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卡撒·英格玛森

    7

    星期一，她在放着报纸、电话和一只笔的厨房餐桌旁坚决地坐下。她要给三个发招聘广告的餐厅打电话，两个女侍应，一个女侍领班。她也拿出塔弗那·斯塔弗洛斯餐厅广告的那张纸。她先给一个叫帕比鲁斯的餐馆打了电话，在罗斯桑德加顿街，听起来有希望。罗斯桑德加顿是一条质量等级有保证的街道，最糟糕的食客们几乎无法承担去那儿吃饭的费用。

    一个女人接电话说是的，工作岗位还没满，不过他们已经停止接受申请了。自从广告上周刊登在网上之后，他们接到了四百多封申请信，甚至没时间读完其中的十分之一。于是，那个女人谢谢她致电，并且挂断了电话。

    几年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安格妮斯想，把纸上的广告划掉。她到斯德哥尔摩的时候，到处都是工作机会。尽管没有任何餐厅培训背景，光用她在古兰烧烤店的推荐信，找到一份女侍工作是没问题的。事实上，她得到了申请的第一份工作，在康霍门的一间午间餐厅。如果当时有人告诉她，说她十年以后还会在餐厅里工作，她可能会哈哈大笑。女侍工作只是暂时的，是她了解斯德哥尔摩，考虑将来时的一种自立的手段。但许多年过去了，如果诚实些的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它。

    她喜欢繁忙，客人、食物和所有共事过的古怪家伙们。但当她告诉朋友和熟人们自己所做的事时，他们总是会想她往后打算做什么。她的计划是什么？这就像是那次，回到大学里学二十个学分英文，但六个月后，她的自信心彻底被碾碎。她认为自己语言天分很好，但老师们总是纠正她的美式发音，让她读书，那些书就算是瑞典语的她也没法读懂。半年后，她回到安全的餐厅世界里。这儿可能没有多大的挑战，但至少她感觉自己在家里。这可能不是她余生都想做的事情，但是她还想再做一阵子的事。如果她这次能得到一份工作的话。四百份申请信对一个职位空缺或许有点儿超过预期目标，但她还是不觉得惊讶。好日子结束了。

    安格妮斯看着剩下的选择。她选定了女侍领班的工作。是一家高级餐厅，杰拉德所有的餐厅之外的少数几家之一。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拨了电话。应答的女孩把电话接到老板那儿，老板礼貌地听着安格妮斯的自我介绍。然后他想知道她在当女侍领班方面有多少经验。尽管安格妮斯准备过这个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撒谎说没有？如果她那样说，她无疑会以不感兴趣为理由被判出局。要么说出事实，说她在“蓝色小船”干过半年？毕竟她不需要说出退出的原因，如果他不问的话。她选择了后者，看来挺幸运，他没问什么。不过原因可能就没那么好了。

    “真的吗？蓝色小船？听起来不错。不过我要打个电话给杰拉德，听听他的看法。他是我的老朋友，我们通常尽力互相帮助。没有什么能像个人推荐这样更可靠了！这行当有很多狡猾的家伙。你可不想自己的员工里有那种人，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话。”他开心地笑起来。“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安格妮斯告诉他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一个完全的无用之举。她绝对得不到工作，她知道。于是她说了谢谢，放下了电话。还有两个电话。一个是塔弗那·斯塔弗洛斯餐厅，另一个是斯加霍门的一家意大利面餐厅，并不是最高级的那种。她不想打给它们当中的任何一家——不是她想工作的那种地方。她要从那儿超越前进，她不甘于在某些郊区随便吃两口的那种餐馆苦苦地干。但她必须工作，钱快花光了。她叹口气，拨通了塔弗那·斯塔弗洛斯餐厅的电话，对话很简短，职位已经招满了。哦，愚蠢，愚蠢的安格妮斯！她干嘛过了这么久才打？她拿到广告已经几天了。

    就剩下斯德哥尔摩的意大利面王了。接电话的人听起来很紧张；快中午了，她应该想到这点的。他问等会儿她能不能去面试，三点左右通常比较安静。当然。她都想问候迈克了。尽管意大利面王并不是她的第一选择，坦率说，甚至不在她想工作的地方的名单里，她还是高兴得到了面试机会。不能再失业下去了，也不能过分挑剔。她需要再次工作起来，重新站起来。只要有点儿运气，她的问题就会立即解决。

