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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归来》 只看《陆犯焉识》

2014-05-16 12:10:32来源:新京报书评周刊    作者:

   


电影《归来》剧照


严歌苓著《陆犯焉识》(作家出版社2014年5月)

  老谋子的电影《归来》今天上映。还没看过电影,所以不好妄加评论。看介绍说,电影改编自严歌苓的小说《陆犯焉识》最后陆焉识回家的部分。

  这样来看,多少有点让人失望,其实书评君比较感兴趣的,是小说的前边两个部分:陆焉识文革期间被打为“右派”,以及被判入狱在西北大荒草漠上改造了二十年。

  不过,也可以理解,为了规避电影审查风险,选择最后一部分,多少还是安全的。

  既然如此,无论是出于主观,还是客观的原因,现在谈论这部电影都还不是时机。不如回到小说原著本身,做一些文本解读。除此之外,我们还选取了本报记者几年前对严歌苓的一篇专访,也有助于了解作者本人及创作思路。

  《陆犯焉识》内容简介

  陆焉识本是上海大户人家才子+公子型的少爷,聪慧而倜傥,会多国语言,也会讨女人喜欢。父亲去世后,年轻无嗣的继母冯仪芳为了巩固其在家族中的地位,软硬兼施地使他娶了自己的娘家侄女冯婉喻。没有爱情的陆焉识很快出国留学,在美国华盛顿毫无愧意地过了几年花花公子的自由生活。毕业回国后的陆焉识博士开始了风流得意的大学教授生活,也开始了在风情而精明的继母和温婉而坚韧的妻子夹缝间尴尬的家庭生活。

  五十年代,陆焉识因其出身、更因其不谙世事的张扬激越而成为“反革命”,在历次运动中,其迂腐可笑的书生气使他的刑期一次次延长,直至被判为无期。这位智商超群的留美博士由此揣着极高的学识在西北大荒草漠上改造了二十年。精神的匮乏、政治的严苛、犯人间的相互围猎与倾轧,终使他身上满布的旧时代文人华贵的自尊凋谢成一地碎片。枯寂中对繁华半生的反刍,使他确认了内心对婉喻的深爱。婉喻曾是他寡味的开端,却在回忆里成为他完美的归宿。

  “文革”结束后,饱经思念的陆焉识和冯婉喻终于可以团聚,然而回到上海家中的陆焉识却发现岁月和政治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他再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位置:一生沉沦、终成俗庸小市民的儿子一直排斥和利用他,才貌俱佳、终成大龄剩女的小女儿对他爱怨纠结,态度几经转变,唯一苦苦等待他归来的婉喻却在他到家前突然失忆……

  创作后记

  严歌苓:陆焉识的原型是我的祖父

  也许这是一种普遍现象:随着自身年龄的增长,对于自己生命的根性越发地渴望探究。《陆犯焉识》的创作,可以说是我对自身血缘的追溯。我对书中的主人公陆焉识的演绎,应该说是起始于我的祖父。

  童年就听祖母和家里的老亲戚常常说起祖父。祖父是严家的一个传奇,人们对于他的记忆和诠释各有版本。有的版本中,他是个神童,可以几小时里背下小半本英文字典,十六岁入大学,二十岁留洋,二十五岁戴博士帽,回国就翻译出版了哈代的《苔丝姑娘》。

  有的版本中,他英雄气不短,儿女情更长,十二三岁就为新寡的年轻继母做主,力挽她被退回娘家的厄运。

  还有的版本中,他成了不幸婚姻的牺牲品,并在婚外牺牲其他女人。

  几乎所有版本都统一了一点,就是他做人的失败:他跟上海当时的学术界、所有的文艺宗派几乎都无法相处。他不愿意投靠任何人,他太相信读书人的精神独立,因此他从过分密切的派别联盟中总嗅出淡淡的无耻。

  祖母说,他一直没有懂得,在中国三分做事,七分做人;他做人的尴尬,最终导致了他做事无成。

  难道我自己不在时常感到中国文化中那种淡淡的无耻?任何人际关系都会最大程度地私情化、庸俗化,想保持对事不对人的独立立场几乎不可能。

  悲剧在于,我祖父对人对己都具有欺骗性:他有着极其随和迁就的外表,对人们从不表示自己的坚持,或者他是不屑于表示他的坚持,而他的内心又是从不放弃坚持的。

  也就是说,他外表的随和是用来呵护他内心的精神自由的。他内心的思考和情感自由奔放到什么程度,我无法度测,或者说我只能以我自己的体验来度测,因为四分之一的祖父正活在我的生命里。

  假设人发明文学是为了了解自己,那么发现寻找我的祖父,就是为了发现和了解我自己。

  祖父一生中感到的那种淡淡的无耻时常也让我感到不适;一旦发现周围有了结党营私的亲密,祖父那种轻微的恶心就会翻涌在我心里,我会突然想到,一个人到底能承受多少恶心才会最终走向我祖父那种崩溃?

