沐溪上人,元代雪庵、明末清初四僧漸江、髡殘、八大山人、石濤、擔當)書僧(隋智永、唐懷素、民國弘一)在書畫僧史中本是一源,善書善畫。還有馬遠、夏圭、梁楷、倪贊、徐渭等都有研究。西方的有達芬奇、米開基羅、凡高、塞尚、馬蒂斯、馬列維其、羅斯科、波洛克的作品,也都深有研究。當然了上人不僅僅對我所羅列出的這些大師有研究,而更是對藝術史有研究。有人來向上人學畫,問:要從何處入手」?答:「先畫吧,先放手去畫。」又問:「還需要讀什麼書?」答:「先去讀藝術史的書籍吧!」當你把藝術史讀通讀透才能拿起畫筆畫畫。而不是落入自我偏見以及學院派固有的模式化的的經驗主義。而是讓你徹底的去瞭解藝術史,去瞭解藝術大師們是如何創作的,又怎麼思考藝術的,然後也使你自己有深刻的思考和敞開自己的心扉藝術創作之路。當我們對藝術史有深刻的研究的時候,你會發現每件作品都是空前絕後,不讓古不讓今的心胸。藝術史古典的、現代的、當代的莫不如是。上人不管是西方的東方的藝術都會客觀的去思考和評價,不是盲目崇拜,須具眼在。上人常常會講起在天津博物館的那一次,那一次的經歷是在博物館中看到了八大山人的?《荷上圖》,激動不已,兩眼放光,有時言不盡意,伸出雙手比劃。 他激動地說:「這是我見過的水墨畫中最美的水墨。」久久不願離去,只願這樣注目著,冥想著。不知上人看到了什麼,感悟到了什麼。是人的光芒嗎?還是神的啓示,是靈動的心被八大的《荷上圖》@八大的《荷上圖》一直掛懷。可能上人看到的這件作品,如阿萊克斯.葛瑞說的「人類本性的整個光譜通過藝術透視出來,從淺薄和病態的醜到光輝神秘的美」。
上人的個性易激動,看到美的事物都會激動不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上人也不例外,?也從不吝慳對美的贊美之詞,來贊美事物本身的美。上人的創作之路如懷素和尚雲:「經禪之暇,頗好筆翰,遊藝致道"。大水墨的創作初時臨習古之經典作品,而後放開手腳,我師我法的創作。石濤雲:「收盡奇峰打草稿」到「我師我法」,捨我其誰,不讓古不讓今的一種情懷。
上人的大水墨探索思路,古之山水有形有相,有人有物,還有山水的痕跡,還有山水文人的氣息,那麼要如何來創作具有當代性和前衛性的水墨呢?是在這種思路下進行探索和思考。同時基於佛教空的觀念和在禪宗的思想下誕生出的極簡主義進行追問進行創作。要如何用最少的筆墨來表達?要如何只用顏色就能表達出我們本色(即本性之色)和沒有一個筆觸沒有'我’的人為痕跡?同時也是不滿於古典的山水所表達出的形式和所透出的氣息。因此上人進行了極簡化簡練的創作,從筆法到畫面都進行極簡化簡練化,那就是對古典中所謂的青綠山水以及所設色的山水和墨分五色(焦、濃、重、淡、清:或指濃、淡、乾、濕、黑:?)、技法(皴、擦、點、染)的超越,那就是平塗。有時上人創作乾脆就不用墨了,直接只用水。在西方藝術家馬列維其的經典作品「白上白」,克萊因的「藍」,都是極簡成一塊色。上人所創作的大水墨只想顯露人的本性,只用一塊色就能涵蓋訴說我們的本性的空無、空寂。雖說我們的自性無處不在、無形不有、無色不彰的「本來無物,何處惹塵埃」。但在我們手中「時時勤拂拭」下桌子,發出的光芒是不一樣的,此刻,才是無一物的真諦,無事無我之真境。不是只停留於大自然的山水之美,更是要看到人文之美。那就相當於我們從自然人狀態走向人的自我自覺,自我的自覺並不是快樂的,也不是成仙成佛,而是人擔當起自己的全部的苦痛。剛開始我們也是對所謂的名山大川、風景秀麗、古城古鎮、旅遊景區懷有嚮往之心遊覽之心,所謂的走千里路,雖有開闊視野,見所未見的益處。但,必在工作室兢兢業業的創作和開量內在的心地,也就是「讀萬卷書」為基點,如佛所言「發明心地」。
大水墨創作是中國古典水墨的原基礎上具有現當代新的突破、新的思考。在上人創作過程中,先從大筆觸的揮毫,到輕輕的平塗,猶如表現主義至冷抽象主義大色域,其人格的對外表現回歸於內在,回歸人的最初的最後的情感,那就是內斂的泰然。那就是比時此刻的行筆,是言語道斷,是你的生活,忘我忘筆。如龐大士言:「神通並妙用,運水及搬柴。禪並不是簡單停留於口頭上的禪,無所事事的禪,這並不是我們常言所謂的「無事」。真正無事是以行動來說無事,是時時勤拂拭,筆耕不綴。
