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哈兰·科本

    米隆蹒跚着进了办公室，由于缺乏睡眠，他头昏眼花。昨天晚上，他失眠了。他想要看书，但是眼前的字像波浪般晃动，无法组成有意义的话语。他打开了电视，《尼克的生活》，一种文化烟雾剂；数集连播的《F战队》一演就是三个小时，赖瑞·史考特对阿甘的演绎，把他的表演天赋推向了极致——谁会知道一再用大帽子打别人的举止会这么有趣呢？

    但是，即使多么高深的娱乐节目也不能阻止他在想这么一件事：杰西卡回来了，而且就像温说的，这不是巧合。

    午夜，妈妈穿着睡衣过来了。

    “亲爱的，你还好吧？”

    “我很好，妈妈。”

    “你似乎整晚都心不在焉。”

    “没事的，就是工作太忙。”

    她看着他，用那种“妈妈自然知道”的不信任眼神：“随便你怎么说。”

    米隆三十一岁了，还是在父母家里住。当然，米隆有自己的空间——地下室、卧室和浴室。但无可否认，米隆仍然同父母生活在一起。[NextPage]

    妈妈回去睡觉的五分钟后，克瑞斯汀·斯蒂尔用自己的私人电话拨通了米隆的电话。地下室的电话铃声很轻，这样没有吵醒睡觉很轻的父母。米隆相信，他们前世一定是隔离区的哨岗。克瑞斯汀告诉米隆那个古怪的电话。

    米隆对“*-6-9”很熟悉，它被称作“回拨”，电话公司对这项功能采取“按次收费”的方式，每次使用要75美分。“回拨”功能无法得知对方的号码，它自动拨打最后一个接听的电话，而不告诉你号码是多少。*-5-7是“来电追踪”，它有这种功能，但号码只回拨到当地的电话公司，只有特定的机构才能获得。

    米隆仍然会通过电话公司的老朋友看看能发现什么线索。他知道这种“*-6-9”服务仅在当地特定的几个区域提供，这意味着那不是长途电话。米隆想这已经有端倪了，总比什么线索都没有强。他还应该在克瑞斯汀的电话上安装来电显示或追踪功能，电话追踪技术并不总是像电视上看到的那样，主人公紧张地跟对方通话，尽力延长时间好让追踪定位完成；这种追踪是自动完成的，在你接起电话之前，来电号码就已经显示出来了。

    但是，当然，还有更大的问题在后面：

    克瑞斯汀听到的声音是否确实是凯西的声音？如果是的话，那意味着什么？

    太多的疑问，却没有太多的答案。

    他走近了埃斯波兰萨的桌子：“事情怎么样了？”

    她瞥了他一眼，厌恶地摇摇头，转头专注于办公桌上。

    “还是喝脱咖啡因的饮料？”

    又被白了一眼。米隆耸耸肩：“有什么消息吗？”

    埃斯波兰萨一阵摇头，嘴里念叨着什么。米隆觉得他好像听到了西班牙语的“垃圾”。

    “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沮丧？”

    “是的。”她冷冷地说，“好像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啊！”

    又遭到一个白眼。女人很擅长白眼，埃斯波兰萨尤其如此。

    “忘记吧！”他说，“替我拨通欧图·伯克的电话。”

    “现在吗？”埃斯波兰萨的声音变得很讽刺，“你不是很忙吗？”

    “快点拨吧，麻烦你了，好吗？你正在试图激怒我。”

    “哦，哦，我都吓得发抖了。”

    米隆摇摇头，现在他没有时间应付她的情绪。他穿过房间，开了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他突然站住了。

    “嗨。”

    他清清嗓子，关上了身后的门：“你好，杰西卡。”[NextPage]

    杰西卡认为，对大多数运动员来说，聚光灯是慢慢黯淡的，但对少数悲剧性的人物来说，却好像断电般，骤然熄灭，令这个运动员跌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米隆就是这样的例子。

