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由陈可辛执导，张曼玉、黎明主演的经典华语电影《甜蜜蜜》即将在内地复映。曾于1996年在香港上映的《甜蜜蜜》以邓丽君的歌曲作为时代象征，将香港回归前夕来到香港的大陆人黎小军与李翘之间一段延绵十年之久的感情串连起来，是90年代最成功抓住两岸三地中国人共通感情的爱情文艺片之一。近20年后，《甜蜜蜜》经过数码修复后首次在内地上映。陈可辛曾表示，复映是为了让这部电影停留在它最好的时候，因而相较于其它电影复映一般会由2D转为3D，《甜蜜蜜》唯一更改的却只有张曼玉的普通话配音。
近日，陈可辛导演对话记者畅谈当年《甜蜜蜜》的创作内幕以及复映版的再创作初衷，直言这部电影是他作品中用“调味料”最少、最朴素的一部。然而，时光已逝近20年，具有97、移民、邓丽君、两岸等特殊时代烙印的老电影还能再获年轻观众共鸣吗？陈可辛亦表示有信心：《甜蜜蜜》具有人文共通性，李翘、黎明去香港就如同今天的北漂。
为了将《甜蜜蜜》介绍给年轻观众，在复映前陈可辛还邀请人气偶像鹿晗来重新演绎同名歌曲及MV。言及与年轻偶像鹿晗的合作缘起与感受，陈可辛笑言认识鹿晗竟是因为8岁女儿是他的粉丝，称赞鹿晗没有偶像包袱好调教，像年轻时的黎明。陈可辛坦言，希望通过《甜蜜蜜》这部老电影与年轻观众去沟通。
谈《甜蜜蜜》的创作
最早弄剧本时没有邓丽君，没有《甜蜜蜜》剧名，也没有黎小军李翘的重逢
我在技巧上、风格上最减法的电影，一部是《甜蜜蜜》，一部就是《亲爱的》
记者：当年嘉禾电影公司想让您拍的是《金枝玉叶2》，但您不想拍，所以要求他们投拍《甜蜜蜜》，您当时对《甜蜜蜜》已经有了比较完整的构想吗？后来的拍出来的《甜蜜蜜》与您预想的有距离吗？
陈可辛：其实是边拍边构想，有一些构想，但是不是非常成熟。最早弄剧本的时候，其实没有邓丽君这一块儿，更别说《甜蜜蜜》这个片名，也没有黎小军和李翘最后的重逢，最早的构想只是有了故事前后火车的情节，然后再来编他们来到香港的故事，其实中间的(制作)过程不停地有改动，直到最后的呈现。
记者：那您拍完《甜蜜蜜》后有想过它会成为经典，二十年后还为影迷铭记吗？
陈可辛：没有，当然没有。其实就跟拍别的戏一样，只不过相对于当年的香港电影来讲，它确实是比较朴素的一部电影。其实这是有点不谋而合的，我觉得对我来讲在技巧上、风格上最减法的电影，我到现在拍这么多年电影就两部，一部是《甜蜜蜜》，一部就是《亲爱的》。这两部都是用减法的，都不是用很多的“调味料”，比如镜头啊技巧啊音效啊等等这些东西。当年我正在拍《金枝玉叶2》，同时拍两部戏，所有商业的压力都放在《金枝玉叶2》上，拍《甜蜜蜜》时我就有点像放假，压力都放在了那一边，那边很绷紧，这边就很放松的状态，也不太去管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所以它才会有一个很潇洒的感觉。可能就是那个潇洒的感觉，使得这个电影在我那么多电影里完成度更高。
记者：您以前接受采访时曾说，您想过让李翘、黎小军最后在电视机前没看到对方？
陈可辛：其实那个是有一点捣乱的。你整部戏已经给他们都好几次（分离），包括刚才（《甜蜜蜜》）MV最后的镜头鹿晗眼含泪光之前，张曼玉追不到（黎明），她站在那里，（黎明的）单车从她身后过，那种就给他们擦身而过，让观众去到上帝的角度，看到所有发生的事情，但是剧中人是不知道的。因为其实人生可能很多这种情况，很多时候我们就跟应该在一起的人擦身而过，就因为某种原因我们不知道，但其实要是你有“天”的视角，是能看到看到你们的擦身而过。我觉得那种（擦身而过的）感觉在这戏里已经用了好几次，到最后再让他们看不到，那观众肯定要翻脸了，我觉得那是有点过了，是不行的。
