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珂
采访者:吴珂
被访者:尔冬升
我常常想,岁月会带给一个男人怎样的改变?磨去了年少时的棱角,是否也带去了身边的光华?答案或许因人而异,不过岁月留给尔冬升的,确实一种温和的温暖。少年时看世界的悲观与尖锐,化作影片中残酷的表达。如今,他的作品里少了残酷,多了温暖……尔冬升笑称:“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尖锐了。关键是,我觉得温暖的表达可能更容易让人接受吧!”
再次频频出现在媒体面前,尔冬升的身份是导演,他执导的新片《大魔术师》确定在春节档上映。采访前,只看过预告片的我们,心里惴惴不安:梁朝伟,刘青云和周迅的纠结感情,到底会是怎样的结局?“放心!是喜剧!过年啦,我也希望大家看一部开心的电影。”好吧,不论《大魔术师》的预告片里,男女主角如何浴火历险,在农历春节里,你一定会看倒一部开心大电影!
我是最了解北京的香港导演
记者:听说您还专门到天桥那儿去看那些艺人的表演,这也是一种体验。
尔冬升:对,因为跟以前我们接触的就不太一样,如果光靠看照片、文字可能不能够感受。到天桥,虽然我们戏里面拍天桥那些空地表演得并不是很多,只是其中的一个元素,但是要亲眼去看到那些比较北方的那种杂耍。对我来讲这个其实跟电影并不是有直接关系,这是在这个过程里面很有趣的一段生活。
记者:怎么会想到拍这种魔术题材?按农历年算,年头一部《窃听风云2》,年尾一部《大魔术师》,一个是金融财经那样的题材,一个是魔术的,这个剧本怎么吸引到你?
尔冬升:这个剧本其实前年我已经收到小说了,博纳公司准备让我去的,看完之后我也觉得很新鲜感,因为我个人对魔术并没有什么很大的热情去研究,也没有特别喜欢去看。因为我自己看魔术的时候,我很聪明的,有的时候我觉得我猜得到他大概是怎么样演出来,我不知道实际上怎么样执行,我猜得出来。但是相对来讲,我也不喜欢看那些把魔术掀开魔术的那种节目,我觉得魔术它是一个表演,给观众一个娱乐,把它的神秘感破灭了之后,我觉得很不喜欢那个感觉。干嘛把它掀开呢?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喜欢被魔术欺骗,有些人就喜欢揭穿那个魔术,我是不喜欢揭穿。由于我对那个魔术并不是很熟悉,我反而令到我有一点兴趣,就是在那个改编的过程里面,我又找一些资料,其实很长年以前中国就有魔术师到欧洲去表演,我买一些画册回来,看看当年的那种气氛,我会找到我们的魔术指导,全家都是做这个行业的。他的爷爷是中国第一个大力士,一个人扛13个人,还有照片在。以前的魔术和杂技是混在一块儿的,他也是从小在香港的游乐场里面表演,因为有了这个专家,他本身也是电影圈子,以前《天下无贼》里面那些香港的老千的扑克牌都是他来设计的,他也拍过我的戏,也是一个演员。有了这个专家,我就比较有信心了,他可以多种题材,想到的点子让我放到这个电影里面。如果没有他,我也不敢去做。[NextPage]
魔术的魅力在于是真实
记者:这个电影因为我们还没有看看,我很好奇这个电影里面特效多吗?
尔冬升:不多。我自己觉得那个特效让观众感觉不到是最好的。
记者:魔术不会很炫吗?
尔冬升:魔术最困难是因为大部分的观众都知道它是假的,如果你信那个魔术是真的,那个就是特异功能了,那在电影上更困难,你不是亲眼看到,观众会觉得,你会用很多简洁的手法,然后有电脑特技,他会觉得你是假的。在这方面处理,因为有这个魔术指导,他本身跟魔术是有感情的,从小到大表演,他给我的意见是我能让观众猜到怎么做,简单的我们把它掀出来。如果我们把它整个解密的话,其实也不是这个戏的主题,我觉得我们也没有这个必要。当然我的要求所有能出现的东西都需要配合剧情,这个最重要。我们不是拍一个魔术的纪录片,必须要配合那些人物,那个剧情的进展。另外一个要求就是有可能做出来。
记者:您指有可能做出来就是真的可以表演出来的那种。
尔冬升:对,基本上所有能拍过的里面的东西都是在全球表演过的东西,是有可能发生的。你要不然的话,你让观众会觉得你是假的,我不是魔幻片,梁朝伟是一个魔术师。
记者:那里面的这些魔术是梁朝伟自己去表演的吗?
