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费吉斯肖像;图片致谢Gerry Mooney
疫情期间,国际知名的艺术家日内瓦·费吉斯(Genieve Figgis)并没有像许多人那样开始在家烤面包或是拼拼图。但她的艺术创作也与平日不同,变得”十分特殊“——她对本报供稿人尼奥·麦莫纳格尔(Niall MacMonagle)如是说。
首先,让我们简短回顾她的履历——尽管这是日内瓦·费吉斯本人最不感兴趣的话题了。Skira Rizzoli出版社于2017年发行了《日内瓦·费吉斯绘画集》。她在巴黎、伦敦、芝加哥、布鲁塞尔、上海和洛杉矶均曾举办展览,而她的作品被许多名流争相收藏。她的创作现正于暂时关闭的爱尔兰现代艺术博物馆(IMMA)「欲望」(Desire)一展中展出。纽约大都会歌剧院(The Metropolitan Opera)的艺术短剧项目(Gallery Met Shorts)中,她参与创作了以罗伯特·德弗罗(Roberto Devereux)为主题的短剧,而在2016年,该歌剧院还邀请她设计了以《罗密欧与朱丽叶》(Romeo and Juilet)为主题的展览。
展览现场 | 日内瓦·费吉斯 「欲望」 @ 爱尔兰现代艺术博物馆
正在展出 | 爱尔兰现代艺术博物馆
「欲望: 从20世纪到数字时代的修正」
2019年 — 2020年
上个月,这位艺术家的作品《十七世纪家庭》(17th Century Family)在伦敦佳士得(Christie's)打破预估值(24000 — 35000欧元),拍出了149000欧元的高价。用拍卖师的话来说,这比预估中间值高出了399%。她创作的《维纳斯的诞生(仿亚历山大·卡巴内尔)》(Birth of Venus(After Alexandre Cabanel))(预估值为29000 — 46000欧元)在香港以270000欧元的价格拍出,而另一幅明信片大小的、起拍价为50英镑的慈善拍卖作品《蓝色眼线》(Blue Eyeliner),则在国际妇女节这一天为丙型肝炎信托基金会(Hepatitis C Trust)带来了近8000英镑的善款。
日内瓦·费吉斯 《十七世纪家庭》2018 布面丙烯 100 x 140 cm
在远离这一切喧嚣的威克洛郡(Wicklow County)的某地,日内瓦·费吉斯在她位于古建筑中的新工作室里继续着创作。她究竟是在哪里工作生活呢?她并无意透露这些细节。对她来说,隐私是至关重要的。
她的第一个工作室是位于伦敦哈考特露台(Harcourt Terrace)地区的一间十分拥挤的小房间。我2013年第一次去探访的时候,那里的每面墙上、甚至地上都铺满了她的作品——离奇而引人入胜的面孔从各个角度看向我。房间里播放着Lyric FM广播电台的音乐。此后的几年间,她在威克洛郡租了一间巨大的仓库作工作室。后来,在2016年,”我发现了一幢美丽的老房子。这是世界上最梦幻的地方,既熟悉又陌生。建筑周围的隔板都已经倒塌,而它就那样立着,仿佛一个电影场景。这座房子建于1856年,人们告诉我这里已经有40年没人居住了。我看到它的一瞬间直起鸡皮疙瘩,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它一直在等我。我想要挽救它。“
至于功名?”成就这个概念对于艺术家来说是暂时性的。没有什么是轻易得来的。只有在创作时,我才有成就感。当我达成目标的时候,当创作进行得顺利的时候,我才会获得成就感。“
日内瓦·费吉斯 《朱庇特和卡丽丝多》(布歇)2018 布面丙烯 80 x 60 x 4 cm
现年48岁的费吉斯很晚才开始接受正规艺术教育。她出生于都柏林(Dublin),并曾在切奇敦(Churchtown)和威克斯福德(Wexford)等地居住。青少年时期,富有创造力的她为自己制作衣服,在父亲带回家的空白报纸上画画(她的父亲曾供职于爱尔兰新闻社),还在卧室墙上画了一幅铁娘子乐队(Iron Maiden)的吉祥物艾迪(Eddie the Head)。然而在19岁那年,莱里墩艺术学院(Dun Laoghaire Art College)拒绝了她的入学申请。20多岁时,她在珠宝行业工作,并结婚生子。后来,格里艺术学院(Gorey School of Art)录取了她;她于2006年本科毕业,并于2012年获得了爱尔兰国立艺术设计学院(National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的硕士学位。
较晚接受正规教育为她带来了什么益处吗?
