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绳梁 

    作为电视编导，他很出色，其策划创办的《风格传播》等十多个专题栏目，包括现在执掌的《财智人物》几乎都是北京电视台的收视热点，捧红过几多主持人，而他自称隐身人。如今他正在筹备北京纪念解放60周年的大型电视晚会，依然行云流水，不露圭角。

    作为畅销书作家，他很出挑，其著作出一本火一本，《忏悔无门》、《灵魂21克》、《转身》等等，屡屡占据各地畅销书榜前十，在地下书市亦是被盗版的热门。

    倾听“忏悔”、拷问“灵魂”、审视“转身”，他用镜头浮光掠影，他用笔触穿越拷问，他采访过的名人富豪几人能遁形？据传，美国的有关方面正拟将《忏悔无门》改编成百老汇音乐剧，《灵魂21克》也在国内筹拍电视剧。

    王春元要不“红”也难。

    牛蹄声疾，新年迫近。春元来到上海的那一天，正遇漫天细雨。田子坊深巷中一间印度菜式的餐厅却大大咧咧地拱着北方人家的炕，客人呼朋唤友，盘腿围坐，高谈阔论间一扫沪上寒冬的阴柔。这一生在宁夏、长在北京的汉子与笔者对座，惜无他喜好的白酒。红酒醉不了他，唯有对话爽如烈酒。

    话题直奔如今已成为热门词汇的“转身”而去。

    想起春元在《转身》卷首语引用的那句话：世界的方向不仅在未来，还在过去，需要转身才能发现。

    人生的转身何尝不是如此……

    人生的转身，成功就是硬道理

    王春元认为，转身是对原有的轨迹或者路径的一种再选择，是向固有的、错误思维的一种断然的决裂，是向真理的一次勇敢的选择。转身是以人为本，是向正确的路在走。以微观的视野来看待宏观变化，这恰恰是中国思维里稀缺的东西。王春元试图通过这两个字来提供微观的看待历史或者说是解读历史的一种方式，一种方法。

    人生道路的选择，只要不涉及违法层面，无所谓对与错，成功就是硬道理，尽管成功的标准各人有各人的理解。春元写多了别人的转身，其实他自己的转身也大有精彩之处。就如他被网友们引用的语录：作为人的话，永远都有共通性的。

    春元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当时应当说是很令人羡慕地被“组织”看中，从学校直接进入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在市委新闻处从事理论研究，做一些新闻政策性管理的指导工作。这对他来说最大的好处是培养了宏观意识、大局意识，在其以后无论掌镜还是执笔，他都能将主人公的转身置于时代变迁的大背景中演绎，这与他的十年党务机关经历不无关联。

    但个性鲜明、生性活跃的春元，实际上并不适合这种讲究整体、过于规范的氛围。他的个性与工作体制至少在不断产生思维的冲突。于是他决定离开北京市委。他戏言，别人在市委机关多年都得了“官”，他就得了个“媳妇”(北京人管爱人叫媳妇)。他的爱人是他在北京市委机关的同事，典型的办公室恋情，当然捎带的结果便是有了一个如今已在读初中的儿子。

    这是他的第一次“转身”。拍了两年广告，先后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北京电视台供职。这一个十年，使他从理性走向实践，直截了当地切入社会各个层面，广阔天地大开视界。阅人无数，深知了世间冷暖，于是他又悠悠地开始第二次“转身”：著书立说，并在2006年成立了“春元人物传记工作室”。当然这是不算彻底的转身：还是电视人，兼为作家而已。其潜在的原因或许还是他多次对我说起的那句话：电视节目是集体项目，容易抹杀个人的东西，而码字是很个性化的事情。如果说电视是群体对群体的主张和影响，那么读书、写书就是个体之间的倾诉和慰藉。可不是，出了几本书，王春元的“名头”在百姓中响了许多。

    王春元老说：“写书是玩玩。寻求快乐而已。生活就是要快乐，快乐难得。”其实他骨子里有一种野性，就是想尽情随性地抒发所感所想。

    他每年夏天都要独自驾车到草原上去，放放羊，骑骑马，夜宿蒙古包，不时与互不相识而又性情相投的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冬天，经常悄悄地溜进北大，在结了冰的未名湖上无忧无虑地滑冰、打冰球。他说最不怕“冷”，其实这也就是他骨子里的一种东西。可惜今年春节前不幸在冰上遇险摔成骨折，而他在电话中却轻松地对我说：“没事，老天爷让我闲一回！”遇险不惊，临危不乱，执笔时大气自生，叙事间大爱动人。性情中人的笔端方能尽现真性情，性情中人的转身才能酿出别种滋味。

    春元尚处在不惑与知天命之年的夹缝间，谁能肯定他以后不会再有“转身”？

    富翁的转身，幸福并非纯物质

    春元自从创立“财智人物”专栏以来，已拍摄了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富人，这也是他写作的灵感与源泉，他出版的《中国富人原始档案》、《北京影响力》等著作亦可顾名思义。

    央视名嘴崔永元侃王春元，总结王春元有三爱：爱喝酒、爱动笔，爱动脑。与春元渐熟，发觉其诚如斯言。

    其爱喝酒，酒后纵论天南海北，语多不醉，用心里话放言世相百态；爱动脑，采访人家就喜琢磨别人悲欢离合人生背后的心曲；爱动笔，拷问别人包括自己的灵魂乃至人性的本原。

    春元自述他小时候很淘，干过不少“坏事”。长大了思想随之长进，忽然意识到该做个好人。家教、学校、社会的影响，春风化雨般地催促着他的进步。

    崔永元的评点很精辟：“春元不知何时遭遇了灵魂，对此，他爱不释手。只有你愿意接受灵魂的拷打，才不至于成为负担。”