尔冬升:对,主要是他。因为他的背景就是到外国去魔术,在他到外国去魔术的时候,周迅就被抢了,背景是这样的。
记者:您觉得他在这方面学得怎么样?
《窃听3》做不好就不做
记者:像《大魔术师》,您对它的票房预期或者是观众预期?
尔冬升:我做出品人,我投资过一些小的电影,通常每次很惨,没有老板信你。这个戏能卖钱的时候我只能自己投了。我比较没那么贪心,包括我做监制的时候,像《窃听风云》,我的目标是我知道哪个地方是一个打平的点,我觉得到了那个点,能够不亏损,其实老板他有那个版权在手上,长远来讲,他也能赚钱。我不喜欢去说一个票房出来,因为不是我说了算,而且说了也没有用。大部分的情形都不如你所想的,你不要那么贪心,有时候当观众喜欢的时候,你就有意料之外的成绩,那很开心的。像《窃听风云》一样,比我们之前的预期要好。最重要的还是你那个戏观众没有骂,基本上很满意,这是最难得的。
记者:关键是作为一个续集来说,观众都没有骂,这个很难。
尔冬升:我们尝试再拍一部《窃听风云3》,我相信我们筹备在剧本上要求会更高。所有的整个制作也会再提升。我觉得只能拍三部,因为观众胃口很大,他每次希望多一点东西,对我们来说越来越困难,在整个预算上,他是有一个封顶,要不然一拍出来令投资方就亏损了,这些都要很小心。所以尽量对自己要求一点。我倒觉得我不太去管,我当然不希望它亏损了,但我不太把焦点放在多少钱票房。对我来讲,就算有些戏是票房不好,有些好,也不是以后就不拍了,总会有平手的一天吧。所以这是长远的工作。我个人不太喜欢去预估,我也不知道会是多少钱。
记者:其实您刚才说的那个《窃听风云3》,是不是现在这个戏《大魔术师》的宣传完了以后,就已经着手在做了。[NextPage]
尔冬升:要等后期做完了之后,我看看能不能今年年底开拍,明年我们还是希望暑假,目标是这样的,但其实也不着急,两位导演也是有一个默契,如果这个戏不能比第二季好的话,基本上不拍也没有问题。
记者:其实第二季的时候,已经觉得金融里的含量技术多一些了。
尔冬升:非常困难的。
记者:对观众来说其实也很困难。
尔冬升:虽然有很多股民,但是很多股民就很简单,就是买进买出,你如果再深入一点的东西,你不去碰到的时候,你最怕专家对你的批评。这个我们很难拿捏,让观众又能懂,而且也不是像那些技术上的问题,也不能像白痴一样的。这些是最困难的。
我这次魔术也一样,因为我们又不是去一个魔术的纪录片,你去分析魔术,你分析了干嘛呢?因为你掀出来全部都是一个骗局,全部都是假的。你怎么样运用一个魔术在戏里制造出一个很浪漫的情怀,一个很紧张的处境,这个都是要花脑筋的。
相反,在处理这些问题都不是我最喜欢的过程,很技术上的东西,你反而对我来讲,最好玩的当然是拍感情戏。我相信观众们也是被他们的情感上的过程牵着这个情绪的,技术上的东西是很商业的,只是一点视觉上的效果。如果那个魔术帮不了那个感情的话,基本上是没有用的。
记者:谢谢导演。
尔冬升:谢谢。
尔冬升:我相信也不需要去吹捧梁朝伟,大家都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演员,他是非常有魅力的。在我们的这个过程里,他学一些简单的魔术,他很容易就上手。他有他的天分在。基本上在拍戏过程里面,他还在继续练《咏春》。很像,出来他有那个台型,我觉得他比很多魔术师更像魔术师。
柔和的表达更容易让人接受
记者:我们想请你解密一下,因为我们前面看到的预告片里面,感觉有爆炸,周迅和刘青云在火海里面,这部片到底是一部喜剧呢?还是一部悲剧呢?