”那是绝对的。我30岁才开始正规学习艺术,那是一段非常激动人心的时光。年轻的学生们都在忙着开派对,而我每分每秒都非常投入。我非常享受每个创作的时刻。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来做自己热爱的事,我感到非常幸运。直到今天我依然这么认为;创作就是我生来该做的事。“
她第一次把作品给外人看的时候,常常感到”非常不安“。
”我需要学着放手。那是个痛苦的过程,我清楚地记得所画的每一幅作品。“
日内瓦·费吉斯 《赫丘力和翁法勒》(布歇)2018 布面丙烯 80 x 60 cm
虽然她不喜欢被暴露在媒体的闪光灯下,但她艺术生涯的发展还要感谢社交媒体。2014年,美国艺术家理查德·普林斯(Richard Prince)在网上看到了她的作品。如今,他是”我作品的最大藏家。我非常感激他的支持和鼓励。社交媒体帮了我很大的忙,给了我与世界各地的人联系的窗口。”
忆起童年,费吉斯说“别人都说我的想象力非常奇异,而且常常做白日梦。”今天,奇异的想象力和白日梦般的思维仍为她的创作持续带来灵感。略带黑暗色彩、令人不安的画面、丰富的旋涡状笔触、明亮的色彩——特别是蓝色、粉色和淡绿色——都是构成费吉斯绘画的元素。
在推特上,我们得以对她的创作过程略窥一斑。我们可能会看到一栋建筑物,透明的窗帘从窗户中飘出,随风吹拂。但日内瓦·费吉斯不会出现在画面中。她发布了这段小视频是因为“我在最近的一次散步途中发现,一栋尘封的老楼的窗户被打开了,看起来很梦幻。窗帘在风中挥舞着向我问好,栩栩如生,似乎想要向我讲述它们的故事。“
费吉斯最近转发了一张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的照片,并配文”我天生就是坏女孩。我天生就是画家。“她说转发这张照片是因为她非常欣赏和崇拜卡罗:“她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一生经历了很多坎坷,但都挺了过来。她绝对是我最景仰的人之一。不论遇到了多大的障碍,她都坚持走了下来。她真是一位坚强的画家。”
提及费吉斯自己的座右铭,她说:“坚持不懈,永不放弃。”
费吉斯通常会在推特上分享她欣赏的艺术家的作品。同时,她也会发送一些自己刚刚画好的作品的图片,往往上面的颜料还没完全干。
日内瓦·费吉斯 《秋千轶事》(弗拉戈纳尔)2018 布面丙烯 120 x 100 cm
在木板或是帆布上用“比油彩毒性更小”的丙烯绘画是费吉斯喜爱的创作媒介。创作时,她会听沃伊切赫·基拉尔(Wojciech Kilar)、汉斯·季默(Hans Zimmer)、约翰·巴里(John Barry)、布莱恩·伊诺(Brian Eno)、达里奥·马里安奈利(Dario Marianelli)和恩雅(Enya)的音乐。“我什么类型的音乐都喜欢听,鞭挞金属音乐(thrash metal)、说唱音乐(rap),都听。”她认为每幅作品里都包含了创作时音乐的节奏。
面对空白的画布,她如何着手创作呢?“我喜欢边画边想下一步,没有预先设计或计划好的内容。我喜欢试验各种各样的东西,并持续学习新事物。我没有一个固定的创作过程。颜料应该是鲜活的,画面应该在真实和虚幻、自然与不自然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应该相信自己,告诉自己创作过程中会发生一些美好的事情。”
“创作过程中最激动人心的部分是当我完全忘记我在绘画的时候。我沉浸在作品中,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察觉,也从不会被别的事情分心。那是一个美妙的精神出口。”
她曾对某件作品感到后悔吗?