但确实你做一个电影，作为一个导演，作为一个作者，你说就让他们最后这样碰到了就好了就结局了，其实我也有一点点不甘心。但这部电影的好处是，他们俩的偶像也是万万千千歌迷的偶像，一代人的偶像。一个那么明显的文化、艺术的代表去世的那一天，他们同时听到那个广播，然后他们碰到了，我觉得这已经使得他们的碰到没有那么一般。但其实更重要的是，那个（重逢）不是结局，结局是给你们看原来当年来香港时他是坐在她旁边，那么他们遇到就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不是一个好莱坞的结局，就是他们本来怎么样都会遇到的，今天不遇到，过几天也会遇到。
谈《甜蜜蜜》的复映
有足够的东西让年轻观众有情感共鸣，男女主角去香港就等于今天的北漂
复映版该讲广东话时讲广东话，该讲普通话时讲普通话，最为原汁原味
记者：电影上映时正值香港回归前夕、邓丽君刚去世，那20年后复映，像鹿晗的那些90后、00后小粉丝们是没有那些时代记忆的，你觉得他们会有那些情感共鸣吗？
陈可辛：有足够的东西会让观众去有共鸣，尽管没有了那个时代感，是差了一点点，但是当年的海外的观众也没有那个时代记忆，但是当年《时代周刊》（编者注：《甜蜜蜜》曾入选其年度十佳电影），那个是外国人完全对香港回归、对政治、对邓丽君、对两岸等等这些东西都没有概念，但是他们也能理解，他们就看成好像一些外地人去到大城市，就等于今天的北漂，当年就等于拉美人去到洛杉矶或者世界不同地方的人来到纽约，其实是一样的。所以它有足够的这种文化或者人文的共通性，对不同年代、不同地域的人（起作用）。有了那个97（的记忆），可能会更锦上添花，但不代表没有那个就看不懂。我们两周前在北交大放了一场，也全是90后，基本上没有沟通的障碍。
记者：在复映的《甜蜜蜜》中唯一改动的就是张曼玉的声音，对于演员来说原声重现不是更好吗？
陈可辛：不是的，你们不明白，大家都在微博问我这个问题，你们新浪帮我广播一下吧。大家在微博说了一堆“我不看，因为不是原声”，但是老实讲，有多少人看《甜蜜蜜》是看原声的？
记者：感觉看普通话版的人比较多。
陈可辛：本来普通话版的就不是原声，只有广东话版才是原声，这次要改动也是因为拍的时候我觉得是要拍一个香港戏，当年我们称之为“国语版”的，其实是配给台湾影迷为主的（观众）。但是过了那么多年后我才发觉，这个电影传播最厉害的是在内地。其实内地几个城市的观众已经是香港台湾加起来的翻倍了，所以结果呢，可能百分之九十的观众都是看普通话版的。其实那个国语版，先别说那个声音对不对，就说情节也不对，电影开始的十五分钟，是李翘骗黎小军是香港人，所以她不可能不讲广东话，所以这个戏在国语版里是不合情不合理的，（让人）看不懂。所以我只是把国语版本重配音变成普通话版本这个比较合理的版本，反而这个合理的版本里，在后面包括豹哥都是在讲广东话，就是李翘对着曾志伟是讲广东话的，对着黎明在已经拆穿她是大陆人后就讲普通话了，但前面是讲广东话的。所以就变成了该讲广东话时讲广东话，该讲普通话时讲普通话，这才是最原汁原味的普通话版本。
记者：那么单单只改了张曼玉的声音，她会不开心吗？
陈可辛：不会啊，她也知道她不能配普通话，你说（李翘）是广东人普通话讲得不准也情有可原，但观众听了还是不入戏，这个是没办法的。
