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富汗的年轻人中,20岁的女孩莉玛·沙哈尔(Lema Sahar)几乎是家喻户晓,因为她去年参加了类似“美国偶像”的选秀节目——“阿富汗之星”。在阿富汗那样一个风气保守的国家,一个女孩走上舞台放声歌唱,使得沙哈尔“一唱成名”。很多观众都喜欢她,纷纷用手机短信为她投票,支持她一路杀入三甲。沙哈尔也倾情为人们献上了不少美妙的歌曲。
但是现在,就在一年之后,沙哈尔已经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轻易地抛头露面了。即使从家里出门,也要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传统的长袍里,与去年那个在舞台上活力四射,用心歌唱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其实,沙哈尔并不是想耍大牌,而是被迫如此——由于唱歌,她的生命已经受到了威胁。
有多少人支持就有多少人反对
在去年阿富汗托洛电视台举办的选秀节目“阿富汗之星”中,来自坎大哈的普什图姑娘沙哈尔大出风头。尽管她用头巾紧包头发,但她的面孔还是被每个人所牢记:因为这个女孩的歌声充分显示了她对历尽苦难的阿富汗的爱。沙哈尔表演时一直穿着传统的民族服装,发自内心地咏唱20多年前流行的普什图语歌曲,赢得了很多人的喜爱。
在“阿富汗之星”的节目中,沙哈尔以优越表现在2000多名参赛者中脱颖而出。统计显示,她得到的手机短信支持投票是所有选手中第三多的,这个出色的成绩让她和她的支持者们欢欣鼓舞,因为她创下了纪录。自从“阿富汗之星”2005年举办以来,这是女性选手获得的最佳成绩。此前,只有一位女歌手在第一季的比赛中获得第五名。
最后虽然仍然是一位男歌手摘得了冠军,但20岁的沙哈尔获得了“勇气奖”以及4000美元的奖金,并和举办这项赛事的托洛电视台签订了一项歌手合约,从此踏上了自己的星光大道。尽管未能夺冠,但她早已赢得了支持者的心。一位支持者说,萨哈尔这次应当得第一,因为她是女性,她应当获得应有的支持。不过事实上,她能获得第三名也很让人高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然而,沙哈尔得到的并非只有风光。有多少人支持她,也有同样多的人反对她。有一些人认为,萨哈尔的嗓音并不出色,不应当进入决赛阶段。而更多的批评声来自于传统。宗教指导委员会曾呼吁卡尔扎伊总统禁止电视台举办选秀活动。他们认为,阿富汗现在需要的不是妇女歌唱明星,而是好的经济、好的教育。成为歌星,对阿富汗人民并无帮助。当这些举措未能取得效果后,他们又将矛头指向了参赛选手。
阿巴斯是一位宗教学者,他对哈沙尔那样在电视上唱歌的做法非常不满。他说:“除丈夫和家人以外,女人的声音不应该被别的陌生男子听到。因此,女人根本不能成为音乐家,甚至不该去尝试!”[NextPage]
生命遭受威胁被迫背井离乡
沙哈尔的家乡坎大哈是极端保守的塔利班控制的南部据点,在那里,公共场合很少看到女性,即使偶尔有一两位出去做事的女性,也都穿着严严实实的长袍,脸上也罩着面纱。对于那里的人来说,一个女孩子到电视台上当着全国人唱歌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
因此,在坎大哈,家乡的人不但没有以沙哈尔为荣,反而觉得她是那里的耻辱。选秀活动刚结束,沙哈尔就接到了不少死亡威胁,有些甚至是她的一些男性亲戚发出的,匿名的恐吓信更是塞满了她家门口的信箱。
坎大哈是塔利班极端分子的大本营,十多年前他们就是从那里出发,扫平阿富汗全国,夺取了政权。在坎大哈,一些规定被严格执行,不但女子不能公开唱歌,即使不带面巾上街都会被打十鞭子。自1996年至2001年塔利班政权统治阿富汗的5年里,这个国家没有音乐,没有歌舞。电视机和收音机都被藏入土堆里,因为一旦被塔利班宗教警察发现,拥有者将被严惩,女歌手演唱的歌曲更是严禁在公众场合出现。