    她一直都工作着，除了当了一年的家政服务住客，和一个学期失败的学习尝试。这几周的失业也没有激起她的兴趣。她不喜欢无所事事，一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自由，度个长长的周末，或是放个长假是一回事，但只是无所事事的闲荡就是折磨。

    这就是她和托比亚斯的区别。他闲着没问题。她有时回家，遇到托比亚斯半裸着坐在沙发上弹吉他，毫不介意房子里像猪窝；已经很晚了，可他连早餐都没收拾干净。那让她生气，对他大喊大叫。他要不就是一个劲儿的献媚，直到她投降，不然就干脆走出去。有时他一走就是好几天。无论发生什么，结果总是一样的——她是收拾的那个人。现在就是这样。所以她还跟他吵什么？这些天，小小的两室公寓总是很整洁，面盆闪闪发亮，坐垫鼓鼓的。不过，也不会比过去更舒适了，只是更干净而已。

    两点钟，她搭地铁出城到斯加霍门去。餐厅在亮锃锃的购物中心，里面很昏暗，窗户被直接画在墙上，描绘着蓝色远山映衬下的海景，入口左边有一小块座位区域。饭桌披着红色方格桌布，例行的盐和胡椒罐旁边，放着被插在一堆厚厚的蜡块儿瓶子里的蜡烛。装饰显然是受到《小姐与流浪汉》的启发。她从门缝里瞄到，厨师甚至带着可笑的厨师帽。[NextPage]

    一个穿皮夹克的人站在一个收银台那里。安格妮斯朝他走去，介绍了自己。那个人就是迈克，他让她在一张桌子那儿等等，让他做完手头的事情。棕色地毯闻起来有旧烟灰的味道，桌布上散布着烧破的小洞，底下的黑色桌面透过它们发着光。在房间一角，坐着两个正在喝啤酒、面容枯槁的老人。

    迈克朝桌子这边走来并道歉。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戴着一只耳环，油头粉面，头发有点儿油腻，上面有过氧化氢漂洗剂的痕迹。他打量着她，坐了下来。

    “好吧，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他一开头就说道。安格妮斯放开了文件夹子的翻盖——她正要开始介绍自己的资历。

    “是的，嗯，理论上说，我明天就可以开始。”

    “很好。我们十一点和十点之间做午饭，晚餐从五点或六点开始。厨房开到两点。十一点关门。我大多数时间在这儿，但我在镇上另一边的法斯塔也有一家餐厅，所以有时在那边。”安格妮斯点点头。

    “来这儿吃饭的人多吗？”

    “吃饭的不多，晚上大多数是喝啤酒的。”安格妮斯斜眼看着角落里的怪老头们。她可以想象到主导这里的是哪种客人。“那么，你们有轮班时间表吗？午饭和晚上之间。”

    “没有。你从十点半工作到两点半，之后从六点工作到十点半。”

    “这么说，你们从两点半到六点之间不工作？”安格妮斯询问地看着迈克。她习惯了糟糕的时间表，这儿不是那样的，因此看起来有点非同寻常。“是的。有问题吗？大多数在这儿工作的人就住在附近。”

    “不，不，我肯定没问题的……”回家要用半小时，回来也需要半小时。她一天必须花两个钟头穿梭于阿斯普登和斯加霍门之间。

    “其他事情很干脆。午餐时间你大多数得站在收银台那儿。顾客从这儿的小窗口取食物。”他指着收银台旁边的小窗口，“当然，你还得收拾桌子。确保盒子里有餐具，餐巾，盐和胡椒还有别的；倒酒；午餐时间也会卖出很多啤酒。”安格妮斯点点头，她并不惊讶。“晚上我们有饭桌服务。通常有两客特餐，一份意大利面，一份素面。”

    “不照菜单点吗？”

    “不，我们已经不那样做了。人们还是只想要最便宜的。”他暂停说话，上下打量着她。“你通常得不到太多小费，不过如你所知，那取决于你自己。一个好女侍知道这些事情。”他眨眨眼说，“那么，你觉得呢？有兴趣吗？”“当然。”安格妮斯说谎了。在意大利面王工作跟兴趣无关。

    “工资呢？”[NextPage]

