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花与草莓》 (日)川端康成 著 叶渭渠 译 南海出版公司2014-12

　　唯美、多情，这是我对川端康成的印象。在我心里，他离烟火较远，永远是情窦初开的样子。自读了他的掌小说《藤花与草莓》之后，这个印象有了很大的改变。

　　读这本书，主要是受封面上的“掌小说”三个字吸引。掌小说，顾名思义，一定是如巴掌一样长的小说。果然，两百多页的小说集，竟收录了55篇小说。“掌小说”流行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日本，五十年代再掀热潮。据《现代日本文学大事典》记载，其命名者是千叶龟雄、中河与一。而中河是从契诃夫的“很想写出能够容纳在自己手掌上的漂亮的作品”这句话受到了启发。

　　其实现在，也正是中国出版商印制“掌小说”的最好时机。现代人每天为生活奔波忙碌，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阅读大部头。而且掌小说的创作非常贴近生活，读起来容易产生共鸣。

　　川端康成说，他期待着读者们在游山玩水的旅途，或乘车或睡前，在那么一丁点的时间里也能够一篇一篇好好享受它。对他来说，生活中的一个场景，一场对话，瞬间的一个想法，等等，都是创作的素材。

　　《雨伞》，一对即将分别的少男少女，相约去照相馆拍照留念。去的路上下雨了，只有少年带了伞。少年默默地将伞移过去给少女挡雨，少女只有一侧肩膀在雨伞下。尽管这样，川端康成写道，“少年却难以启齿说出‘请过来’。而少女虽然也曾想过自己用一只手扶着伞把，却总要从伞下面溜走。”

　　少男少女那种羞涩、渴望，欲拒还迎的形象跃然纸上。这让我想起汪曾祺《受戒》里的小和尚明子和少女小英子。当然，川端康成的叙事脉络比汪曾祺的要清晰，用词也比较考究、精准。

　　在这本书中，我们看到的不单是写实的川端康成，还能看到拥有奇异构思能力的川端康成，比如《显微镜奇谈》和《望远镜电话》，这两篇中的主人公的“怪癖”真让人大开眼界。一个学医的学士用“显微镜式侦探术”调查女友与自己男同事的关系，把男同事的指甲放在显微镜下，观察里面有没有女人接触后留下的细胞。因嫉妒，他杀害了女友，为消灭证据，他竟用手术刀一刀一刀剥下自己的指甲。

　　还有《百合》，让人难忘。女人上小学时，喜欢模仿自己喜欢的女同学。女同学因为没钱买铅笔，就用铅笔头，拎哥哥用旧的书包。她就把长铅笔锯成几截，闹着让父母给她买男孩子的书包；上妇校的时候，喜欢一个耳朵和手长了冻疮的女孩子，她就把自己的手长时间泡在凉水里，还把耳朵弄湿，然后迎着冷风上学；结婚后，她又模仿丈夫，遭丈夫厌恶……

　　这让我想起门罗的短篇小说《脸》。一个小女孩因为喜欢一个半边脸被红色胎记覆盖的小男孩，她在自己半边脸上刷上红油漆，没想到小男孩为此受到了伤害……当然，这两个短篇用意不同，川端康成的叙述里略带责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而门罗则是同情两个孩子不对等的地位所造成的情感差异。两人的用意不同，但两个故事同样让人震撼。

　　读川端康成的掌小说不能太贪，每天只读一两篇就够了，最好是在晚上睡前读，细细咀嚼、品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很可能就失去了阅读的意义。在他的小说里，往往一个举止，一个情绪的表达，就会起到轰然骤响的结果。所谓“听话听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编辑：葛润）