上人在海城保安寺期間的整個過程,是辦僧辦學院,興建枯山水庭院,創作大水墨等等都是圍繞在一個原點追問。這個原點是什麼,那就是人,而不是神,是人的學院,是人興建枯山水庭院,是人創作大水墨,體現了佛陀所言的自我的自覺,以自覺為原點的一種精神。太虛大師的詩是:
仰止唯佛陀,
完成在人格。
人成即佛成,
是名真現實
中国当代著名画僧德镫上人的油画作品《超形上研究》
三、贵阳超形上研究时期
2011年的秋天,与上人从北国飞锡贵阳白岛零禅林。同时,有德尚居士及其家人一同上白岛零禅林。深夜十分的白岛有群山的静穆而庄严魏然不动的环抱,亦有溪水哗哗流淌之声,亦有应我们的到来而忠心护院的狗吠声,亦有蛙声一片。当时我的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有一个落脚地,忧的是自己的修养、修为尚不足以承担如此重任。面对如此优美的环境,面对神往已久的山水,何以坐定,何以不虚度光阴。不坐下来自然不能坐定,不坐定自然是虚度光阴。上人曾经感言:“居山而不因山障,居水而不因水障。”在贵州这地区山美水美,如此优美的环境会使我们堕落,虚度我们的光阴,人生在不知所措中,以及茫然若失终日只知名利地位,或游山玩水追群梦中的世外桃源。有人赞“零禅林”为“世外桃源”或“修身养性”之场所。熟不知零禅林之真意,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僧之意更不在于山水,而在于观自在,是“在”之意。
在2012年的冬天,德镫上人、安顺法师、一时居士等在北国上英创立的零禅林,在贵阳白岛与德尚居士等创立的是零禅林的思想,即禅艺栖息,超形上绘画,及哲(学)、美(学)、神(学),熔为一炉的思想体系与思路。
首先,“零禅林”?的零,即是空,即是灵,也是0。零即是0,也是最初的最后的本体存在。其次,禅林,古之言禅寺者也。在此,总而言之,承接诸佛诸祖法语,悟入诸佛诸祖之知见。令其这片禅林、树林枝繁叶茂,滋养这片土地,更是滋养我们的心地。期皆归零,而得如古人云:“长养圣胎是也”当今时世之人,只知净密而不知禅,古人云:?"禅乃佛心。”逐物则意移,却不知“自足”。上人诗偈云:“人间净土,不求西方,不要做佛,茅屋三间,方丈自宽。”刘公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孔子云:“何陋之有。”内在的自我自足,不因境而忘其本,舍本逐末则是为痴人。阳明额“何陋轩”者是也。禅艺栖息的精神思想是含哲学、美学、神学,简称为“哲美神”。上人把禅艺栖息定为七天:第一天,零禅革命;第二天,直面本我;第三天,修养自我;第四天,成就超我;第五天,自然无我;第六天,合一为零;第七天,禅艺栖息。那么,在此载其第一期为例,这是缘起,上人所写的禅艺栖息原文如下:
中国当代著名画僧德镫上人的油画作品《超形上研究》
零禅革命第一天
晨读海德格尔。午斋后与顺师往师子谷,立金刚台,供文殊,点香灯,行礼拜,发誓愿。愿情与无情同圆种智,缘与无缘悉归性海。开十方金刚道场,立三世诸佛慧命。此愿不虚,诸佛为证。此愿不妄,文殊为盟。此愿切实,山神土地花草树木为鉴。愿天下人等悉皆直面本我,修养自我,成就超我,自然无我与世界合一为O。
零禅革命
无始无终
零禅革命
业已胜利
零禅革命第二天
直面本我
当佛洛依德第一次提出本我自我超我时,人类才真资格地首次认识认清了自己,人类才真资格地走上了成熟健康的道途,人类才真资格地首次成其为人。本我一切皆以快乐为原则,即一切皆以满足原始欲望原始冲动为前提。此可想而知,一切恶之根源便源源不断滚滚而来了。此即佛之界定为贪嗔痴慢疑掉悔无明之人格总括也。此即吾人之本我也。此之一恶,谁堪担之承之载之认之而越之? !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