谈与鹿晗的合作
跟黎明一样，谦虚、真诚，有点害羞，没有包袱放开去给你做减法
我希望跟年轻的观众去建立一个关系，通过一部老的戏
记者：在没和鹿晗合作MV前对他印象如何？
陈可辛：其实我是因为这个MV才认识他的。
记者：您刚才在发布会上说鹿晗像年轻时候的黎明。
陈可辛：当然他们都是美少年，或者美青年吧，但还不止是外貌吧。我不能说我跟他很熟，就拍了个MV，在香港吃过一顿饭，看过他拍君如的戏。其实主要是因为在香港看到他拍君如的戏，就见到他本人，感觉挺好的，其实我对他以前唱过什么歌、拍过什么戏，我觉得我不知道更好，因为我看过那些Hip·hop的东西，我反而会没有感觉。所以那次见面的好处就是我对他的认知就是他本人，而不是他以前做过的东西。当时我就觉得他很礼貌，跟黎明一样，很谦虚、真诚，有点害羞等等，这些感觉都挺像（黎明）的。加上最重要的，对我来说这个像是在我在导他的时候，他是愿意放开去给你做减法，因为很多偶像他有那么多包袱，他很难做减法，因为他做了减法可能会影响他别的事业，虽然会符合大众的审美，而大众的审美就是完美，那其实完美是不好的，是没有个性没有人味的。
记者：在香港看到他拍戏是在拍《十二金鸭》？
陈可辛：对。
记者：听说你女儿非常喜欢鹿晗，君如老师才会想到找鹿晗演《十二金鸭》？
陈可辛：其实君如想跟更年轻的观众沟通，就觉得我们不能固步自封，觉得90后、95后的观众跟我们不一样。其实是我女儿跟我的外甥女，更主要的是邱淑贞的女儿，她们一起玩儿，邱淑贞的女儿是特别喜欢鹿晗。然后我们对这种Hip·hop的认知都是从她那里来的，那我女儿也给她影响了，所以才会想到鹿晗。也是因为君如的戏想到鹿晗，我才会认识鹿晗。刚好碰巧也是缘分，鹿晗的经纪人也是我常年的搭档，所以这些都是缘分。
记者：那你女儿知道你这次和鹿晗的合作吗？有没有说很想见他之类的？
陈可辛：知道知道。也没有啦，她现在才8岁多，没有现在的粉丝这么疯狂。
记者：张曼玉转型做歌手了，有没有想过请她唱《甜蜜蜜》?
陈可辛：我希望跟年轻的观众去建立一个关系，通过一部老的戏。当然年轻的观众永远是电影观众最重要的一群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未来电影观众最重要的一部分。我觉得我们不能固步自封，必须往前看，跟年轻的观众去沟通，尤其是当我们都觉得年轻观众的价值观、想法跟我们很不一样，我就得证明其实没那么大分别。要是这部二十年前的电影能跟他们沟通，那我以后拍电影的判断就能够更踏实了，就不用永远觉得年轻观众不是这样的，我该怎么拍呢？那我就不能跟着我的判断去拍戏，而只能跟着大数据去拍戏。我是觉得大数据是不可信的，我觉得大数据不能不看，但不能全信。因为当你自己没有判断的时候，你是拍不成戏的。不仅是这个戏，对我以后尤其是拍爱情、情感的东西，我就更有底气觉得，其实是没有变的，也还是可以这样拍的，你不需要搞一些你不懂的东西。
记者：但是你拍了《甜蜜蜜》、《如果爱》之后，就没怎么拍以爱情为主题的戏了。
陈可辛：因为已经拍得够多了吧。
记者：会与鹿晗在电影上合作吗？
陈可辛：我觉得可以呀，就像刚才说的跟黎明像，是绝对可以合作的。但暂时没有具体的项目，未来的项目要是我有年轻的角色、合适他的角色，会不会考虑首选他呢？肯定会的。
（编辑：张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