塔利班对宗教法规和法律进行了极端的解释,对女性的压迫更是达到了极致。阿富汗人都说,那时的阿富汗像一个“寂静的国家”,在那个时期完全没有半点通俗音乐和流行音乐的声音。
2001年底,虽然美国为首的联军推翻了塔利班政权,音乐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原本就崇尚歌舞的国度,电台和电视台的音乐节目占据了大部分时段。但对于大多数阿富汗妇女来说,音乐仍是不可触碰的红线。阿富汗托洛电视台唯一的女音乐主持人雷扎耶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2005年,喀布尔的宗教极端分子闯入雷扎耶家中将其杀害。而在塔利班影响力仍很大的坎大哈,当年一些习俗仍被严格地保留了下来,女性仍被按照教法的要求,要严格远离音乐。因此,沙哈尔参加唱歌选秀的做法在当地自然有点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味道。
坎大哈的农民哈吉巴兰就看不惯沙哈尔的所作所为,他说,作为一个阿富汗姑娘,参加电视歌唱赛有违国家的文化传统,还将对其他的年轻女孩造成不良影响。
面对几乎整个社会的压力,沙哈尔看起来别无选择,只能放弃歌唱,回归传统生活。但是,由于发自内心地喜欢唱歌,沙哈尔无奈之下选择了逃离。
痛苦带来收获
虽然遭受了莫大的压力,但沙哈尔得到了家庭的默默支持。从她参加“阿富汗之星”活动开始,父母和6个兄弟姐妹就对她表示理解和支持,虽然如今面临的压力是一家人压根儿没想到的,但割不断的骨肉亲情让他们一同面对困难。
为了不让沙哈尔受到骚扰,安心唱歌,沙哈尔和家人被迫离开了坎大哈,逃到了邻国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在白沙瓦,沙哈尔告诉别人:“我一度生活在恐怖之中,每个人都威胁说要杀死我,其中包括我的几个亲戚和多年的邻居。而这仅仅是因为我参加了‘阿富汗之星’的选秀,唱了我喜欢的歌。”
她说:“很多人说要杀我是因为他们认为我给他们带来了耻辱,所以为了避开他们,我们住在坎大哈的时候,不得不到处搬家,我害怕极了。”
在阿富汗,女性受到的威胁是实际存在的。2007年,有两名女记者被谋杀,其中一位就是被亲戚以“破坏家族荣誉”为由射杀的,这一惨剧让沙哈尔时刻都有危机感。
“即使跑到了在白沙瓦,我也不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住在巴基斯坦一个亲戚家的沙哈尔仍对塔利班的实力心有余悸。在阿巴边境的部落地区,塔利班一年来制造了不少袭击事件。
沙哈尔的家人也都感到了威胁,她的哥哥阿沙夫说:“我们不能保证她不会受到威胁,她参与选秀活动导致我们的生活受到很大压力。总有人就此对我们发出威胁。”
沙哈尔想通过联合国难民机构要求去欧洲或者美国避难,“联合国是我最后的希望,”她说。很多阿富汗的年轻人都想逃离被保守势力控制的家乡,梦想着能到西方去,有些人甚至选择了偷渡。例如,让沙哈尔成名的“阿富汗之星”的评委杜德·萨迪奇在美国参加完一个关于选秀节目的影展后,就悄悄跑到了加拿大。
2007年“阿富汗之星”选秀的第八名法尔达·塔瑞娜(Farida Tarana)则作为难民跑到了伊朗,在那里她继续了歌唱事业,并在没有死亡威胁的情况下出版了一支MV。
背井离乡的沙哈尔有时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有家不能回,我不能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她知道,虽然自己很想唱歌,但这要改变整个社会的观念才行。
但同时,沙哈尔也坚信,如果不能改变现状,妇女的进步就无从说起,而如果真能改变的话,她如今受的这点罪也是值得的。
“如果没有痛苦,那就没有收获”,沙哈尔很平静地说。
(编辑:许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