”对我而言,每幅作品都是一个历程,是我学习、成长的过程。我没有任何后悔的事。我可以在回顾它们的时候认识到我在这里做了一些不同的处理,在那里加了一些什么东西。作品完成一段时间以后其实更容易对它加以评判,而这个过程帮助我进步。“
”大型作品是一个很大的责任。在开始的时候,我就要认识到,它需要投入很多精力。这一点既令人欣喜也令人害怕。我颜料用得很足,在一个二维平面上这有时有点危险。你需要精力非常集中,并且非常果决,信念非常坚定。“
日内瓦·费吉斯 《爱的告白》(弗拉戈纳尔)2018 布面丙烯 120 x 100 cm
她的笔下描绘过圣母玛利亚、伊丽莎白女王、不同场景下的家庭成员——婚礼、宴席、野餐、马车上——以及动物。她的许多作品令人联想到古典、传统的艺术家的作品。作品的名称——《榻上小酌》(Drinking in Bed)《德古拉之吻》(Dracula Kiss)《重金属野餐》(Heavy Metal Picnic)《草地上的女人》(Ladies in the Grass)《畅饮时间》(Tipple Time)《巧克力床》(Chocolate Bed)《达西的思索》(Darcy's Reflection)——都令人过目难忘。画面中的室内空间繁复而高雅,人物时而性感挑逗。
一些作品的灵感来源于她“最喜欢的一些艺术家”,比如戈雅(Goya)、委拉斯凯兹(Velasquez)、弗拉戈纳尔(Fragonard),和盖恩斯伯勒(Gainsborough)。这些熟悉的图像在费吉斯的笔下摇身一变,化身一幅幅华丽而不失诙谐的作品。她的绘画模仿对象是权贵阶层,比如盖恩斯伯勒约于1750年创作的《安德鲁斯夫妇》(Mr. and Mrs. Andrews);她的“仿制版本”创作于2015年。如果将两幅作品并列摆放的话,观者会不自觉地想到这几个世纪以来的历史,和历史长河中的绘画技巧、风格演变。
谈到这些艺术史上的画家,费吉斯说:“我被他们作品中的戏剧性深深吸引。委拉斯凯兹和戈雅都是宫廷画家。我觉得我是一位非正式的宫廷画家。这样一来,我在创作时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年夏天,我坐火车从马拉加(Malaga)去马德里(Madrid),在火车上阅读了伊万·S·康奈尔(Evan S Connell)写的《戈雅传记》。那是我第一次去马德里的普拉多博物馆(Prado Museum)亲眼看戈雅的作品。它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那是一次美梦成真的旅程。”
“被什么图像吸引是一个个人选择。”无论是从网上看到的,还是在另一幅作品中看到的,“这些图像都被用作创作的出发点。当然,创作的最终结果与之截然不同。这个过程可能让人有些胆怯,但你在分析作品背后的故事的过程中,可以增进对自己的了解。很多时候我对那些故事也并不是很确定,所以最好留给他人评判。我不希望说服或控制别人的所看所想。观者使作品变得完整。”
日内瓦·费吉斯 《晚间小酌》2017 布面丙烯 60 x 80 cm
费吉斯喜欢观察街上的人。“我对他们非常感兴趣,但在工作室里,我画的一切都来源于我的想象。我在工作室待的时间很长,几乎每天在那里度过好几个小时。工作室的氛围必须让我感到舒服,毕竟这是创作环境的一个重要部分。创作时,我从不感到寂寞。我喜欢创作,全身心投入其中。”
在海边生活自有别样的魅力,但费吉斯对描绘窗外的景色、大海或是爱尔兰风光并不感兴趣。另外,她也很少画她认识的人。她从没画过自己的化妆师女儿,而她“大有潜力的”音乐人儿子也从未当过她的模特。但她画过她的祖母。当时她的祖母在养老院的一间美丽优雅的房间里弹着三角钢琴。“我想重新赋予她生命。”
疫情期间,费吉斯也同样持续创作。“每天早晨我醒来时都会有种不真实感。我喜欢把一天的日程安排得很满,并独自创作。晴天的时候,有时我会想念和亲朋好友相处的时光,想念看到在街上遛狗的人。这个世界正在经历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我希望我们能尽快渡过难关。”
“忙碌对我来说很幸福。我总是在做些什么。上个周末,我整理了家里的花园。那个花园有年头了,是工作室的一部分,我很想知道从这么古老的一个花园里能挖出些什么宝贝。”
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说过,“艺术是希望的最高形式。”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说过,“艺术的根源是爱。”费吉斯对艺术持什么观点呢?“创作这一过程需要你非常乐观。我想你必须天真一点,相信自己可以成功。你必须有信念和想要与别人分享的欲望。这是一种美好的感觉,是的,就像爱。”
在费吉斯的创作中,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成功了。
日内瓦·费吉斯 《盛装出行》2019 布面丙烯 100 x 120 cm
当她被问及希望观者从作品中看到什么的时候,费吉斯说:“我希望我的作品给人带来快乐。如果人们觉得作品让他们产生共鸣、作品是为他们而作的,就太好了。当我看到人们从我的作品中获得幸福感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这正是艺术家希望做到的事。我一直以来都想创造美。”
她是最近才搬到这间新工作室的。“这栋建筑很老旧,历史很悠久。我很喜欢这一点。我试图想象在我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以及在我之后会来这里的人。在这么一个美妙的空间里每天用创作充实自己,是一种美好的感觉。我很热爱我所做的事。”
另外,她说居家隔离很适合自己:“我一个人独处很舒服。没人可以来打扰我;我没有门铃也没有信箱。”但她有的是活跃的头脑、丰富的想象力和一股与众不同的能量。
阿尔敏·莱希伦敦今秋将为费吉斯举办展览。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