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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五):端庄

2010-04-14 15:38:11来源:北京文艺网    作者:

   

  乡下管跑出租这个行当叫“拉活儿”。

  邻居李光明听说兰英要做“拉活儿”的买卖了,就主动蹴过来,“我这辆小面包要不?”

  兰英摇摇头。
 
  “怎么,嫌贵?”李光明蹴得更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卖给别人,少说也得一万,至于你,就给三千吧。”

  “凭什么?”兰英有些不理解。

  “因为我敬佩你这个人。”李光明在兰英丰腴的膀子上捶了一下,很正经地说道。
 
  “你肚子里肯定没憋着好屁。”他的这辆面包车还是六成新的货色,出手价竟这样低,绝对另有企图。
 
  李光明急了,黑着脸说:“这年头时运不济,总是把人往歪处想,实话告诉你说吧,我是跑腻了。”

  李光明“拉活儿”三年多了,路子趟开了,红火得“日进斗金”,怎么会腻呢?所以兰英哼了一下,“你不说实话。”

  李光明解释说,每天的进项是不少,但心里恓惶——交通局横竖不给运营证,整天跑黑车,一上路就被城管队盯上了,不是扣车,就是罚款,托人弄呛地维持到今天,不腻等啥?
  “噢,原来你是在转嫁危机。”

  李光明摇摇头,“也不全是,真的是因为敬佩你。”

  “敬佩我什么?”

  “敬佩你放着别人眼红的饭碗不端,非得自己土里刨食儿吃,一个老娘们儿,比爷们儿还有骨气。”

  兰英的脸子妩媚了一下,这样的话,她听着受用。
 
  兰英的大伯子当着这个乡的乡长,把她安置在乡服装厂当计件员,每月很安逸地就拿到七百元。但服装厂的职工多是农村妇女——农村妇女有个习性,总是把喜怒、好恶放在脸上,所以,她每天都能享受到她们的白眼。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允许人们这样看自己,便把工作辞了。
 
  大伯子很是不理解,她解释说:她这个人自在惯了,而服装厂太拴人。大伯子也不好说什么,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干什么都不能太信马由缰,得有忍性。”这是一种变相的责备,她听得出来,但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说了一句:“多苦多累的日子都可以忍,就是让人背后戳脊梁骨的日子不能忍。”

  李光明居然懂她的心思,她不禁高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李光明听了心里也很受用,平日里厚得跟墙皮似的一张脸,这时也薄了,羞红起来,红得黑亮黑亮的。“要不我的小面一出手就想到你呢,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你还是卖给别人吧。”兰英却说。

  “为什么?”

  “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一个优点,就是从不欠别人的人情。”

  李光明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什么事儿非得问个底儿掉。”兰英索性告诉他,她琢磨了,在乡下,用摩的拉活儿,比用小面来得实惠,同样的路程,小面起步就十块,而摩的才三块钱,老百姓愿意坐。 [NextPage]

  李光明掐了一下大腿,“鲁兰英,我算是服你了,你简直是个人精!”

  兰英朝前走了,李光明还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兰英虽然有些胖,但身材有形,恰到好处地凸凹着,很柔韧,很女人。他心里犯热,呆滞的目光很锋利,直直地朝女人刺过去。

  兰英的后背有一种被剜的感觉,“男人怎么都这样。”但步伐迈得更稳了。

  兰英花了两千二百元钱买了一辆后开门的摩的,初次上路,激动得手心不停地往外滋汗。刚开到村口,一个老汉就向她招手,“姑娘,是不是拉活儿的?”

  由于没有运营证,兰英只是减慢了速度,并没停车的意思,警惕地问:“您凭什么认定我是拉活儿的?”

  “看着架势就像。”老汉笑着说。
 
  兰英一紧张,油离没配合好,熄火了。

  老汉蹴了上来,“姑娘,别紧张,我真是坐车的。”为了证明身份,老汉居然掏出身份证来,“你看,我就是这个村的,叫李宝库。”见兰英还是有些迟疑,老汉说:“李光明你认识不认识?我是他爸。”

  兰英摇摇头,竟说:“不认识。”

  老汉挠挠头,“这就怪了,他明明说咱村出了一个女的哥,叫我打的就打她的,怎么你不是她?”

