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近影
毕飞宇看起来个子很高,给人的感觉足有190厘米;显高的原因是他挺拔,修长的双腿裹在牛仔裤里,非常精神。他的形象很帅,有棱角的脸上长着一双充满锐气的眼睛,显得特别神气;同时他又特别幽默俏皮,与人谈话时手势很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急不慢的话语中总有让人忍俊不禁的故事。
毕飞宇说自己关心时事,喜欢英超;此外还有3点与众不同的地方:一是在电子时代、信息社会的今天,他坚持不用手机。在别人看来,那是在刻意打造自己的个性,但他却矢口否认,理由是自己日常生活安定,按部就班,而且每天基本上都在家,家里有座机,手机没用处。二是毕飞宇跟教育渊源很深,他的父亲做过教师,母亲做过教师,两个姐姐也做过教师;他本人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也有过从教5年的经历;他的太太至今还是一位教师。三是毕飞宇不仅坚持健身,而且从2001年至今经常去盲人推拿院,在那里结交了许多盲人朋友。
10多年前,若要提起毕飞宇的名字,人们也许会感到比较陌生,其实张艺谋导演的电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轰动一时的电视剧《青衣》的原作者就是他。有人说,那时他若是有心计的话,是可以借着张艺谋的名气来炒红自己的,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的理想是用小说成就自己在文坛的地位。多年来,凭着自己的实力,毕飞宇写出了小说集《慌乱的指头》、《祖宗》,小说《青衣》、《玉米》、《平原》,出版了文集4卷,获得了首届鲁迅文学奖、冯牧文学奖、首届中国小说学会奖等。尤其是最近刚出版的长篇小说《推拿》,更是引起了文坛广泛的关注。
《青衣》是毕飞宇颇有影响的一部中篇小说,是他精心打磨的一部重要作品。发表的当年在文学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于2002年获得最佳中篇小说奖,后来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热播银屏。回忆起《青衣》,毕飞宇说了一段往事:当年写《青衣》中的筱燕秋,我跟京剧演员一个都不认识,我始终掌握不住筱燕秋这个角色的模样。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找到江苏省京剧院一个70多岁早就退休的女演员,她一边同我说着话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像敲着节拍,眼睛闪来闪去,一个小时后,我觉得找到了感觉,塑造人物时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了。在后来的创作中,聪敏的毕飞宇对这些东西加以深度挖掘,具体描绘,完成了筱燕秋这个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读过《青衣》的人都能深切感觉到这部小说的生活气息,也看到了毕飞宇的聚焦点,只关注两个人:男人和女人,只关注两件事:幸福与不幸;只关注两样东西:性格和命运。毕飞宇通过人物形象实现了自己的创作愿望:筱燕秋的悲剧既是性格悲剧又是命运的悲剧,既是时代悲剧,又是人性的悲剧。她心中的那种压抑,那种痛,那种不甘,那种无力回天还挣扎,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悲剧结局,给人们留下了深久的印象。
毕飞宇对盲人的关注由来已久。当年大学毕业时,他曾经在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校任教5年。那是一所为特殊教育培养师资的师范学校,很多年过去了,直到今天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盲人的感受都令他心动:“有生以来,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十几盲人站在我的面前,都是十几岁左右的孩子,从视觉上给人的感觉是极其难受的。”毕飞宇说,那次见面之后,回到房间心里特别痛苦,好几天以后才平静下来,后来在很长时间里,他都不情愿到盲校和聋校去。
2001年,酷爱健身的他因为运动过度,肌肉受了伤,在朋友的介绍下,到盲人院的推拿房做理疗。一个多月后,身体虽然康复了,但他却从此结交了许多盲人朋友。他发现与盲人朋友结交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悲情,反而很轻松、很愉快。他们那种平静如水,纯朴自然的生活态度是很多健全人无法相比的。起初毕飞宇并不知道有些盲人因为遗传原因不能要孩子,在一次聊天时,他随意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对方大方地回道,不行啊,我们是基因问题,不能要了。说这话时那种坦然的神态,全然没有想象中的伤感。
决定要写《推拿》这部小说的时候,是去年的4月份,那天在书房里毕飞宇闭上了眼睛,这似乎是在体验盲人的感受。在毕飞宇看来,黑暗中的生活是难以揣摩的,在他看来“盲人的生活有点类似于因特网里的人生,在健全人需要的时候,一点机,盲人变得具体起来;健全人一关机,盲人就自然而然地走进了虚拟空间。”在写《推拿》的时候,他只能用想象进入他们的世界,因此小说中90%以上的故事和细节都是虚构的。不过在与盲人交往的过程中,让毕飞宇至今不明白的是,盲人在找对象时,为什么十分在意对方的长相,甚至比健全人更讲究。在一起聊起自己的男女朋友时,他们都不忘问一句:“他(她)长得好看吗?”这样的问话让毕飞宇感到很疑惑,忍不住问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注重长相呢?”没想到他们却回道:“当然了,谁不爱美呀!”毕飞宇一听就明白了,在《推拿》里他专门用了一章来写盲人对于美的追求,“盲人对于美和异性的长相的在意,我愿意把这看作是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对于盲人,毕飞宇还有另外几点印象:第一就生活而言,他们要求比较低,温饱就行;第二在工作中,谁都不想受人管制,人人都想当老板;第三他们不信任外面的世界;第四他们的自尊心比一般人都强。
毕飞宇笔下的《玉米》不仅在中国文学界获得了极高的评价,而且在国民气质高雅的法国也颇受欢迎。小说通过讲述一个与权力得失相关的乡村女子的命运,揭示出在贫瘠时代,权力对人的腐蚀。在小说里读者看到了人精一般的玉米沉着、冷静,工于心计,凡事处心积虑,仿佛高明的棋手,每走一步都暗藏着杀机,其精明能干,不逊于大观园中的王熙凤。
其余作品如《家里乱了》、《好的故事》、《哥俩好》等更是写出了人性丑陋、低俗的一面。尤其是在《雨天的棉花糖》里鲜活生动地写出了人心中的痛苦与无奈、心酸与迷茫。
尽管毕飞宇能将自己笔下的一个个人物塑造得如此成功,如此栩栩如生,但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在与朋友闲聊时流露了出来——他害怕自己笔下的人物。他说:“好的人物形象与作家可以算作半个亲人。为什么算半个?因为我怕他。在现实生活中,我很少怕什么人,但我怕我作品中的人物。比如《青衣》里的筱燕秋,《玉米》里的玉米,《平原》里的端方、三丫,这些人我都怕。他们都是凛然的,尤其是《青衣》里的筱燕秋,在写作时我都不敢正视,直到写完都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一个熟悉毕飞宇的批评家曾问过毕飞宇:“你的小说中为什么没有肖像描写?”毕飞宇回答得也很实在:“我不愿意做肖像描写,我愿意与我小说中的人物心贴心,却不愿意与他们面对面。”
(实习编辑:马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