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解玺璋
受访者:李少红
核心提示 我们做过一个调查,从6月22日地面频道开播,到8月中旬,平面媒体发表的文章,说好说坏,一半一半;但是网络,一边倒,全是骂。这几种原因造成了一次媒体集体无意识的“谋杀”,差一点要了这个戏的命。
媒体对我一直都是很保护的,没有对我刻薄过,这是第一次。所以觉得有点委屈。
拍完后细想想,《红楼梦》都能拍,其他题材,比起《红楼梦》那就简单了,就“一览众山小”了。
我只是希望观众能用一颗平常心,一种平静、轻松的心态看这部电视剧,如果不合你的口味,你也可以选择不看。
新版《红楼梦》播出以来,李少红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炼狱般的磨炼与考验。尽管她在接拍《红楼梦》时就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劈头盖脸的批评甚至谩骂,还是打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那时我曾约她见过一面,她有些疲惫又有些无奈地说:“你们再不出来说话,我快要挺不住了。”她说的“你们”,指的就是那些挂着“顾问”身份的红学家。那时,她独自一人面对整个舆论。我说,是不是有一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她苦笑一下,说已经烤得“外焦里嫩”了。
解玺璋:北京电视台播出前夕,我们再次约了见面。看她这些天一路走来,又是辩白,又是解释,忙得不可开交,我说,看你像个救火队员,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对你来说,选择接拍《红楼梦》,究竟得的多,还是失的多呢?
李少红:我觉得还是得的多吧。失呢,对我来讲,就是挨点骂。姜文也跟我讲,姐姐,你就是一直太顺了。你拍戏从没缺过钱,我部部戏缺钱。你也从没被人骂过,拍的戏人人都说好,都追捧,都有收视率,所以觉得天大的委屈。想想也是这样,以前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包括当年《血色清晨》被毙了,也还有那么多人关心你,反而感到一种温暖。那么多电影节也帮忙,毙了两年还给奖,那点委屈早就没有了,除了温暖,没有委屈了。说句实在话,媒体对我一直都是很保护的,没有对我刻薄过,这是第一次。所以觉得有点委屈。要说失也就是这些,得还是多。几次失之交臂,但机会最后还是失而复得,能拍《红楼梦》,在人生经历上,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机会。你这家伙,老不干,老不干,最后还是落在你的头上,不干还追着你,人家会觉得,你命太好了,不卒瓦(cèi)你卒瓦谁呀。这事就看你怎么理解,你要这样理解,我看就是得多了。另外,拍完后细想想,《红楼梦》都能拍,我真是觉得,其他题材,比起《红楼梦》那就简单了,就“一览众山小”了。
[NextPage]解玺璋:也可能“高处不胜寒”呀,如果不是《红楼梦》,恐怕不会有这么多批评吧?你觉得这些批评主要来自哪些方面?
李少红:我们总结下来,有三方面的原因,导致了前一阶段的批评“乱象”。一个是红学界内部的学术争论,延伸到大众媒体上来了。都是红学家,他们的意见都被看作是整个红学界的意见,但观点大相径庭,分歧很大,老百姓分不清其中的差别,我们也搞不清楚,却影响到观众对电视剧的判断。有位观众就因为听信了某些红学家的否定性意见,在采访中对记者表示,绝不看这种“烂片”。再一个就是前期选秀留下的积怨,它一时找不到出口,既然你李少红出来当英雄,那就卒瓦你呗,是你的不是你的,一盆脏水,都扣你脑袋上了。还有一个就是网络,我真觉得,网络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且,今天的网络已经不是个单纯的媒体平台,它已进入商业层次,因为网络也买了独播权呀,网络变成了买家,这个媒体就变成营销平台了,就不是客观的媒体平台了。像所谓《人民日报》的那个帖子,在百度“新版红楼梦吧”置顶一个月,第一条,谁干的?吧主呀,这还用说吗?我们做过一个调查,从6月22日地面频道开播,到8月中旬,平面媒体发表的文章,说好说坏,一半一半;但是网络,一边倒,全是骂。这几种原因造成了一次媒体集体无意识的“谋杀”,差一点要了这个戏的命。
解玺璋:听你这么说,关于新版《红楼梦》的争论,非艺术的因素很多啊,甚至主要是非艺术的因素。就你所闻所见,这些意见或不满,主要集中在哪些方面?有哪些具体的反应?