    对于很多运动员来说，期望值对光芒的黯淡有很大作用。一个高中的明星变成了大学的冷板凳球员，光芒黯淡了；大学的新秀开始意识到他不再是球队的核心球员，光芒黯淡了；大学里的超级明星意识到自己永远也无法成为职业运动员，光芒黯淡了。最后，只有极少数的、百万分之一的、几乎拥有苛刻的“恰当素质”的人，能够成为职业运动员。

    对于那些人来说，夺目的光芒永久地伤害了那些敢于直视的人的视线。这就是为什么光芒的黯淡这么重要的原因。一个运动员应该逐渐适应光芒消失的过程，达到了职业生涯的顶峰之后就会开始慢慢下滑。他从一个毫无经验的新球员变成鼎盛时期的明星，他逐渐明亮起来，然后当他变成过气的老兵时，光芒也就随之黯淡下去了。

    对于米隆来说，那些事没有发生过。

    他是受命运眷顾的最有影响力的选手之一，仿佛光芒不只照在他身上，还从他的体内发射出来。六年级的时候，米隆的篮球天赋首次显现出来，在埃塞克斯的时候，他创造了投篮得分和抢夺篮板球的纪录。埃塞克斯是新西兰一个历史悠久的篮球基地。米隆并不是非常适合做前锋，对外宣称是六英尺六英寸（实际只有六英尺四英寸），但是他身体强壮得像一头公牛，作为一个白人，他的跳跃能力很强。很多大学想录取他，他选择了杜克，并且在四年里两次赢得了NCAA冠军头衔。

    波斯顿·凯尔特在第一轮选秀比赛中就征募了他，排名第八。米隆的闪光点越来越耀眼。

    然后，“保险丝”突然烧断了。

    人们称之为“奇怪的受伤”。那是在同华盛顿子弹队的赛季前的训练赛中，两个加起来重达六百磅的球员像做三明治一样把新球员米隆·波利塔夹在了中间。医生们劈头盖脸地向这个从未受过伤的、甚至没有扭伤过脚踝的大男孩抛来一大串名词：复合性断裂，膝盖粉碎性骨折，石膏，轮椅，拐杖，手杖。

    十六个月后，米隆可以走路了，但是之后的两年一直是跛脚。他再也没有回到篮球场，他的职业生涯结束了，曾经声名显赫的生活已经离开了他。媒体也曾制造了一两个新闻，但是米隆很快就被人们淡忘了。

    他完全地黯淡了。

    杰西卡皱皱眉头，光芒，一个不好的比喻，太陈词滥调了，也不够准确。她摇摇头，看着他。

    “解释一下。”米隆说。

    “解释什么？”

    “埃斯波兰萨的情绪。”

    “哦。”她对他笑笑，“我跟她说我们已经约好了，她看起来不太喜欢看到我。”

    “别开玩笑。”

    “她还是会因为一枚镍币而杀我，嗯？”

    “或者半枚。”他回答道，“来点咖啡吗？”[NextPage]

    “好的。”

    他拿起电话，“能给我来杯黑咖啡吗？谢谢。”他把听筒放回去，然后看着她。

    “温怎么样？”她问。

    “很好。”

    “这栋大楼是属于他家的？”

    “是的。”

    “我知道温成为一名优秀的商业人才——尽管这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米隆点点头，等她继续说。

    “所以，你还是和温到处晃荡。”她继续说，“还是由埃斯波兰萨帮你做事，变化不大呀。”

    “变得够多了。”他说。

    埃斯波兰萨出现在门口，仍然满脸怒容：“欧图·伯克还在开会。”

    “那试试赖瑞·汉森。”

    她把咖啡端给了杰西卡，诡异地笑笑，然后走了。杰西卡研究着咖啡杯：“你想她会不会在咖啡里吐口水？”

    “也许吧。”米隆回答。

    她放下了杯子：“不管怎样，我还是别喝了。”

    米隆走到桌子后面坐下来。他身后的墙壁上贴满了电影海报，全都是音乐剧。他的手指敲着桌子。

    “对于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她说，“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给你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编辑：郭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