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只有黎明在微笑》入围2022第二届世界游牧短片展
《只有黎明在微笑》
导演:陈家坪
中国大陆|2022?| 中文字幕|47分钟
《只有黎明在微笑》影片简介
纪录片导演陈家坪也是一位诗人,他用手机纪录了诗人们在这个时代最真实鲜活的生活。诗人马骅、马雁、胡续冬英年早逝,喻示着70后诗人的生命开始凋零。80后诗人昆鸟没有稳定的生活,他的婚礼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陈家坪为90一代青年诗人策划诗歌活动,青年诗人张小榛觉得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但父亲来京,面对陈家坪的诗歌创作和家庭生活,无异于是对他进行了一场生存伦理的审判。
导演阐述
在生活中我感受到诗人的生存和精神困境,诗人的无地彷徨。我的影片纪录了诗人的追悼会-死亡,诗人的婚礼-希望,诗人的家庭-生存,这些影像展现了诗人在这个时代的个体形象。我希望诗人们真实鲜活,生动感人的生活,能够给充满理想的青年带去一些真切的触动与思考。
他纪录现在,却面对未来
——陈家坪纪录片《只有黎明在微笑》简评
黑女
最近,我做了一个表格,想把中外文学、文论史上伟大的名字按年代排列起来,放进人类文明的进程当中,以便更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思想和位置,他们和那个时代的关系,如何处理自己的时代。这时,陈家坪发来他的纪录片《只有黎明在微笑》。片子真实地记录了几个诗人(包括他自己)的生存、死亡、困境与冲突,诗人之间相互的理解和支持。看完心里像放进一块黑铁,沉甸甸地坠着。他的诗也是这样,自传成份较多,声音天然地具有一种拙朴的力量,其辨识性也在于此,说风格,不如说是声音。前者带有机巧、故意的成份,后者是天然形成、别人无法模仿的气质。
影片以他自己的诗《街灯》开头,他用标准的四川话诵读,有意显露出自己的背景和地域。他的声音介于自语和朗诵之间:
暮色在雕刻街灯,经过上一个世纪的美食街。
那时,饥饿还闪着太阳的光。
我仍在乡村彷徨,倾听远方的召唤,
幻想的未来是人的倒影。
……
我知道,有一个真理在沉睡中把我模仿。
当我醒来,只有黎明在微笑。
……
永不能理解时代对于一个人的安排,
因为我的生活并不是一个人的生活。
这首诗可以说是贯穿全片的中心,片名也来自其中。对于时代,陈家坪多次用诗辨认,而且举办过“成为同时代人”诗歌交流会。时代是一个诗人认识自我的必经之路,是质疑生活的根据地,更是介入社会的一个标牌。他说的“永不能理解”其实就寓意着一种审判,而“我的生活并不是一个人的生活”则意味着,他对诗人的责任与重负是多么明了。我总无法绕开他作为“行动者”的背景来理解它,所以,就像杜甫的人生之于他的诗一样,诗人形象也是诗的一部分。一个完整的诗人,必然是诗才与人格的统一体,这是生命之诗与工坊作诗的区别。
纪录片以他的活动为线索,他出现时画外音是一个新闻广播:“荜路蓝缕……,初心不忘……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文艺演出‘伟大征程’28号晚在……党和国家领导人……”在字正腔圆的宣传声调中,陈家坪洗漱完毕,和诗人张杰上路,他们在车里对话:“我们这代人离死亡越来越近了……”“是,70后整体在凋零。”诗人的“凋零”是片子的主要部分,这和上面的新闻广播有意无意间形成一种戏剧性的张力。接着,他谈论自己和70后诗人胡续冬、马雁、马骅的交往。诗人之间惺惺相惜的质朴感情,他们的死亡以及诗人们的悼念、评价带出了丰富的内容,也加深着这个时代的悲凉。其中感人至深的吉它弹唱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这里是我的兄弟,跳动着我的心脏。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片中多次出现雨和雷声,大雨中,“就在这里”的音乐声回荡着,寂静的车里,他湿漉漉的思索和面孔深化了刚刚过去的悼念会。雨既意味着悲哀,也象征着净化。