李少红:首先是版本问题,这确实是一个焦点,因为,新版和87版的主要区别,就在于后四十回用了程本。一些不主张程本的红学家便很有意见,甚至也有“专家”说我们“篡改”。结果我一看,篡改了什么呢?篡改的就是87版。这样说其实是把观众弄乱了。
解玺璋:学术问题确实不应该和艺术问题混为一谈。87版采取否定后四十回的态度,未必就是可取的。而且,电视剧观众未必关心这样的争论。
李少红:再有就是钗肥黛瘦的问题,这个其实也和87版有关,前面的这个瘦了,你也必须瘦,变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道理。还有版本里的描述,它是文学语言,你不能说“面如银盘”就一定是脸大而胖吧?银盘是指面积?还是色泽?还是它的精致度?还有宝玉“面如满月”,是指饱满?还是指脸圆?文学描述都不是一个量化的概念,看你从什么角度上去理解。艺术创作只可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觉得应该钗肥黛瘦,我们也理解。但也有人喜欢圆润的黛玉呀,认为圆润是一种东方的古典美,比枯瘦更有美感。否则,怎么会因为美的毁灭而感到痛心。还有一个就是表演的问题,这个问题本应是个艺术的问题,大家对选秀有很多误解,把这些孩子都归到选秀去了。实际上,这些孩子是分成两拨的,一拨是选秀,一拨不是。小的都不是,大的才是。于是批评他们的表演太稚嫩。这个岁数表演稚嫩是肯定的。这个年龄的孩子本身就是稚嫩的,要的就是他的稚嫩,而不是装稚嫩,演的就是花季少年,懵懂的爱情。把这些孩子弄得特老成,跟小大人似的,这也不对呀。
解玺璋:据你看,不管是网友也好,还是人们写的文章也好,他们提出的这些意见和问题,你觉得有价值的有哪些?
李少红:有价值的问题,一个还是前面所说的版本问题,再一个就是拍摄中的取舍问题,有些都是可以商榷的。因为篇幅有限,50集是事先确定下来的,没有办法扩张,所有内容都要挤在这个空间里,怎么办?删呗。所以,取舍就显得特别难。红学家那一关过了以后,当时的量,起码拍68集,才能把红学家认为该拍的都拍了。他们已经下不了手,我说,那我只能下手砍了。我就又列了一个单子,从戏剧节奏上考虑,建议哪些戏可以拿掉。但基本都是二三线的戏,不是一线的戏。涉及一线人物的戏也有,比如贾宝玉的《姽嫿(guǐ huà)词》与《芙蓉女儿诔(lěi)》。这两笔都很重,但从电视剧的角度,《芙蓉女儿诔》可能更形象一点,它还有放河灯的场面,最后还打点儿打在黛玉身上;而《姽嫿词》文学成分更强,视觉成分比较弱,我们都拍了,我也舍不得拿掉,贾政好不容易赞扬宝玉一回,这在一百二十回里是很难得的,演员演得也挺好,但确实装不进去。掂量来掂量去,最后还是把《姽嫿词》拿掉了,电视剧还是从视觉角度考虑的多一些,只能二选一。
解玺璋:大家期待已久的新版《红楼梦》终于在北京电视台开播了,你还想和观众说点什么吗?
李少红:我只是希望观众能用一颗平常心,一种平静、轻松的心态看这部电视剧,如果不合你的口味,你也可以选择不看。它只是一部电视剧,不是别的什么。
(实习编辑:明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