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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浦斯》舞美再极致也只是工具

2017-06-06 08:52:00来源:新京报    作者:费洛凡

   
《俄狄浦斯》极具风格化的美术设计中,显露出品位极高的设计感,介乎雕塑艺术、绘画艺术、摄影艺术、装置艺术等的融合的审美趣味。

  与纯粹的视觉艺术相比,卡斯特鲁奇的剧场艺术依旧是建立在文本基础上的。换言之,美术是依附并服务于戏剧文本的,所有的美学元素都是工具。而荷尔德林的译本,始终是这部戏的核心。


  导演事必躬亲让作品呈现整体性美感


  柏林邵宾纳剧院《俄狄浦斯》在中国的四场演出已经结束。不出所料地,观众的反响显得有些谨慎。一方面,美术出身的导演卡斯特鲁奇,其极致的舞台美术可以说折服了所有人;但评论界亦有不少人担忧道,精美绝伦的当代艺术背后,戏剧是否失义?是否成了“喧宾夺主”呢?


  当然不是,卡斯特鲁奇的美术不应当被随意地归类为“展览馆奇观”,而是有很强注解性戏剧本体的一种剧场尝试。卡斯特鲁奇在意象派戏剧导演的身份之外,同时也是演员、制作人、作家、视觉艺术家、舞蹈指导、录音师、插画家,服装设计师和灯光设计师。他事必躬亲,掌控着戏剧的方方面面,因此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整体性的美感,哪怕这种美感非常挑战人的常规经验,甚至是黑暗、残酷、不道德的,但这的的确确是一种视觉的享受与感官的震撼。


  《俄狄浦斯》极具风格化的美术设计中,显露出品位极高的设计感,介乎雕塑艺术、绘画艺术、摄影艺术、装置艺术等的融合的审美趣味。硕大的纯色的线条,锋利的镜框式景块,辅以流动的点缀式的或金色或绿色等视觉元素填充其间,在整体合一的现代风格中包含了诸多隐喻意味。


  实际上演员本身也化身舞美的一部分,因为严格训练过的、精准设计过的动作呈现,无形中将肢体化身为符号化的物件:蜷缩在楼梯上的众修女用身体做传送带,将人从下向上搬运;俄狄浦斯袒露半边胸脯,蘸着金漆的手在额上、胸上留下耀眼的印记;这一切配合极简的背景,其仪式感不可谓不强。从姊姊阅读剧本转入幻想世界的转变,其灯光调度经历了从亮白到渐灰的缓慢过程,微妙而精准;再如垫有古书的一根红色床腿,在纯白的映衬下格外扎眼,等等。


  开场后的近半小时,庞大布景的来回转场、幽暗灯光与空灵的圣咏、实体道具以及景深中若隐若现的人物动作,无不营造出宗教神秘而肃穆的气氛,极具压迫力地扑面而来。两层纱布掩映、黑白对比强烈的舞台画面,让人想到卡斯特鲁奇曾在欧洲各大戏剧学术会议中提及的“第五堵墙”的概念,在观众与戏剧情景之间设立一层“膜”,需要通过冒险的身体的感知力去打破它,从而获得自己的理解。


  舞美是服务于戏剧文本的


  与纯粹的视觉艺术或行为艺术相比,卡斯特鲁奇的剧场艺术依旧是建立在文本基础上的。换言之,美术是依附并服务于戏剧文本的,所有的美学元素都是工具。而荷尔德林的译本,始终是这部戏的核心。但戏剧文本在此过程中又被肢解,尤其是语言让位给更加丰富的剧场符号——包括灯光、音响、肢体、服装等。在卡斯特鲁奇另一剧作《神曲·地狱》中,几乎没有对话,接踵而来的意象和表演充当了语言,无语言的剧场,意义却不曾缺失,本质是建立在文本的独特理解上的新式叙述。从这一点上看,虽然形式极其“先锋”,却又是极其古典的。


  法国戏剧家阿尔托在八十年前提出“残酷戏剧”的理念,残酷不等于残忍,而是要求最赤裸裸地暴露人们隐藏的罪恶。他把瘟疫作为戏剧的理想,让观众在剧场的震撼中得到心灵的净化。阿尔托认为语言和剧本“只会截断思想、包围思想、结束思想”,而戏剧符号的价值和潜力远在书面文本之上。


  卡斯特鲁奇可谓当代最有力的“残酷戏剧”的践行者。最值得一提的,莫过于先知“暴走”状态下几欲摧毁剧场的低音炮带来的震动,是对在场观众感官的极端的刺激。阿尔托主张“表演神秘的奇景,如呻吟、尖叫、脉动式的灯光效应、异常的舞台木偶和道具等,来震撼观众”,这些特征几乎都能从《俄狄浦斯》中找到印证:荒诞的布景、先知的咆哮及该幕频闪的灯光、宗教色彩的道具、面具的使用(狰狞的表情)。


  充斥着乱伦、杀戮等的古希腊故事,像病毒般感染了“圣洁”的修道院甚至近乎将其毁灭;对弗洛伊德著名的“俄狄浦斯情结”理论的深化,反过来弱化了俄狄浦斯的无辜,而引出对人类原罪的思考;希腊神论下神的意旨与人的追求有可能是背离的,还是天主教义下人对于神性的膜拜与服从……


  演出最后的三个“肉团”,可以被理解为生命初始的未开化的形态、以原始的方式“吟唱”诗篇,也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回归原始的探求。这种回溯在天主教文明、古希腊文明之后,又增添了一个层次,或许有导演对人类普适情感的观照:《俄狄浦斯》既是局限于特定背景的寓言,又是跳脱于任何时代的人类史诗。


  之所以人们在他的作品中能够激发不同的理解思考,是因为“残酷戏剧”并不强调单一的主旨。卡斯特鲁奇尽可能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难道不就是为了给观众更丰富的理解可能吗?我们因为囿于传统的观剧习惯,执着于追寻“艺术家自己想表达什么”,是自己束缚了自己。


  (编辑: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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