尔冬升:本身小说是很严肃的一个故事,我相信有很多人都看过,但是我在改片的时候,我跟另外两位编剧,一位是秦天南跟我合作过,还有一位年轻一点的刘浩良也写过古装武侠片,我们弄了一个剧本出来,其实秦天南写得非常好,他把原有小说里面甚至历史背景,人物的内心等等都弄得更丰富。但是当时我看完之后,我觉得那个人文的戏太沉重了,比小说更沉重。我觉得如果我们一早就知道是在春节上映的时候,我自己是希望不要再太像我以前近年的戏,比较灰暗。像《旺角黑夜》、《门徒》等等都是比较沉重的戏,我在北京一段时间,我觉得下班的时候我在地铁里面我观察,其实跟广州,跟香港,跟东京所有老百姓生活的一样,是充满压力的,你可以再看到他们下班时那一脸疲惫的那种感觉。
我就想既然我们是春节演,我希望不是一个胡闹的戏,我希望观众看得很多商业的元素,剧情也很完整,但我希望他们离开戏院的时候是开心的,这是我故意要做的事情。其实贺岁片在香港的起源是春节,并不是圣诞节,春节以前的戏基本上都是家人带着小孩进去,在一年希望最开心的时候,我希望能做到这一点。就像以前香港所谓贺岁档,春节档,让观众开开心心。
记者:那我们就放心了。其实我也觉得在《新宿事件》之后,您后来的一些电影包括《窃听风云》,包括《枪王之王》,感觉您越来越往温暖的方面走,人心上没有那么的残酷。其实可能残酷还在,只是您觉得可以温暖的在表达了。您是刻意这样转变?还是跟年纪有关系?[NextPage]
尔冬升:都有关系。我相信年龄也有关系,因为以前我觉得我的戏的确是很灰暗,包括第一部戏开始,说这些精神病人在香港的这些问题,也是梁朝伟我第一次跟他合作。年轻通常比较愤怒,对这个社会世界肯定不满,觉得它不理想。有些人想改变的世界,他会从政或者是干一番大事业,革命啊。可能年纪大了以后,我觉得这个世界运作有一个规律在,你不可能只有正义没有邪恶,你不可能只有正没有负,黑白也是,我们世界就是这样两极运作。到了某个年龄体力上差了,令自己温和了,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发脾气,可能会比较客观一点。我现在不敢去给一个定论给观众,所有我想表达的东西基本上我要放在自己比较中立的位置。所有对错的东西,观众自有他的看法。我是尽量去中立一点,反而是现在这个看法。
不去太批判这个社会,我希望多关心一点,我不是再拍这种比较沉重的东西,好像蛮多的有关毒品方面的片子我还是想拍的,要等,有时候等到那个感觉来的时候,或者你对这个市场有点信心,觉得观众压力没那么大的时候,他们会约你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会拍。还是要留意这个社会。
记者:其实可能观点和视角中立了以后,就反而保持那种客观的状态,反而会让人更容易接受。
尔冬升:我相信会,可能表达方式没有那么极端了。
记者:就柔和一些。
尔冬升:有的时候表达的东西去的太近的时候,可能出来的反映并不那么好。
记者:回到《大魔术师》这个电影,这里面也有正和邪的对抗。比如说刘青云是一个大的军阀,他本来就是一个坏人,军阀给人的定义就是坏人。可是好像他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又是一个好男人。梁朝伟他好像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但是他好像给人的都是假的,都是魔幻的。我们怎么又去相信他是真心去爱这个女人呢?其实这个定义好像让观众,我想到的都会拧巴。
尔冬升:这次写剧本有一个好处,在那个过程里你可以调整。在那个戏的过程里面,我发觉到底刘青云是不是坏人,把周迅抢了把她关在自己的家里面。突然间我们就想到了,当梁朝伟找她的时候,周迅就问他,你现在来是为什么呢?来了一句话都没有,就问我为什么不逃,隔了那么久没有见。梁朝伟就说,我觉得你不会跟着他这种人。周迅就说,她的意思是刘青云又怎么样呢?因为表面很坏的人他都有很好的一面。一个表面上很好,但跑到外国留学,两年音讯全无,连婚期都忘了。这是我突然间拍的时候,女人应该会说这种话。
记者:女人一定会这么纠结吗?