  祖父想坚守自己心灵的那片自由,却失败了。他在三十九岁那年开始学习笼络人心,斡旋应酬。不学不行了,他那份教授合同需要续签,需要以此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但他孤傲太久,失去人心太久,拉拢不回来了,他精心为对立者们举办的宴席在无人光顾中冷却。

  祖父自尽在抗战全面爆发那年,离他意气风发地回国只有十五个年头。他是失望过度而去,对国,对家,对人,对己。祖母说,对于严家,那是国难和家难一起发生的一年。也许祖父用终止自己的生命来坚守自己精神的自由。

  一九八九年,我赴美留学,在洛杉矶的姑妈家里,我仔细打听了祖父在美国生活的踪迹。后来我又去了首都华盛顿,在祖父留学的华盛顿大学校园中多次徜徉。那时候我就感到,我终将会写一个有关祖父的故事。

  虽然这部小说的主人公陆焉识融合了另一个老知识分子的经历,但由于他们俩精神实质的接近,把他们合二为一似乎是合乎情理的,也似乎让我找到了一个更加完整的祖父形象。

  那位在西北流放了近三十年的老人把他狱中的点滴事物记成一本笔记,为我提供了数不清的细节。在青海草原采访的时候,看着废弃颓塌的监狱,我的想象力突然振翅起飞,一直寻找的那位跟我心灵相通的祖父一下子迎面近来。

  祖父和祖母一生没有相爱过。然而当年他们是一对美好的青年,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他们不相爱仅仅因为对方是父母之命的配偶,而不是情感自由的归宿。但我觉得他们的不相爱是一场大误会,他们毫无理由不相爱,他们有一万个理由相爱,因此我用了三十多万字使他们相爱。我希望自己是一对相爱的前辈的后代。[NextPage]


严歌苓


陈道明在《归来》中饰演陆焉识

  精彩书摘

  《陆犯焉识》引子

  据说那片大草地上的马群曾经是自由的。黄羊也是自由的。狼们妄想了千万年,都没有剥夺它们的自由。无垠的绿色起伏连绵,形成了绿色大漠,千古一贯地荒着,荒得丰美仙灵,蓄意以它的寒冷多霜疾风呵护经它苛刻挑剔过的花草树木,群马群羊群狼,以及一切相克相生、还报更迭的生命。

  直到那一天,大草漠上的所有活物都把一切当作天条,也就是理所当然,因此它们漫不经意地开销、挥霍它们与生俱来的自由。一边是祁连山的千年冰峰,另一边是昆仑山的恒古雪冠,隔着大草漠,两山遥遥相拜,白头偕老。

  不过,那一天还是来了。紫灰晨光里,绿色大漠的尽头,毛茸茸一道虚线的弧度,就从那弧度后面,来了一具具庞然大物。那时候这里的马、羊、狼还不知道大物们叫做汽车。接着,大群的着衣冠的直立兽来了。

  于是,在这大荒草漠上,在马群羊群狼群之间,添出了人群。人肩膀上那根东西是不好惹的,叫做枪。

  枪响了。马群羊群狼群懵懂僵立,看着倒下的同类,还没有认识到寒冷疾风冰霜都不再能呵护它们,因为一群无法和它们相克相生的生命驻扎下来了。

  那以后,汽车没完没了地载来背枪的人群。更是没完没了地载来手脚戴镣、穿黑色衣服的人群。大草漠上的生灵还有待了解,这是一群叫做囚犯的生物。正是这些失去自由的生物的大批到达,结束了它们在大草漠上的千古自由。黑潮一般的人群漫入绿色大漠,只带着嘴来,本着“靠山吃山”信念来吃草漠,吃海子,吃溪流,自然包括吃大荒草漠上一切活物。后来它们发现,活物被吃光后,他们是不挑拣的,各种生物的尸首、枯骨他们都吃。

  马群羊群不久就明白了。成千上万叫做囚犯的生灵把千古未变的草漠掀翻,撒下远方异地的种子,又伐倒千岁百岁的红柳,用去烹煮他们可怜的收成;挖起草根下的泥土,垒建起他们整齐划一,令兔鼠、旱獭瞠目的窝穴。同时,枪声响个没完。枪弹的射程结束在狼群羊群马群里,也偶尔结束在他们自己的群落里。叫做逃犯的人便是靶子。

  直到这个时候,马群羊群鸟群才悟到不好了。于是它们拖儿带女地滚滚向西逃奔,呼啸着:人来了!