一些戏剧性情节拓展了叙述的空间和主题。公交车上,镜头对准那些戴着红袖章的安保人员,下了车,迎面是公园欢快的音乐和起舞的男女……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声中,他翻阅电脑上90后诗人们的编辑资料,那些年轻的面孔和歌声构成象征。这时一个信息发过来,他策划的90一代青年诗人交流活动遇阻:“活动要提前向派出所申报,批准后才能办,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诗人昆鸟的婚礼是片中最明亮的部分,前辈诗人多多大声诵读证婚词,增加了喜庆的份量,但是昆鸟向来宾致词时,谈到朋友们的帮助、双方家长的缺席,忍不住哽咽起来……婚礼结束,诗人们道别,他开玩笑地说:“我们俩已经被家人抛弃了。”当他第二次在片中出现时,对陈家坪说:“这个事,你不能说怪人家(指妻子的家长),我怪自己也不行。就让它以后慢慢解决吧。”房子、工作等因素是摆在这对新人面前的一道坎。
还有很多细节的处理富有寓意,比如在女诗人、画家张爽的画展上吉它手弹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尺还复来……”,诗人胡杰站在一张鱼网面前,担着大包垃圾的清洁工人小心地走下台阶。
在“家庭”部分,老父亲和兄弟一家来相聚,临走时,老父亲说出自己的担心:没有固定收入,太漂浮。他问儿子:“你靠写那个,能够挣到钱吗?能不能生存啊?……现在你年纪那么大,转行又困难……”最后,他硬是给儿子留下五百元钱。
接近尾声时,家里养的小鸟意外死亡,妻子和女儿用心将它埋葬。可能是鬼节吧,人们在烧纸钱,吉它弹唱再次响起,这次是马雁的诗《樱桃》:“又红如她脸颊上消失的欲望,这迷人之食……”天空中烟花突现,将他面孔照亮,这面孔被涂上一道一道的红色,像栅栏……到这时,纪录片就不再是单纯的“纪录”,浓郁的抒情性使它更近于一支挽歌。
陈家坪用纪录片的方式表达了诗人们与自己时代的关系,也用镜头对社会和自我提出质疑与拷问,这些画面、声音的交织和映衬体现出他电影语言的成熟,就像他的诗一样,自如、自然。
诗人与自己的时代并非和平共处,他们内心有一个不断推远的理想和信念,因此与它的摩擦更明显、尖锐;诗人们相信自己是时代深刻的亲历者与见证者,因此生活处境比普通人更艰辛。他们的承受和省思超出了普遍、普通的意义,肩上担着非个人的困苦。
一个行动着的诗人的美学意义不在于他改变了什么,而在于他更完全地充满生活,他的声音更可靠。当察觉到自己的担负后,严苛的天性很容易变成深刻的悲悯与宽厚,这成为他们革命性的基础而非另一张面孔。无论多么困窘,物质与处境的艰难会使他们成为英雄,而非悲剧。他们想埋葬那些丑恶,避免人们为之殉葬。这就是他诗中所说的:“因此我的生活,并不是一个人的生活。”他纪录现在,却面对未来。
2022年3月6日
陈家坪,诗人、纪录片导演。1970年4月生于重庆,现居北京。
2011年,出版诗集《吊水浒》,2016年在台湾殷海光故居举行诗集研讨会。
2017年,创作纪录片《孤儿》,2018年获“第七届后天电影奖”,在香港中文大学中国研究服务中心展映并永久收藏,2021年被英国纽卡斯尔大学华语独立影像资料馆永久收藏。
2018年,创作纪录片《大兴失火》、《胡杨与章冬翠》,2021年被英国纽卡斯尔大学华语独立影像资料馆永久收藏,2019年,《大兴失火》参加美国纽约大学独立电影双年展。
2019年,创作纪录片《xxx》,入选台湾第56届金马奖复赛,后被禁赛。
2021年,创作纪录片《没什么了不起的年代》。
2022年,创作纪录片《只有黎明在微笑》。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