    “哦，是啊，对了……”迈克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身体，“我们有不同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安格妮斯知道又来了，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提出现金支付。她不喜欢这样。当然，她更年轻的时候本来就是直接把钱装进腰包的；但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不再认为健康保险和养老金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迈克似乎察觉了她的勉强，因为他很快改变了方法。“我们不必全付你现金，可以一半一半。你觉得呢？不过那意味着非正常工作时间没有额外工资。”

    “你是说，如果我领现金工资的话就有吗？”

    “我一个月可以加一千。”

    他向后靠，面带微笑，显然感到自己很慷慨。安格妮斯能看到在他上颚闪闪发光的一颗金牙。

    “我想我还是希望尽可能的正当交易。”她紧张地说，谈钱让她很不舒服。迈克看起来挺受挫。

    “当然，你自己决定。那么每月一万五千美金，加上小费，当然是。”安格妮斯点点头。不算多，但至少能补贴她的生活费用。她估计自己得吃工作餐了。

    “然后我们每月扣除五百员工餐费。”迈克补充道，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安格妮斯迟疑了一下。

    “如果我要拿点儿现金的话呢？”

    “那就是七分在账上，三分到手里。”

    安格妮斯粗略地算了算。那样她能多得几百块，但对她而言是一笔糟糕的约定。她有些局促不安。谈论钱让她感到自己很笨拙，特别是暗箱操作的钱。“好的。”她最后说。宁愿立即敲定，免得一个多月过后再来答应。

    他们站起来，迈克带安格妮斯到处看看。她跟戴着可笑帽子的厨师打了个招呼，他看来不会说瑞典语，但友好地微笑着，站在那儿剥洋葱皮。除了厨房以外没有多少可看的。一个小小的员工卫生间，她可以在那儿换衣服；一间办公室，一台电脑在里面嗡嗡作响。

    他们互相道别，迈克说期待明天见到她。她正要走的时候，他说不知道她能不能当晚就开始工作。安格妮斯找了些借口，说自己很忙。迈克看来又受挫了，不过那是他的问题。她需要一晚做做心理准备。并且老实说，她并不急于开始在意大利面王餐厅的工作。

    安格妮斯没有在阿斯普登下车。她想也许可以趁此去一趟职业交流中心，告诉他们她已经找到工作了。这样她在这边的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中心挤满了人。安格妮斯拿了排队号，发现自己是这排的二十号。她看到前面长长的等待队伍，几乎后悔来这儿了。打个电话会更方便。尽管从另一方面说，你不知道会是这样。这种地方的电话排队可能是没完没了的。坐着听一个钟头的合成器演唱版的《忧郁河上的桥》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她走到长方形房间一端的通告板那儿。那儿堆着不同的工会和大学的资料。如果她相信通告的话，教育和培训是得到工作的门槛，工会成员身份是保证进入某个工会的唯一方法。可能这里面有什么名堂。有时候，安格妮斯会后悔自己那么快地放弃了学习。忙碌穿梭于餐厅业，而不是接受正规教育。但她年纪越大，再坐在课桌旁的感觉就越傻。她不得不选择一份自己做过的职业。

    从“蓝色小船”到意大利面王。看起来并不是往正确方向前进。她真正梦想的是有一天开辟她自己的地盘，自己的餐厅。关于如何经营自己的餐厅她很少有不知道的。好吧，除了那些财务方面的事情。但那是你参加某些夜校就能学到的事。[NextPage]

    有时侯，她晚上躺在床上，幻想着找到了完美的地方开始事业。当她下班后感到心神不宁而睡不着的夜晚，她就会计划整套菜单，设计从未做过的混凝土到折叠丝绒的一系列内部装璜。不过她总是自己独享它，它看来太具体了。餐厅业里的每个人都梦想着开辟自己的地盘。常常只是一堆空谈。她不愿成为那些唠唠叨叨说自己的计划却从没有结果的人群中的一位。另外，从资金上讲，这完全不现实。好年成时她存下来的钱都花在她现在住的这所房子上了。她花光了存款，如果意大利面王没有在小费上产生比主人承诺更多的利润，她得花上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凑到新鲜的资本。

    “安格妮斯？”她转过身来。一开始，她没认出站在那儿的男人。他的头发短短的，修剪得很整齐。西装外套着油布外衣，戴着一条打得很规整的领带。然后他笑了，安格妮斯对他咧嘴一笑。