  兰英一下子明白了,李光明是在暗中照顾她的生意,便说:“大爷,不管怎么着,我正要去买菜,捎您一段就是了。”

  到了地方,兰英把老汉扶了下来。老汉说:“你这闺女,就是懂事。”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五块钱递过来。兰英一把搪过去,“大爷,只是捎个脚,不用给钱。”

  “这年头,哪儿有白使唤人的。”老汉执意要给,兰英只好说:“您非要给,就给三块吧。”老汉说:“不行,这段路我常走,至少得给五块钱。”

  收了老汉的钱,兰英心存感激,目送着老汉走远。不期老汉又踅了回来,叮嘱道:“闺女,拉活儿的时候,要多长个心眼儿,客人上车以后,要跟他交代清楚,就说你们是亲戚,是去串门子,这样一来,被城管队撵上的时候,好脱身。”

  兰英不置可否地笑着,感到老汉的心眼儿真好。
 
  “对了,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客人上车之后,最好是先收钱,一旦遇到城管队员截住你,既能及时开溜,也不会丢了收入。”

  面对这么好的老人,兰英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大爷,您定个点儿,我好来接您。”
 
  “行,就下午六点吧。” [NextPage]

  鲁兰英就这样开始了职业生涯。

  兰英很快就感受到了女的哥的职业优势。老弱病残、妇女儿童愿意坐她的车,因为她是女的,好说话,怜惜人,也安全。大老爷们儿,也愿坐她的车,上车之后可以逗贫,荤荤素素的,过过嘴瘾;下车的时候,顺便在她的屁股上捏一把,听着她的笑骂,心里莫名其妙地舒坦。兰英懂得他们的心理,只要不太出格,也就不作计较。但是,为了防备不测,她在座位下,放了一把大号的扳子,一旦遇到不轨之徒,她会顺手抄在手中。为了不把事态弄得过于严重,虽铁器在手,但脸上还是挂着一朵笑。对方一下子就放规矩了,她知道,那笑,有铁器的质地。

  但无论如何,她的顾客比其他人的要多得多,不到三个月,就把车的本钱挣了回来。她感到,这个年头,好活人呢。

  车行里,把在路口待客的光景叫“趴活儿”。稍一留意,便会发现,那么多“趴活儿”的人聚在一起,真是一种独特的乡间风景。今天的太阳异常的温顺,弄得人直犯懒。兰英靠在车身上打盹儿,心里痒痒的。这个时候,她不想有客人来,懒洋洋地想想心思,才有为自己活着的感觉。但是,就是有客人来,“上小榆庄多少钱?”她眼也不睁地指指身后的同行陈永生,意思是你去问他吧。“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怎么连放在眼前的钱都不挣?”那人说。兰英不情愿地睁开眼,“不是,我这会儿就是懒得动。”她语气和蔼,试图得到体谅。“现在正在打击拒载你知道不知道?”那个人却生硬地说。兰英依旧笑着,反而连话都懒得说了。心里说,打击拒载是对有运营证的出租车说的,我一个跑黑车的,他管得着吗?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那辆摩的移过来,“先生,上我的车吧。”

  那个人真是不识趣,摇着脑袋说:“我凭什么坐你的车?”

  陈永生来气了,“你这个人有病是不?”

  两个人争执起来,大有动武趋势。

  兰英只好打着了车子,给二人打个圆场,“上车吧。”

  那人得救了一般钻进车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路上,那人几次挑起话头,试图交谈。兰英缄口不语,好像车上从来就没有这么个人似的。因为她看到,这个人,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却还长着满脸的青春痘,疙疙瘩瘩的,有多余的欲望。这样的人,一般都不是好鸟。她想。

  下车的时候,那个人扔给她一张十元的纸币,转身就走。纸币毫无分量地落在地上。

  “你回来!”兰英命令道。

  这个坚定的声音,清晰地打在那个人的身上,他被钉在了那里。“怎么,十块钱还不够?”他觉得他出手是很大方的,这段路程按以往的经验,五块钱就足够了。

  “捡起来。”兰英毫不含糊地说道。 [NextPage]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但感于兰英语气中的锋芒,还是很不情愿地弯下腰去。规规矩矩地把钱递给兰英的时候,见人家还是不接,他真的糊涂了。“你?”