  黑鸦鸦的人群里,有个身高可观的中年男人,案卷里的名字是陆焉识,从浙赣109监狱出发时的囚犯番号为2868,徒刑一栏填写着“无期”。案卷里还填写了他的罪状。那个时期被几百辆“嘎斯”大卡车装运到此地的犯人有不少跟陆焉识一样,罪名是“反革命”。除了以上的记录,还有一些关于陆焉识的资讯是案卷里没有的,比如:他会四国语言,会打马球、板球、弹子,会做花花公子,还会盲写(所谓盲写就是在脑子里书写,和下盲棋相仿,但比盲棋难的是,必须把成本成册的盲写成果长久存放在记忆里)。

  叫陆焉识的中年男人就是我的祖父。他囚服背上的2868番号不久就会更改,刚到大荒草漠上犯人会大批死亡,死于高原反应,死于饥饿,死于每人每天开三分荒地的劳累,死于寒冷,死于“待查”(后来“待查”成了犯人们最普遍的死因)。每死一批犯人,就会重新编一次番号。五个月后,陆焉识从2868变成了1564号。就在他番号改编不久后的一个寒冷夜晚,陆焉识看见了极其壮观的一幕:几百条狼的大迁徙。当时陆焉识跟管教干部邓玉辉正抬着一个冻死的犯人钻出帐篷,突然听见远处刷拉刷拉的响声:清亮的月光照在雪原上,几百只狼的灰褐色脊背滚滚地从低洼处涌动,滚成一股浊流。

  源源到来的大“嘎斯”卡车让狼也待不住了,惹不起躲得起地开始了迁徙。

  三年过去,我祖父的番号已经变成了278。也就是说,他成了严寒、饥荒、劳累最难以杀害的人之一。这时,撤离的狼群又逐渐还乡。它们发现叫做囚犯的人总是它们未来的或者说潜在的餐宴。囚犯们饲养着自己,狼们只需远远地笃守,等他们源源不断地倒下。干旱的湖滩成了规模极大的坟场。

  而马群和羊群还在西迁。在它们中的大部分完成迁徙,陆续到达印度的时候,我的祖父陆焉识正在夕阳里走着,趿拉着自己的脚掌。他身前身后都是收工的囚犯,有二百多个。这时他假装拔鞋,想渐渐落到所有犯人后面,再悄悄摸到劳改干部身边。好,很好,他的磨蹭成功了。他毫无必要地把鞋带系成一朵花,一面看见路面上指导员邓玉辉挎手枪的影子伸延过来。

  这是我祖父陆焉识和同类们被迫进犯大草漠的第四个年头,正值人吃兽的大时代,活物们被吃得所剩无几,都是“谈人色变”。

  陆焉识这个名字在此地是被收藏起来的,和他的英国花呢大衣、一套民国初年的《石头记》被保管在监狱库房里。这是一种特殊待遇。因此他那个由举人父亲起的正姓大名和英国呢大衣一样成了特殊待遇,一般不被启用。监里监外他一共有三个名号,一个是老陆,另一个是278,还有一个叫“老几”。第一个名号偶然有人叫,因此他认领这名号时总是诚惶诚恐,等待天打雷劈似的等待和这称呼一同到来的转折。比如,一年前的一天,他被称为“老陆”,接下去就问他肯不肯去给几个干部的孩子补课。补课是个大好转折,时而能吃上一口额外的饭食。再比如几年后,他当统计员的好事也是跟随“老陆”这称呼到来的。最典型的一次,是十八年之后,政府的特赦名单下达的时候,他是被高呼着“老陆”走出犯人的群落,走向场部的马车,再走出大荒草漠的。陆焉识在犯人里最流行的称呼是“老几”。“老几”源自“老卷”,“老卷”是老卷毛的意思。刚到大荒草漠的时候,犯人们留一种特殊发式,前面剃秃瓢,脑勺上却蓄一撮头发,陆焉识的卷毛拖在脑后,像不太健康的绵羊尾巴。1959年北京来了个公安部首长,视察七大队时发现墙报上的字写得不凡,问是谁写的,回答是老卷写的,首长听成了“老几”,笑着说,“老几”这绰号好,地、富、反、坏,加上美蒋特务、漏网汉奸、贪污犯,编了号排下去,叫个“老几”多方便,把“老几”往哪儿插队都行!于是人们便“老几老几”地叫,叫了下来。

  邓指此刻站在他面前,矮矮地充满耐心,等着老几平定高原缺氧引起的喘息,同时复原蹲下拔鞋造成的体力亏空。然后我的祖父陆焉识就开口了。

  (实习编辑: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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