    “卡勒！我没认出你。上帝啊，你看起来好……帅啊！”她拥抱着他。

    “我知道，我很抱歉。不过我猜想，你要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应该不会那样的。”

    “不可能。你看起来棒极了！”她好奇地环顾四周，好像才想起他们在哪儿一样。“你在这儿做什么？你也……我是说，你失业了吗？”

    “不是，实际上，正好相反。我估计，求职交流中心不只安排工作，也安排工人。不过可能我猜错了？”

    “可能没错。”

    “管它的，你怎么样了？你在‘蓝色小船’工作得怎么样？”安格妮斯看着地板，卡勒皱着眉。“那里是你打算开始事业的地方，对吗？”

    “是的。但是，那……”她犹豫了。哦，管它的，她可以告诉卡勒。“没成功。我被解雇了。”“你在开玩笑！发生了什么事？”安格妮斯简短描述了酒窖事件，卡勒看来很震惊。“一瓶柏翠堡1990，那的确是……”他暂停了几秒钟又说，“我能说什么？真遗憾他没有多几瓶。否则你就可以拿一瓶砸碎卡布洛先生的头了，再拿一瓶砸碎他两条腿中间那玩意儿。”卡勒摇摇头，“我真希望你不要把它看成是个人的事情。我是说，你知道他的名声，是不是？”“是的，我知道，可是……”安格妮斯沉默了，她当然知道杰拉德的名声，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他的受害者之一。现在，如果他想要一只性感小猫，就不会去雇用“四季豆艾丁”了，对不对？这并不是因为她缺少魅力，但她从没想过，这会发生在一个从不抬眼看一眼女人低领的人身上。他要是开始和她调情的话，她会十分吃惊，但直到那天晚上在酒窖，她才最终了解了他的真实意图。

    卡勒摸摸她的手臂，“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月前。”

    “小可怜，一定糟透了。”

    “是的。”眼泪从安格妮斯的眼睛里迅速涌出来。糟透了，有时还会让她做恶梦。

    “你有没有想过去告他？”

    “不可能！”安格妮斯恐惧地抬起头，眨着眼，泪水掉下来。“现在都过去了。再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拜托，我们可以不谈这个吗？”

    “不谈，当然……”卡勒看起来并不肯定，安格妮斯迅速转移了话题。[NextPage]

    “我刚得到一份新工作，我是来这儿报告的。”

    “那很棒。祝贺你。”卡勒显然对她的回应不高兴。

    “你呢？你还在‘梦旅人’吗？”

    “不。”卡勒又快活起来，“我一个月前离开了。我打算单干。”

    “单干！太棒了！”

    “我知道。我刚到银行去签最后几份文书。”

    “哦，难怪你看来那么时髦……还顺利吗？”

    “当然，有时甚至我自己都必须承认，被叫做路特斯华德并不算太坏。”

    “你没有直接去找爸爸？”

    “哦，没有。没有，自从十七岁起我就没那么干过。我向来都没急着从他那儿讨钱。”他笑起来。

    “多告诉我些事情。你打算开个什么样的？”

    “是……不过，嗨，听着。你有时间出去喝杯咖啡吗？这儿真是一团乱。”他朝四周比划着。安格妮斯只得答应。

    “我很愿意！”她前面还有十四个号，而且可以打电话来。“不过，你不是来办事情的吗？”

    “是啊，不过没问题。他们可能有电话服务。而且，这地方让我紧张。”

    他们穿过街道，走进一家小咖啡馆。他们没喝拿铁咖啡，只是瓷杯装着的正常分量的咖啡。他们端着小杯子，在一张小桌子旁坐下。“啊，餐厅的事说来话长。”卡勒扑通丢了一块方糖，搅拌着。“你还记得斯泰菲吗？斯泰菲·亨伯格。”

    “那个网球选手？”

    “不是！”卡勒笑起来，“斯泰菲·亨伯格，不是艾德伯格。他在‘梦旅人’当了一阵子厨师。你离开前肯定和他共事过几个星期。”

    “是的，对了，斯泰菲，我当然记得他。红头发的那个。”