尔冬升:这些我都交给观众去觉得,有人问我到底周迅爱谁比较多,我当时拍那个结局的时候就很痛苦,我说怎么办,我到底让她如果跟了梁朝伟走,可能观众会觉得刘青云很惨,如果跟刘青云走,那周迅也太过分了吧,那是以前的未婚夫,所以我把它变成了另外一个开放式的结局。
记者:导演,我觉得你其实很懂女性观众的心理。
尔冬升:我其实不太懂,我懂,我不会失败那么多次了。
记者:哪有。
尔冬升:我现在懂了都是以前那种悲惨的经历,累积的经验。比较懂,但是也没有说有进步。有的时候做得也不足,这是性格问题。
刘青云和梁朝伟就是为了让观众“纠结”
记者:选刘青云和梁朝伟这样两个类型很不一样的好男人是故意让荧幕前的女性们觉得很难选吗?[NextPage]
尔冬升:我们合作是很自然的,因为我碰到他几次,我说我快退休了,我说什么时候拍一部,每次都是好,我小说给了他之后,我就骗他,我说刘青云答应了,他看完之后他说蛮好的。后来我跟刘青云说,我说梁朝伟答应了,你看看吧,因为他们两个很多年前就合作,刘青云还没有红的时候,当时梁朝伟已经有点知名度了,在东南亚早年登台唱歌,他觉得刘青云也不错,蛮憨厚的,就带他去赚外快,还住一个房间里面,当年钱也赚得不多,他们两个就登台了,一起唱歌。我听到很诧异,刘青云能唱歌。因为他们十几年没合作。他们也跟我一段时间没合作。
记者:那刘青云是一直跟着你在合作?
尔冬升:一直有合作。所以这次很自然就谈好了,因为我知道周迅想跟梁朝伟合作,也很想跟刘青云合作,他在拍《龙门飞甲》
,我打电话给她,我说我一次帮你达成两个愿望,找你和刘青云和梁朝伟拍一部戏,她就在《龙门飞甲》现场就疯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哈哈大笑。这次都蛮顺利的。我自己一早就希望戏里面的大反派用吴刚,吴刚我觉得他的演技是国际级的,非常好。闫妮,我也很喜欢看她的《武林外传》,好几次我很孤单的时候,我在北京看电视的时候我看到了,我觉得演技很厉害。她有女人的魅力,也有演喜剧的杰作,非常好。我觉得她是喜剧女王。这次五个演员对我来讲是一个黄金组合,完全是达到我自己最希望达到的效果。都相处得很好。这个不止是电影,有时候在我们拍戏一年多的时间,中间的生活对我很重要,这次拍完这个戏之后,相处得非常融洽,对我来讲这段时间生活得非常好。
记者:让周迅演这样一个角色,这么好的两个男人,会有那么强的说服力吗?
尔冬升:会,我最早看片的时候我就看,因为梁朝伟和刘青云是两种形象的人。
记者:巨大差异。
记者:戏里面梁朝伟一穿魔术师的衣服,那种唐装,很帅的男人。那边刘青云一粘了胡子,一个军阀,但是他也不是很凶恶,样子很严肃。最奇怪的是周迅站在他们两个人的旁边都很配,有的时候我最怕的是演员站在一起,你觉得两个人不搭。这次他们三个人站在一块儿都很搭,我觉得应该是可以了。
记者:您觉得在创作这部喜剧当中,最让你觉得难的地方是哪儿?
尔冬升:我自己觉得喜剧是最难拍的片种,比惊悚片还困难,因为喜剧,你想去逗观众笑,每个人对对白对那个处境反应都不一样,你处理它的时候,拿捏那个程度,那个表情,那个对白,稍微一过就觉得手法很低了,就觉得在闹,或者是很雷人。你从一种幽默很容易变成滑稽,观众觉得你层次很低。当然刘青云和梁朝伟对喜剧的要求再加闫妮,闫妮令我最惊喜的是每次她在那场戏里想一些戏,都可以把我和摄影师看得哈哈大笑,她是非常非常有幽默感的一个演员。整体加起来,最难拿捏的就是这儿。因为我觉得观众不想去看一些很低级手法的一些喜剧。还好,这帮演员完全可以做到,表现出很高水平。
(编辑:杨丹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