    乍见春元，衣不惊人，自诩从不追逐名牌。可谁知他特熟谙时尚，侃起品牌比时尚达人还懂品位，体现了一种非纯物质的愉悦追求，有人认为这是精神上的“洁癖”。物质就是物质而已，他就是关注人的本性。他常眯起眼睛“聚焦”察人，目光很“毒”，许是以心为镜之故吧。他在交友采访过程中善于把复杂的人际交往还原成纯净的关系，没有利益关联也就没有戒备心理。他感叹现在社会中纯而又纯的人际关系太稀缺了。

    春元善于了无痕迹地将与富人的交往衍化为同普通人一样的平等交往。他对我直言：“我不缺钱，也不缺乐趣，所以我没有必要攀附他们。”或许正是这种纯粹，让富人们掏心掏肺地自觉敞开“心门”。

    “跟这群人的谈话，一定是灵魂出窍式的谈话。到他熟悉的环境里去，让他成为主人，我成为客人，让他放松，他才会向我吐露心声。”这当然不是理论上的采访技巧能解决的问题。

    新时期的这批富人是改革开放的产物，媒体对他们的关注是时代的必然。何况大众难免有窥富情结，有盼富愿望，有羡富心态，当然不排除也有点仇富心理。富人的经历并不一定为大众所认可，但必定会被关注。春元认为这群人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传奇”和“苦难”。没有一个没有传奇的人生、起伏跌宕的生命历程或者苦难的过去。他们比我们普通人活得更累。不少人已经跟王春元真正交上了朋友。他们“很羡慕他，因为他比他们过得轻松一些，因为他们现在不是为自己活着的”，他们的负担很重。

    富翁的成功转身，其幸福意味并非源自纯物质。

    转身者难，写转身者又何尝不难

    春元的作品大都冠以小说名义，其中有多少真实的成分？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但真实如影相随。诚如春元在《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文中所述：“真实即是大美，我所呈现给你们的文字至少在这个弄假成真的时代里是有真实依据的。”“我想我对周遭事物的描述和判断永远不能脱离现实生活的影子。”他对我说，不以纪实冠之，也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在《忏悔无门》畅销之后，有那么些人找王春元要说法、打官司、提出索价不菲的赔偿巨资。原来子虚乌有的事，有些人竟然想通过国家公器拿走别人的思想，这让他感到既可笑又可气。

    以富人为主角的畅销书让他在精神上背负了无形的“枷锁”。在一些人眼中，他成了有钱人的“帮凶”，是为有钱人“捧臭脚”的枪手，甚至有媒体戏称他开创了“中国的新软饭时代”。而春元仅以三字应之：“我无语！”           

    沉默有时就体现了睿智。流言击垮得了一条真汉子？

    “真正的作家确实不应该是当下时代的宠儿，面对时代大潮，一个作家应该是敏感、孤独和怀疑的，他必须高擎精神的旗帜，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上寻觅生命的方向，我觉得这是一个作家的本质。”

    “我们过去的那些财富的拥有者们，他们大部分人都有原罪的问题，那么在社会演进的过程中他们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一个人一辈子他不可能不做一件违心的事情，也可能是主动的，也可能是被动的，就看他怎么来修复他自己。我们三十年取得巨大成果的原因，就是我们焕发了人的巨大的创造力，所以这是我说的一个心态，当别人在忏悔，你应该要宽恕他……”而“仇富是因为缺少沟通”。

    “人和人之间大家产生偏见的一个最主要原因，就是我们彼此缺少沟通，人与人的这种沟通。人都活在自己想象的一个世界里面，你没有贴己地去了解过别人，没有抚摸过别人的伤痛，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但是真正那个痛苦和灾难落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是多么希望别人能够理解你，能够跟你一起感受那段痛苦。”你能说这里没有春元自己的切身体会？王春元的传记和别人写的传记不一样的地方，或许就是有自己深刻的内涵在里面，把忏悔或者宽容这个主题融入传记里面。

    “每个人的路径别人不可学，实际上我并不是说想让他们作为榜样去学，我只希望感悟生命，感悟那种超越生命、超越时空的那样一种力量，别人的精彩生命带给我的感动。没有任何目的性，就是如实地记录他们，去和他们做交流。”

    春元的新著《转身》或许是他的著作中争议最少的一本。是否是因为其中“穿越十三个灵魂的旅行”将个人命运的独奏汇入了时代的交响？

    且听春元如何回答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脚印的有关问题：

    “对于财富的热望，并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只是处在这样一个特定时期，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与其说是不愿意正眼看财富，不如说不敢正眼看财富。当我们的心理上产生这样一种落差，这个时代把财富汹涌澎湃地推到我们面前时，我们就会对财富产生了多层面的反应，荒诞、怪异的财富现象随之产生。所谓的大众财富观或者大众财富热，说白了是社会的庸俗化和肤浅化造成的。”

    “财富显然不是衡量这个社会发展的评判标准，它可能是一个评判标准之一，但是它绝不应该是唯一的评判标准。金钱是我们生活的一个手段，但是它确实不是人生的目标。有了钱我们可以享受高质量的生活，可以找到快乐，也可以安逸，但是真正的幸福来自心灵而不是物质。”

    这些说法其实已经很“主流”了。何况还有改革开放三十年回顾的大背景。

    他希望大家看过这本书以后觉得：我们不是沉迷于过去，而是更多地面向未来。

    春元的未来是什么，他说暂时停一下笔，不是不想写，而是想通过“玩”几年积累更多的东西。这几年中他很想拍中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系列片，那其中有很多深层次的社会文化内涵可开掘。

    他的计划中是否有再“转转身”的意味，不得而知。

    人生的魅力不就在人们对于自己的未来能够追求但结果往往变幻莫测吗……

  （实习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