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洪

　　童年时，总是对吃的、花的感兴趣，那些银亮的圆圆的钢崩，说不准就是我对市场经济最先认识的源头呢。

　　那时的钢崩，指的是面值为1分、2分和5分的三种零钱。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人小手小的缘故，那些零钱，感觉可比现在一元面值的钢崩厚实多了。好不容易，攒到哗啦啦的一捧。攥在手心里，立刻就有了优越感，走起路来，也会蹦蹦跳跳。只是嘴巴馋了，或是眼睛受到引诱，才忍不住出的手。把钢崩装在兜里，是不保险的，玩疯之后，你就想不出是在跳时，还是跑时弄没的，就别提多丧气了。所以，手得老不停地去按按；回家赶紧收进铁盒里。塞到箱子底前，摇晃几下，生怕里面的钢崩会不翼而飞。小时候，费钢崩的，就是买清凉爽口的冰棍。还有馅糖、糖烧饼等等，当然都是吃的。

　　“冰——棍——，3分、5分——，可甜啦！~~~”推着4轮冰棍车的老奶奶，大概每隔二三十秒钟，就喊一遍。熟悉的叫卖声，慢慢地就像拧成了一条无形的绳子，能把孩子们从四面八方都捆了去。不用说，老奶奶胸有成竹，所以才故意把“啦”的声音拉得很长很长。事实也如此，在炎热的傍晚，总能够看见怀抱着的、手里拉扯着的孩子，可劲儿地往那边挣。

　　那条绳子捆不了我去。可是，谁能够把耳朵总捂着呢！时间一久，那诱人的声音，就顺着耳朵，一浪高一浪地涌上心头。经常也是，口水淹到嗓子眼了，忍不住就掏几个钢蹦出来，用手攥着，也往那个4轮车去。老奶奶掀开一层棉被，一手“啵”地一响拔出其中一个保温桶的盖儿，另一手就从一团冷气里抽一根方正、白腻如脂的冰棍来。

　　爸爸总是有意无意把钢崩留给我。比如打酱油，给我1角5分，就能剩3分；打醋，给我1角，就能剩1分。有时也让我跑趟腿，给他买包香烟。2毛7一盒的迎春牌香烟，剩的3分钱，爸爸都给我。当然，也有个别的钢崩，是我从抽屉夹缝里抠出来的，或者，是从堆满树叶的阳沟里翻出来的（那时候勒树叶玩，常去阳沟里找叶大茎粗的树叶，然后放进鞋子里捂，能成“宝头子”）。这偶然所得，显得很神秘，很刺激人，有段时期害得我不时去翻弄抽屉，或者总低头走路。

　　攒的钢崩，也能当玩具玩。那个时期，社会总有那么多的运动要搞，爸爸妈妈经常加班晚归，不是学习，就是开会。天黑下来，外头实在没啥玩的了，我们哥几个就在炕上摆个三角形，叉腿坐着，玩溜钢崩。性质类似现在奥运会的火炬传递，尽管显得很微型。玩久了也腻歪，而两个弟弟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准保哼唧，不花掉点钢崩就不罢休，不是买几根冰棍，就是买了一包馅糖。事实证明，我的比较民主是从那时候养成的，买什么，基本都征求两个弟弟的意见——当然，我知道，他们的需求，往往就是我的需求；而跑腿的事儿，就在他们还沉浸在欢乐中的时候，已让我转嫁与人了。

　　回想那个年代，手中的钢崩还真的管用：2分钱能买一个热腾腾的大馒头，5分钱能买一个油炸糕，1毛钱能买一个酥烧饼，一包馅糖，还能看一场电影（半票）……在我的记忆中，一斤辣椒、黄瓜、土豆、白菜等蔬菜，也就是从几分钱到毛八的不等；一斤大米或白面，1毛钱左右；一斤酱油1毛2，一斤醋9分钱；一斤猪肉6毛钱……。大人们月薪大都在三五十元，如果是刚刚上班，学徒工，也就18元。如果谁的钱夹有几张2元、5元的票子，就很耀眼了。

　　如今，谁兜里还不揣上几张老头票？生活是比过去好得多了，可是，不知什么缘故，买吃、买穿，购房、购车，钱已经是成千上万地赚，又如流水哗哗地从手中花，莫说5角、2角、1角的钢崩，就是5元、10元的纸币，也早没了当年的那个手感。

　　（实习编辑：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