  “五块。”

  那个人只好照办,走的时候,摇了摇头。
 
  返回趴活儿的村口,发动机还未熄火,又一个客人蹴了过来,“七里店。”

  见陈永生还“趴”在哪里,兰英有些难为情。但客人早已钻进车里,她只好冲自己的同行笑笑。陈永生也回报了一个笑,但笑得很勉强,且阴郁而暧昧。

  送完这趟活儿,兰英赶紧熄了火,对陈永生点点头,“我去方便一下。”她是想暂时避一下行市,以免被同行嫉恨,造成紧张关系。既然这里趴活儿的人这么多,她并不担心车子的安全。

  她坐在拐角处的一块石头上,擦自己的皮鞋。天气暖了,她穿了一双圆口短跟的皮鞋,肉色丝袜,把脚面的曲线衬得很姣好。天冷的时候,她穿的是从军品店里买来的长筒马靴,这种靴子,保暖,但湮灭性别,她觉得,自己一干上这行,就变丑了。所以,一旦天气允许,她就毫不犹豫地换上了单鞋。

  她又怜爱又温柔地擦着皮鞋,皮鞋的亮光把整轮太阳都反射得清清楚楚。她把两条腿笔直地伸延在眼前,为的是很好地欣赏一下。她觉得自己的脚真美!

  “脚下没鞋,穷半截。”这话主要是对女人讲的。她想。

  她还想,有这么美的一双脚的女人,世道怎么会亏待她呢?

  直到玩味得自己都有些难为情了,才懒懒地走近自己的车子。那个陈永生已经拉客走了,他的那个位置已被另一个人占上了。那个人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见到她竟主动地送上笑容。她虽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回以微笑而已。
 
  在美好的感觉中,等来了一个乘客。缓缓地放行了车子,车子竟一耸一耸地,传出沉重的匝地的声音。车上坐的,是一个精瘦的妇人,绝不会把车子压成这样。她只好停下车子,发现前胎瘪了。“对不起,你去坐那位大哥的车吧,我得去修修车了。”

  她推着车去找路边的修车铺,身后,传来一片想压抑却压抑不住的笑。
 
  “这伙人,真是小肚鸡肠。”她没有多想,觉得他们是因为嫉妒,才这样的。

  接下来的几天,又出现了两次瘪胎的事故,她便不得不往别处想了。
 
  “哥几个有意见就直说,可别动歪心思,咱们横竖都是靠力气吃饭的,得懂得照应。”她语气平和、面带笑容地对趴活儿的这伙人说。

  陈永生噗地啐了一口唾沫,很不客气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兰英心怯了一下,“我只是随便说说。” [NextPage]

  “这种事儿是随便说的吗?”陈永生扫了一下众人,“你们说是不是?”

  在场的人齐说:“没错。”

  兰英下意识地接了一句,“陈永生,我看就是你冒的坏水儿。”

  “我冒的水儿,是好是坏,你怎么知道的?”陈永生一边讪笑着,一边用眼光撩着众人。众人大笑。

  身为女人,兰英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她肯定吃亏,撂下一句话,“我懒得理你。”便推着车走了。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一边推着车,一边垂泪。以至迎面来了一辆面包车,也不知道躲闪。那个人狠狠地摁了一阵喇叭,把兰英“惊”到了路边。既然人家躲闪了,就应该得理让人;但是那个人意犹未尽,索性停车跳下来,“你长眼没长眼?找死是不?”

  兰英认出这个人是李光月,是李光明的叔伯兄弟,也是个拉活儿的。平时,李光月对兰英很没好感,觉得她抢了这行的生意,言语从来就没有温柔过。兰英对他更没有好感,原因很简单:李光明这么个好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同族兄弟?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你妈才找死呢!”兰英反击道。
 
  “嘿嘿,你还敢骂人?”李光月扑上来,想薅兰英的衣领。
 
  “怎么,还想动手?”兰英敏捷地从座下抄起了那把大扳子。
 
  李光月本能地退后一步。但为了保全面子,退缩的行动补充以激烈的言辞,“鲁兰英,干拉活儿这行,没你的份儿,你不如回家开窑子。”

  兰英很想回敬一句“你妈才开窑子呢”,但想到李光月的妈是李光明的婶子,开不了口,羞急之下,她举着扳子冲上去了。

  李光月知道后果是什么,飞转身子上了车,急踩油门溜了。

    (实习编辑:郭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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