    “就是他。是的，我们几年前就决定合伙开个什么。因此，当我们找到斯嘉那加顿那边镇上的这个地方时，我们决定就是它了。这是个不可错过的机会。那是大概四个月前，差不多。就在你离开之后。之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了资金问题，文书和当时所需的一切东西。可他突然决定撤出。”

    “不！”

    “是啊，他胆怯了，认为贷款很吓人而且不可行。所以当一个老同事让他到西海岸去，在提罗桑德的一间名人餐厅当主厨时，他同意了。”

    “这么做真是太可恶了。”[NextPage]

    “我也这么想。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和一个上流的姓氏，说服银行还是给我贷款。这就是今天解决的事情。”

    “祝贺你。”

    “谢谢。不过我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不仅斯泰菲自己离开，我得再找一个厨师，而且他还带走了他的女朋友，她本来打算为我们工作的。所以，我现在所有的仅仅是一个地方和一大堆主意。这些事让人够头疼的了。餐厅分分秒秒都在耗钱，所以我得尽快开张。”

    “不过你连厨师都没有……”

    “是的，我知道。不过也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糟。我已经有几个可以帮忙的关系，得到了一些点子，还有几个前同事可以问问。我的人脉还不错，感谢上帝，也是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的好处。”安格妮斯同意地点点头，办事情通常都是这样的。“我想过招楼面服务员，所以去了求职中心。”他停了片刻，询问地看着安格妮斯说，“我不能把你引诱过来，对不对？”安格妮斯抿了一口咖啡，卡勒转开了眼光。“不，当然不能，我多可笑啊。你刚得到一份工作。对了，在哪儿？”安格妮斯叹了口气。

    “你不会相信的。”

    “那么糟糕吗？”

    “比那更糟。”

    “中央车站的酒吧？”

    安格妮斯笑了一下，“同一级别的。”她告诉他意大利面王和当天早前和老板的面试。

    “好了，你用不着做那种狗屁工作啊！你太棒了！”

    “别忘了我目前是隔离期。杰拉德恶狠狠地盯着我呢。”

    “会过去的。餐厅业可能艰难，但记性不好。六个月之后你就会回到正轨了。外加斯加霍门意大利面王的一大堆推荐信！”卡勒咯咯笑起来。

    “尽管取笑我好了，为什么不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太没道理了。拜托，我可以请你考虑一下过来为我工作吗？我真的很希望。”

    “嗯……”这主意很有吸引力。她喜欢卡勒。和卡勒在“梦旅人”一起在厨房跑腿的时光是她做过最愉快的工作之一。这提议很好，但太冒险了。她现在就需要工作。钱已经花光了，还得付抵押贷款。

    “你估计一切什么时候能上道？”

    “尽快，但我猜大概要一个月。地方还没弄好。大部分，至少大东西都已经装好了——但需要一个新的通风系统，厨房里还挺潮湿。这些是要注意的，不过实际的就餐区域还需要处理。然后，像我说的，员工……”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拜托……不会有什么女侍领班的职位，餐厅太小了，不过我可以答应让你负责餐厅。你还可以帮着计划菜单。如果我记得对的话，你挺擅长这个。”

    安格妮斯有点难为情。计划菜单从不是她的工作内容，那是主厨和其他厨师决定的，不过有时情不自禁地对不同的菜式出个点子。她对食物很感兴趣，常常在家做饭，很喜欢做实验。有时结果很出色，有时不那么成功。有几次，她的配方，加上或减掉一两份配料，最后真出现在菜单里了。她有一阵子甚至想过当厨师，但厨房工作太累人，太沉重了，她放弃了这想法。卡勒的提议很诱人。

    “哦……”她再次缓缓地说。

    “你不用现在就决定，你可以明天到餐厅来看看。”[NextPage]

    “明天我就开始新的工作了……”

    “那就周末来吧。这阵子我几乎整天都在那儿处理事情。来之前给我来个电话就行。”安格妮斯点头。

    “好吧。”

    “我最好走了，过几分钟我得和一个工人在那儿碰头。”他抓起一张纸，写下在斯嘉那加顿的手机号码和地址。然后拥抱了她一下，他们在咖啡馆外面分别。当他正要转身，匆忙走进午后的灰色薄雾中时，他拉住了她的手。

    “回头见，好吗？”他露出一丝笑容，仔细端详着她。

    “当然。”她最后说。至少，看看地方也没什么坏处。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